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大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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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珊，
我亲爱的孩子，请原谅我，没有办法当面跟你告别。我对不起你，和你的妈妈，姐姐。这段日子和你相处，真感觉像是老天偷着给我的甜果儿，看到你好，我已经放心了，希望你以后，只记得自己是马小五和冷眉珊的孩子，至于我欠你的，下辈子再还，我走了，勿念。
又珊坐在当时已经属于极为先进的波音客机上，耳边据是嗡嗡的震动声，眼泪却不自觉地滑落。当初收到这封短信时，她整个人已经从懵里缓过了几分神，联想到马小五从前说过的“肺癌晚期”和“天安门升国旗”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一大半，何况郑耀先这种缜密刚强的人，会留给她这样情感外漏的信件，只能说明...
她以最快的时间跑到火车站，却得到了最快的班次是明天的答案，想了想，干脆拿着郑耀先的工资去了飞机场，可问题是改革开放没多久，飞机客运很不发达，就算有航班，人家也优先保障公务出差啊。又珊急了，她总不能说我担心自己的生父孤零零地死在北京吧？最后还是徐乐津拔刀相助，跟自家当军区司令的老爹又哭又闹，威胁要回家破坏他的再婚蜜月，才走后门让又珊坐上了下午的航班。
临上飞机前，又珊打了个电话谢谢乐津，同时也是拜托她帮自己请假和安抚一下小钱，这娃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这一出唱的啥。但是可能这几个月来变故真的太多，或许面对至亲生死，没有任何人是超然的，一向以为自己很坚强的又珊，没说几句，竟然在电话里哭了出来。
乐津也不知道怎么劝她，只好说：“又珊，你当女儿的，该做的都做了，我们谁也不能跟命运抗衡的。可能，接下来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做，你可不能倒下。”求人办事，总不能把人蒙在鼓里，所以乐津知道了又珊的真实身世，当然生在军人家庭的她明白敌后战争的残酷，不会多问什么，更不会嘴碎多说。
又珊清楚她话里的未尽之意，所以尽管油锅焚心一般，她面上还是强打精神道：“我知道，咱们千辛万苦考上大学出来，我不会...坚持不住的。”
但是等到了北京，又珊看着浓浓暮色，才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她不知道去哪里找郑耀先，所谓隐秘战线，什么上下级信息绝对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她还真不知道郑耀先在北京的上级是谁，就是全国范围，估计知道他底细的，也只有马小五和陈国华了。又珊稳了稳神只好先找了个招待所住下，因为天实在太晚了，她怕刺激冷眉珊，只好第二天六点钟给马小五打电话，马小五一听这情况，头都大了。但考虑到这死丫头去都去了，他也很担心自己的师父，忿忿道：“你去XX部，就是XX路56号，找钱副部长，记住，没见着钱部长前，不许泄露真实身份，也不许随便抖机灵蒙人，可别以为安全系统的人是吃干饭的。”
“那我怎么说，钱副部长才会见我。”
“我说你个瓜娃子啊，说是山城前副局长马小五的女儿，有要紧，不对，十万火急的事找她。”
但又珊再十万火急，也架不住第一次来北京，被这个渐次复苏的现代化城市打蒙，她本来就因为冥冥中的感应，方寸大乱。再见到这么多人这么多巷子这么多公交车，不乱也乱了。而且负责国家安全的部门，自然不会再太显眼的地方，又珊走错了三次，才将将在人家下班前找到钱副部长办公地点，结果钱副部长还公务出去了，她对着办事人员再三嘱咐一定把话带到，才一步三回头，带着满满的不安离开了。
她自记事以来，从来没有这样神思不属过，只感觉到心都不在窍里，有很重要的东西即将离开自己。等到这天夜里，月到中秋分外明，家家户户都有些节日的喜庆，她依然毫无胃口，但考虑到还有使命，知道强打精神吃了一份炸酱面，都说北京的炸酱面最正宗，她却从本该香甜的面里，吃出一丝苦涩。
秋寒凝霜，月色如水，又珊本来以为自己又会失眠，不想辗转到半夜自己竟然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她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只好像在一个四方的破旧小屋里，一个面容极其秀丽，但又有些模糊的少妇坐在八仙桌旁边，抹着眼泪道：“乔儿才四岁，深儿才刚出生，她们，她们怎么办？”
他旁边的男子已经是中年模样，哀叹着说：“黄泉路上无老少啊。”抽了一口卷烟，略带着些精神说：“觉出不对，你也别管我了，带着孩子赶紧走。”
她看不清，却觉得这声音太熟悉，忽然一声枪响，她又不知道怎么身在劳动饭店外，看到苍老无比的郑耀先......
