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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高架桥过去了 ...

  •   周四入院,血液管理中心周末要休息,就只有周五这一天,童柔能去办理用血证明。
      吃过早饭,在护士的建议下,童柔坐上了9:00去总院的班车,来得早,她坐在司机后的第一排。第一晚住陪护床,怎样都休息不好,童柔打算这四十多分钟,像工作采访时一样,靠在车窗补上一觉,这种觉最提神了。
      班车开动的前一秒,童柔感觉到身边有人入座,她太累了,猜想无非就是递送检查样品的老大爷,就没睁眼,专心进入睡眠状态。

      班车驶上高架桥,路也堵了起来,走走停停,童柔没能睡踏实,司机把广播调来调去,最终停在王菲那首《乘客》—高架桥过去了,路口还有好多个……童柔突然有点晕车,不得不睁开眼,从包里拿出一粒糖,身旁的人说:“去办用血证明?”
      童柔向右转头一看,狠狠咽下糖,向椅背靠了靠,“噢,是,何医生。”
      “那咱们时间差不多,下一班回分院的是11:45的,你下了车,在门口坐89路公交六站就到了。”
      童柔意外,这还是昨天那个没有好态度的何医生嘛?然后从包里再次拿出糖盒,递给何斯钦以示感谢,简短寒暄,再次沉默。

      11:30,何斯钦坐上了回分院的班车,又过几分钟,乘客基本坐定,司机也上了车和坐前面的乘客闲谈,何斯钦看了眼手表—11:40;他回头看了一眼,确认童柔没在车上,拿起手机给护士台打了电话,“我,何斯钦。那个,昨天入院的601,帮我看一下入院单上面家属的电话号码。”结果护士说单子在护士长的电脑里,自己并没有打开权限,何斯钦只好挂断电话,走下车看了看。

      童柔来到血液管理中心时,已经排在了狭小办公室的门外,虽然申江的气温在零度以上,但一直站在室外,穿着大衣的童柔也感到阴凉。眼看着班车回分院的时间已经要到了,只能打电话给爸妈,告知自己坐地铁回去,好让两位放心。

      ———————————————

      何斯钦回到66病区,径直走向童爸的601病房。601是单人病房,里层门有一个圆形窗户,何斯钦透过这里看不清楚角落,只好推开里面的门,一本正经地问:“用血证明办回来了吗?”
      “孩子说排队呢,要晚点回来了,来得急吧,何医生?”童妈定睛一看才认出没穿白大褂的小何医生,他穿着牛仔裤,黑色羽绒服,童妈忍不住打量一番,猜测小何医生应该在三十岁左右。
      “哦……那,拿回来送到护士那就可以了。”何斯钦讪讪离开。
      “好好,何医生。”童妈和童爸讨论起,小何如此年轻,工作严肃负责,而且在国内数一数二的刘教授团队,真是前途无量。

      申江真大,童柔按照手机上的建议路线,先是挤了7站地铁,又在公交上坐了四十多分钟,到了分院的门口,已经快要五点钟了。用血证明交给护士,回到病房,童柔就洗漱躺下了。

      夜半,两颊越发烫热,身上却阵阵发冷,童柔浑身酸痛,轻轻碰触躺在旁边的童妈,“妈,我好像发烧了……”
      童妈把手放在女儿额头,又拿来体温计,“38.7,这可咋办?没有感冒药呢……”
      “妈,我喝点热水吧,别吵醒我爸,我看门上挂着的入院须知写着,感冒的家属是不让陪护的,千万别让医生和护士知道……”
      童妈心疼女儿,想是在外跑了一天,再加上童爸要手术让孩子担心,才病了起来的,悄悄拿起自己的羽绒服,给童柔盖在被子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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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除了护士挨个病房量体温、送药,就配餐员来得次数最多;喝过下午的果汁,童爸想趁着手术之前到外面走一走,毕竟手术之后,一时半会儿动弹不得;当然,他也想让女儿在软软的病床上睡一觉,从小到大没吃过苦的她,这段时间倒是承担太多。

      吃过药,并没那么快退烧,童柔第一次感叹,病床可真舒服,然后脸埋在枕头中,被子盖得严实,很快就睡着了。

      童爸童妈出去时,特地将门挂住,好让女儿安静休息,奈何,又被何斯钦猛的推开。
      以为童爸在睡觉,他一边喊着‘601床’,一边用手按了下被子。童柔翻过身,眼睛缓缓睁开又闭上,然后唰的坐了起来,两人相视而后,何斯钦欲转身出去,走了两步又转回来,镇定的说:“你父亲呢?”
      “那个……我爸下楼走一走……”童柔声音越来越小。
      “……就是告诉你们一下,没意外的话,是周二手术,你,继续睡吧。”何斯钦转身离开。
      童柔说着“谢谢何医生”,又羞愤的躺下,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敢怒不敢言了,总是不满意何斯钦的态度,可是他可能会参与父亲的手术,当然,此刻更怕他发现自己感冒。她突然感到脸颊又一阵热,怕何斯钦怀疑而归,童柔蹭蹭下了床,小跑到镜子前看了看,又蹑手蹑脚打开门,确认何斯钦已经消失于走廊,才放心躺下。

