《庭阶似花栖》易卜深

12、第 12 章

　　上古神兵——承影，与含光本是一双兵器，只因上百年来不断的辗转迁徙，二者分离，现今，含光被名门正派自诩为至宝，而承影则以其诡异的血色模样，为邪道中人所爱。
　　本是同根生，却不得不站在对立面，沦为殊途，不得同归。
　　这话，是说承影与含光，亦是说十一与十三。

　　此刻，承影原本半透明的剑锋上闪着蓝汪汪的色泽，显然已是下了巨毒。
　　十一脚下的动作陡然加快，手中的承影也舞得叠影重重。
　　可以清晰的看到，十三的瞳孔一瞬间缩紧。
　　这套刀法，被称作惊鸿。是师娘以著名的惊鸿舞作基础，改编而成。以其诡谲的身法，超快的速度，以及绝妙的攻击频率而著称于世。
　　当年师娘以一舞翩跹如掌上惊鸿，艳才绝世，名动京华。年方二八的师娘初遇了一袭白衣，鲜衣怒马的师父，成就了一段风流佳话。多年后，师娘再次一舞，改编为为同样艳绝的刀法，并赐名“惊鸿”。
　　当年十一与十三二人，是一同在师娘手下学习的此种刀法。
　　只是十三本心不在此，又没有绝妙的天分，不过两三日便放弃了，转而在师父那里挑了一套剑法练起来。比不上十三的任性妄为，十一没得选，所有的东西，她都必须学，这一点，在她稍稍长大些时，就已经清楚地明白。
　　于是，日复一日，她便如此坚持了下来，将师娘的绝技，学了个十成十。她犹记得，当年她第一次在师父面前练习时，师父夸她，犹有当年师娘的风姿。
　　只是此刻，她在用当年师父师娘给予她的恩惠，伤害他们此生最爱之人。
　　是了，直到师父为她大晏而死，师娘为此下落不明，她才迟钝的晓得了，十三，本是师父与师娘的孩子啊，是她此生，最不能伤害的人啊。

　　锋利的匕首划破了十三的衣服，继而划破肌肤，有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十一的衣襟之上，宛若红梅。十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阳光灼热而刺眼，大团大团地散落在她的身上，带来源源不断的热量，可是她依旧冷得发抖，冷得嘴唇发紫，说不出话，整个身体都像被冻住，胳膊抬不起来，连眼皮都动不了一下，十三想，她可能就要死了吧。
　　十一的招式愈发凌厉，带着杀气，并没有因为十三越来越凝滞的动作而停顿半分。
　　十三只觉得手中的长剑都快握不住了，她不知道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明明刚刚，他们还能相视一笑。
　　她咬着牙，只觉得唇齿之间一股子血腥味涌起，拼尽全力，举起长剑，朝着十一，便是重重一击。然后，她整个人便脱力地朝后倒去，脑袋重重地磕在泥土上，十三已经顾不上疼不疼了，只是费力地将全身的力气聚于一点，终于撑起一线眼帘，看向十一。
　　她很疼，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力量的流失，可是她的脑袋很清醒。她有些疑惑，可竭尽全力，也不能调动早已僵硬的脸部肌肉，做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来。
　　她很清楚，她刚刚看似拼尽全力的重重一击，对于十一而言，不过是负隅顽抗，她只要一个闪身，就可以躲过去，可是，十一生生地挨下了那一剑。
　　是因为愧疚么，亦或是，根本就没有将她这一剑放在眼里，受点伤从而能使出苦肉计么？
　　十三只觉讽刺，然后原本铺天盖地照射下来的阳光被遮住，她的整个人被笼罩在阴影之中。
　　是十一，她一步一步，迈着极缓极稳的步伐，走到十三的跟前，遮住她最后的全部光亮。
　　有温热的血落在十三好容易撑起的眼睫之上，她的整个世界，便只剩下了一片茫茫的血色了。
　　透过这抹血色，十三看到十一的眼神，古井无波，然后她缓缓的朝她弯下腰来，一手撑着膝盖，跪坐在她的身侧。
　　十三看着她漫不经心地举起那柄沾满鲜血的匕首，眼中带着残忍地笑，再次狠狠地扎进了她左侧的胸膛。原本心里还在替她开脱的十三终于死了心，可是，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她想，她终于可以，下去陪她的爹娘了，终于，不用再怕了。
　　十一没有丝毫的迟疑，利落的将匕首抽出，看着一滴一滴顺着刀刃流下来的鲜血，再次勾唇一笑，竟抬手捻起十三的裙摆一角，擦拭起来。
　　动作不紧不慢，仿佛是在欣赏着一件艺术品，眼中的冷色令人不寒而栗。
　　“下辈子，记得投胎去个好人家。别整日里打打杀杀，没个女孩的样……”
　　“比如元安侯府那样的，倒是你不错的归宿……”
　　“师姐祝你，一路顺风……”
　　十一的话落在十三的耳畔，如平地惊雷，震得她耳膜生疼，又恍若深山大谷里的回音，来来回回，不断地重复，终于，她还是脑袋一昏，失去了意识。
　　见十三全然无了动静，十一眸色一深，立刻起身，将承影重新包裹好，顺着来时的路，往山下去了。
　　直到十一已经走出她的视线，躲在树后的那片黑色衣角才缓步走到倒地的十三身侧，抬手，附上十三的鼻息，心中大骇，不由得又摸向她颈后的动脉处，全然无了生机。
　　又过了片刻，只觉十三的身体都僵硬起来，她无法，抱起十三胡乱找了处草丛掩盖起来，便朝着反方向脚步轻点，消失了。
　　只余下那处无名石碑后的野花野草，依旧迎着阳光，兀自摇曳。

　　十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牵回马，又是怎么一路回到王府的，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就这么直接走在大街上，实为不妥，可她已没有多余的心思，来管自己狼狈的模样了。
　　她已经，心力交瘁。
　　十一神情恍惚地回到王府的时候，各宫婢奴仆都已经忙活了起来，只是奇怪的是，她一身血渍斑斑的狼狈模样，竟无一人敢抬头看她，都是惶恐地低着头，见到她，更是吓得腿一软，齐刷刷地跪倒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