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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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钱是在家里听说女朋友带着郑耀先回了省城。这种神转折让他在万分惊讶之下，又怕出什么事儿。一晚上都没太睡好，第二天一早也跟着回了学校。
但谁知道，女朋友还没见上，倒是先被笑眯眯地郑耀先堵了个正着。小钱生在新社会对于军统那段历史，其实是有一些陌生的。但是他生长在红旗下从小耳濡目染，本能的就觉得特务不是好人，但眼前这和气的老头文质彬彬又带着一股朴素劲儿，看着也不像是坑蒙拐骗的人啊，又知道这是又珊的生父，不敢造次。最后也不知怎么的，竟然被他拉到了旅社，唠家常一样问东问西。
很多年之后，钱海山也没想明白，他到底是中了哪门子邪，才会在郑耀先面前越来越放松，最后连小学的时候偷过自家老妈一毛钱的工资买冰棍这种事都说了出来。也得亏不是别人，不然还不得羞死。
已经年过半百的钱副院长感慨，当年还是太年轻，说个假话不好，搪塞也不会。
不过钱副院长应该是没有想到这一个问题：果他当初吞吞吐吐不说实话，还能瞒得过郑耀先这种大特务？这媳妇能不能娶回去？
于是这一天，单纯善良如小白兔的钱海山同学对于自己前二十八年的人生经历交代的清清楚楚，以至于说得太久，晚上回不了宿舍只能在旅馆蹭了一宿。
第二天，郑耀先以无比沉痛的心情打了长途电话，对马小五表示，此人恋爱政审通过。
马小五顿感酸涩无比又如释重负，对着自己此生最敬爱的师父，终于忍不住诉苦道：“那可太好了，师父你是不知道，小冷现在已经快要跟我闹翻了。”
话说一开始冷眉珊对于马小五放弃大好的前程，愿意回家来和他一起甘于晚年平凡的生活，是非常感动的。
但是，正如年轻时的爱情很快会被婚姻的平淡所磨平。这一时的感动和喜悦，也无法抹杀两人之间兴趣爱好和生活习惯的巨大鸿沟。如果是一般夫妻随着几十年的磕磕碰碰磨合也磨合的差不多了，但是这两个人不同啊，马小五这几十年来在家的时间还不如在工作时间的十分之一，他哪有时间跟冷眉珊互相了解，建立起从亲情到爱情的转换。
生活，毕竟不是只有舞蹈和苏联文学，还有柴米油盐呢？
而又珊的离开，又加重了冷眉珊的焦虑。几十年来女儿已经成为她实际上已经成为她心底最深的依赖。她陪又珊长大，而又珊用稚嫩的肩膀为她独挡生活的浩劫。为了又珊的前途，她可以同意女儿千里负笈，但是马小五为什么拦着她不让去看女儿？
这其中必定有诈，所以争吵就开始了。事关心肝宝贝，冷眉珊智商一下子产生了质的飞跃，连番质问已经让马小五招架得吃力，他总不能把对付特务那一套施展在病弱的妻子身上。但同时，他是绝对不敢告诉妻子，又珊是和他的生父一起去了省城的。生恩养恩是中国社会难以解答的问题，冷眉珊可以对女儿掏心挖肺，但是她总会害怕血缘亲情的力量，会使她失去这唯一的亲人，是以得知郑耀先出现时，她就变得焦虑。马小五知道他或许并不会去阻止什么，但是她的状态无疑会给懂事的又珊造成强大的心理压迫。
这时，郑耀先一通电话，终于把马小五从水深火热中拯救了出来。
马小五赶紧向太座汇报了一女儿对象的考察情况。当然，考察人员只好虚化成了自己的老战友。
结果冷眉珊眼皮都没抬一下说，“小题大做，我早就说了人家小钱挺好的。”
马小五只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们刑侦工作者的尊严何在啊？
他其实不知道郑耀先的心里也很纠结，以共,产党员坚定的信仰来说，他觉得这个小钱毛病大了去了，别说是给自己当女婿,就是一般的同志，那都不合格。
可问题是又珊的年纪也不小啦，二十六岁的她无论身处何地都放在上大龄剩女，也就是十年动/乱之后，太多人耽误了青春，大学里什么样的人都有这才不那么扎眼。但是郑耀先也看得出来又珊对这个小钱是动了一些感情的。他反对不见得有效，这妮子注意很大。
而且不管承不承认，他都意识到，这个世界，已经变了。而又珊，注定会和世俗融合，不会重复他，林桃，马小五那一代人的命运。
那这样，也好。郑耀先松了一口气一样，一瘸一拐地走出电话亭，迎面就是旗杆，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在秋高气爽中格外明媚。
当一个王牌特工决心对你隐瞒什么的时候，一般人是绝对发现不了的。又珊虽然比较伶俐，但毕竟没有受过什么专业的训练，加上郑耀先因为愧疚，一直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的，也着实滋生了她的自大情绪，人一旦有优越感了，看问题往往就不太客观。
所以又珊忙忙碌碌地处理完开学的事，又听说男朋友被调查了个底朝天，这才在下午课上完之后匆忙跑到旅馆去，当初她留了一把钥匙，因此直接打开门，只见夕阳下，郑耀先正在擦拭一个破旧的党徽。西来的阳光照射在金属上，让推门而来的又珊觉得有些刺眼。
郑耀先看到她，问：“这两天挺忙的吧？”
又珊答应了一声，随手放下打来的晚饭，说：“是啊，这不大三了，很快就要做一些工具体程项目实习了，想想还挺没底的。”
“不是听你。。。小五说过，你很早就去工地上，脸都晒伤了。”
“然后他特意给我从上海买的面霜养护是吧，就抓住不放了。”又珊说着腮帮一鼓，显露出一点女儿特有的任性。郑耀先看着笑了，没有说话。
又珊自己也觉得当着生父抱怨养父挺没意思的，说：“尝尝吧，我们宿舍二姐是山东人，这回回来，好家伙自己蒸的山东大馒头，我上午吃了一个，真是比食堂的好吃。”说着就打开包裹，把3个大馒头摊开，那馒头白鼓鼓的，每个足有成人手掌大小，确实在南方少见。
郑耀先问道：“好是好，不过她这么大老远的带来，不热坏了也得挤坏了吧。”
“呃，这你多想了，她是山东人不假，不过人家早就成家了，这次是因为好不容易对象也调回了省城工作，他们单位给分了个筒子楼，一家人团聚了才特别弄了点老家特产跟我们乐呵一下。”又珊学着，最后还真带了点山东味道。
又珊是快乐的，郑耀先知道，这个历经了波折终于靠知识改变了命运的女孩，对于为了信仰抛下自己的生父，或许开始带着恨意，带着纠结，但能够相聚一程，她终究，是高兴的。
郑耀先低下了头，默默咬着馒头，已经凉下来的面食带着一点冷硬。
他辜负了很多人，生命的最后，也不能好好对又珊了，他没有时间了。
第二天一早，又珊在上课的路上，忽然被招待所的人叫住了，说是郑耀先退宿了，他们来要回另一份钥匙。
刹那之间，又珊明白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厉声问那人，“你们怎么能让他走了。”
那服务员莫名其妙，招待所又不是公安局，只要付了钱，还能管人去留？
可还没等反驳，又珊就已经一溜烟跑了，他只好在后面追着喊，“小同志，先别走，钥匙你的还我，还，还有他留了一封信给你。”
郑耀先走了，乘坐着最早班走的火车，目的地，北京。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