      ———————————————

      周日一早,童妈在食堂打饭时,终于遇到了一位在东北做生意的浙江人,童妈亲切的称其为‘老乡’。这位‘老乡’姓宫,比童爸童妈年轻几岁,虽财力不及在浙江做商的同辈,也是赚得盆满钵满,只不过,女儿13岁时诊断出泌乳素型垂体瘤,十年来手术三次,这次,是女儿的第四次手术,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因为医生早就说过:孩子活不过30岁。

      下午,宫先生来到601病房,给童家科普垂体瘤治病经验。据他讲,一般病人都是有了明显症状才来就诊,自己的女儿就是总喊着头疼,一只眼睛失明,才来到申江确诊的,只不过,做过手术,那只失明的眼睛也回不来了。说着说着,宫先生眼睛红起来,“我们第一次做手术时,医疗技术还没有现在这般,只能开颅,当然后来就都是微创的。唉,医生说这东西位置特殊,又连着很多神经、血管,很难切干净的,一复发,再做手术,对孩子都是创伤……”他右手狠狠压住电视柜一角,“我们家孩子,不能结婚,影响到内分泌的,不能生育……手术做这么多次,医生说啊,活不过三十岁,咋跟孩子说?不能说啊,只能做手术、吃药一直延长生命吧。”
      童妈听得眼泪直流,但理智的还是想听到医生分析,也担心童爸和宫先生女儿是同一种类型的垂体瘤,那可能意味着过些年要再开刀,年纪大了,就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宫先生絮叨很久,东拉西扯,走时,童柔还在‘三十岁魔咒’中出不来。
      30岁,再过三年,童柔才30岁,她愤愤于工作环境、心烦于人见人问‘有没有对象’……她从来没想过生命的时间限制在哪一天。她知道整个66病区都是脑瘤患者,有轻有重,但正如宫先生所说,这手术消耗巨大,有人可能下不了手术台,有人还要反复做手术。她想起妈妈说,能排到刘教授的手术,是爸爸运气好,而爸爸说‘运气好还长瘤子!’
      运气,谁能说得清,是怎样选中每一个生命的呢?

      走廊的另一侧,何斯钦在办公室灰头土脸。
      一周的病历录入整理,只能在这一天进行。想要睡懒觉,6:50的生物钟分秒不差的把他从床上叫起。
      制定下周计划表、撰写项目计划书、研究下周手术患者的基本情况好准备术前谈话……一串下来,窗外就只有路灯亮着,好在不用走着、站着,能将自己固定在小小的办公椅上。这也是休息。从博士毕业之后,他几年都没休过假了,周末对于何斯钦来说,只是精神上的假期,身体还是要在医院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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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电视开着,一条条资讯播完,童家三人还是沉默,好像,周末的结束就意味着童爸要手术了,手术能顺利吗?也是那种会复发的瘤子吗?三个人都好奇,却不敢也不想讨论。

      早早关了灯,躺在床上的童妈还是要调节一下紧张的气氛,“你说啊,小何医生阳光帅气的,能在术前谈话中,把人家给说哭了,说到家属犹豫要不要手术……这医生啊,心都狠呀。”
      童爸接话,“哪个医院都一样!把你说笑了,把你说高兴了,那万一手术失败,怎么算?!”
      “哎呀,我的重点是,小何年轻,长得吧,多少和温文尔雅沾边儿,怎么就像个老医生一样心狠手辣呢?”童妈嘴上说着,心里还是高兴丈夫说说话的。
      童柔也开心笑起来,吵吵闹闹的也是有生气的,也能缓解气氛。
      小时候,爸妈一提高嗓门儿,自己就会担心说不准哪句话会影响到家庭走向,而现在,在病房里再听到这些,她不怕了,这就是爸妈的相处方式吧,只要他们能吵一吵、喊一喊,就说明,一切都还挺好的。
      童爸呵呵笑了两声,“嗯,小何这心狠手辣,那也是一种潇洒嘛!”
      “他潇洒呀,我可要睡觉喽,要不然血压一高,这明天小何一谈话,不把心脏病弄出来!”童妈翻个身,就闭上眼睛。
      童柔不由得心底一笑:何斯钦会不会耳朵热了很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高架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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