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火》殷司

19、019

　　“你问我目的，是想将铭牌借我吗？”他抬起右手，两根美玉无瑕般的手指轻轻往剑柄上一夹。

　　傅绫停了一瞬，问，“为何要借铭牌？”

　　钟离听出来了，这位小仙友是把他当做游历在外，铭牌丢失的某个宗门弟子了。

　　他心里捶地笑，面色却十分正经，“自然是要回宗门了。一句话，借不借？我看你也不着急回宗门的样子，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借我铭牌回宗门，我把我的剑压在你这里。等我回宗门交完差，拿了自己的铭牌，再出渡厄关寻你，还你铭牌如何？”

　　傅绫道，“不借。”他把剑化作碎光收回袖里，转身坐回茶几边。

　　钟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小仙友的剑也不知是何材质锻造的，险些将他的脖子冻成冰。

　　他转过身，两步上前，坐到茶几下方，“同是仙友，萍水相助一下？”

　　傅绫给自己倒了杯茶，抿唇轻饮，“出去。”

　　钟离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瞪大眼睛道，“你叫我出去？仙友，别这么冷漠吗。萍水相逢，给点面子。”

　　“出去。”傅绫声音又低了。

　　钟离，“好好好，我出去。你这仙友太不近人情了，你这样会没有道友的。”他站起来，往帐篷外走。

　　刚掀开帐帘，身后的傅绫又道，“下不为例。”

　　钟离自动把他的话补全：夜闯游猎驻扎地，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心里捧腹笑，暗暗道：这小仙友看着像块冰雕，还挺通情达理。他回过头，“仙友什么时候回宗门？带上我怎么样？”

　　“不带。”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钟离道，“不带就不带，我自己走回去。”

　　大约一盏茶功夫，帐帘被人掀开，云溪走进来。他道，“方才我看见有人从你这里走了出去。”

　　傅绫睁开眼，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路过。”

　　云溪道，“路过的仙友？怎么来了也不坐坐？”

　　“借铭牌。”傅绫顿了顿，解释道。

　　“原来如此。”仙门弟子出门游历惯爱丢三落四，云溪见怪不怪，“他要借铭牌，借便是了。同修之间，无需客气。”

　　傅绫好一会儿回道，“铭牌乃身份象征。”

　　“那位仙友需要铭牌，想必是为了过渡厄关回宗门。阿绫你不借他，可是觉得他身份有疑？”

　　“嗯。”

　　“你觉得是邪修？”

　　傅绫摇头。

　　“你既肯放人走，想必是对那位仙友极有好感的。且渡厄关防线需要铭牌才能出入，那仙友既有铭牌，必定是仙门弟子。他丢失了铭牌，无法回宗门，心里肯定会很着急。阿绫下次若见到那位仙友，邀他一起游猎，游猎完，带他一起回去。”

　　傅绫眉头蹙紧，“他是散修。”

　　云溪坐到茶几另一边，闻言愣住，“散修？渡厄关里怎么会有散修？”

　　“不知。”

　　散修一众与仙门弟子不同，仙门弟子出入渡厄关需要铭牌，散修一众身后无宗门，自然没有铭牌这一类象征宗门身份的佩饰。他们出入渡厄关，要持的是柬书。

　　“可是柬书丢了？”

　　傅绫将那人从现身到离开这一段仔细回忆了一遍，道，“不知。”

　　“那就奇怪了。”云溪给自己倒茶，“也不知是哪座仙府里出来的散修，没有柬书，回不了仙门，难怪他要铭牌。”

　　傅绫又顿了顿，道，“你见过。”

　　云溪，“我见过？”他奇道，“是哪位道友，到渡厄关游历也不说一声。”

　　“渡厄城，客栈。”

　　云溪愣了愣，回想了一遍当日，轻道，“原来是那位小朋友。看身形，确实很像。”他笑道，“你怀疑他跟踪你？”

　　傅绫，“行迹鬼祟，可疑。”

　　云溪边喝茶边道，“确实可疑。不过阿绫，那小仙友能破开结界进来，修为必定了得。”

　　“我知道。下次，不会放过。”

　　云溪手指握成拳抵在唇边轻笑起来，“阿绫，我并非此意。”

　　傅绫看着他。

　　云溪道，“那小仙友修为了得，你邀他一起游猎，不是很好吗？我看你也很喜欢他的样子。”

　　傅绫猛地蹙眉，“不是喜欢。”

　　“那小仙友只想借个铭牌回仙门，并无他意。出门在外，遇见同修能帮则帮，虽说这小仙友夜闯游猎驻扎地确实不对，却也是情势所逼。”云溪放下茶杯，“好，我不说了。我过来是想跟你说件事，明日正午要进山猎鬼，你今晚早点睡。”

　　说完，他起身便要离开。

　　傅绫送他到帐篷门口。云溪想了想，转身道，“明日上山，你寻个缘由，莫与青衣鬼王对上。这几日你正是虚弱的时候，若无必要，不要动剑。”

　　傅绫微微颔首，云溪见他答应，放心地走了出去。

　　帐篷外一片漆黑，唯余几点灯笼光将息未息。云溪往自己住的地方走，途经一片光秃秃的梅树，忽然停了下来。

　　他转身对着一个方向作揖道，“几日不见，小公子风采依旧。”

　　钟离坐在树干上，红袖衣摆垂落。他轻飘飘落地，往云溪面前一凑，道，“你怎么知道我坐在上面？你是长了三只眼睛吗？”

　　他的脸凑得极近，云溪往后退了两步，抿嘴笑道，“在下只是看见了公子的红袖。”

　　钟离轻轻“啊”了一声，“原来是它的错。早知道在夜里红色也这么显眼，我就穿一身黑了。”

　　云溪低头忍俊不禁，“上次见面，没能认出公子的仙友身份，让公子见笑了。”

　　“我也没能认出你的身份啊，何况我身上带着法器呢。”钟离往前一步，“云公子？云道友？云兄？我该怎么唤你好？”

　　云溪道，“小公子想唤什么，便唤什么。”

　　“那我唤你云兄，我姓钟，单字离，你唤我钟兄便好。”钟离高兴地道。

　　云溪从善如流，“钟兄。”

　　钟离正要应，又觉得钟兄叫起来不好听，于是蹙蹙眉头，“你还是唤我阿离吧，钟兄钟兄，叫起来总觉得十分不亲近。”

　　“阿离。”

　　“云兄。”

　　云溪低低笑了笑，“阿离怎会到此处来？可是柬书丢了？”

　　钟离愣了愣，不明白他到这里跟柬书有什么关系。

　　云溪道，“先前你在帐篷里看见的人，是我的表弟。”

　　钟离瞪大双眼，道，“我没拿他铭牌。”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云溪牵起他的手，往一处更偏僻的地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