又珊一下子醒了，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她只觉得一片冰凉。
第二天一早，她又去了钱副部长的办公室，万幸这次钱副部长在，她一听说马小五的女儿找她，再联想到这位老下级的家庭情况，立刻召见，马又珊看到她后，立即表明了来意和身份，钱大姐微微一怔，随后却沉默了。
马又珊大惊失色又拼命装作镇定无比，喑哑地说：“他，果然来找您了，对吗？”
钱大姐看着眼前用尽全力支撑着自己的女孩，已经褪去青春娇气的她有着不同寻常的美艳，尽管连日奔波形容略显枯槁，但那种单薄而锐利的五官，无不显示着这年轻而成熟的人格。她纵然为国牺牲自己，压制所有情报人员的正常情感一辈子，却终非铁石，或许真的是老了吧。看着风烛残年的老郑，被辜负半生却坚持尽最大努力的又珊，她心软了。
所以下午，她带着又珊，去医院接上了已经躺在救护车里，插着氧气瓶的郑耀先，只这么一眼，又珊几乎绷不住了，这个男人，比之数日前在锦官城里悠哉悠哉的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脸色已经灰白不似常人，眼睛微微睁开，看到了又珊模糊的身影，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又珊终于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说:“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也晓得你要说什么，你就当为了我，最后一次了，别叫我遗憾，我，我上辈子一定欠了你的。”
钱副部长倒是瞪了又珊一眼，觉得这孩子说话也太不中听了，但看到郑耀先灰灰的脸色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她想想终于也没说什么。毕竟这是人家父女两个的事。
交代完毕，救护车缓缓开向了天/安/门广场。钱大姐早已经安排好了，武警队接到指示。按时升起了那鲜亮的五星红旗，又珊看着郑耀先虽然躺在床上。但是随着锦旗迎风上升，招展在天地之间，英雄广场之间，烈士鲜血染的红色，在蔚蓝天色间格外瞩目。他的表情渐渐变得郑重起来，用尽全身力气，举起右手，敬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
那是他一生追求的信仰。抛妻弃子背叛兄弟而坚守的信仰。纵然因为历史的原因，共和国的英雄录上或许永远不会有他的名字，但是看到这一切，他终于无憾了。
这天下午14点57分，郑耀先停止呼吸。
又珊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看着这一切。直到郑耀先渐渐归于平寂。她才缓缓跪下来，在她的耳边轻轻叫了一声:爸爸。
郑耀先躺在那里，平静的像是熟睡一般，又珊从来没见过这样安详的他，纵然还是那样胡子花白、皱纹如川，但整个人都显得无比轻松，轮廓清晰，仔细看看，年轻的时候，肯定也是芝兰玉树一样的人物。
现在，责任已尽，落幕无悔。
一边熟知一些内情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了，质问她道：“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早叫一声呢，你这让老同志多有遗憾啊！”
又珊没有理会他。她静静的趴在郑耀先床头，任泪水肆虐而下，却没有嚎啕起来。
我知道你心里的愧疚，为了使命不得不辜负了我们，纵然不悔，终究折磨人。你当然盼着我们能够亲近你但又惧怕这份亲近，因为今生欠下的情债，你已经还不起了，那么你就当我心里只有养父母吧。
但我不敢告诉你，我其实已经不怪你了。因为怕你觉得来不及，怕你觉得难受。如果有下辈子，希望我们还能成为血肉至亲，弥补这遗憾。但你放心，今生我一定会过的幸福，会好好孝顺养父母，会…不再提起你。
又珊缓缓跪下，像当年对着林桃的孤坟那样，大礼叩拜。
窗外是秋色连波，有无边落叶，也有稻香十里，生命周而复始，不外如是。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大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