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沙场》初见斜阳

3、相遇百花节（下）

　　陆禺眼前一亮。这名男子虽不及琴心的沉鱼落雁之姿，却也是清尘脱俗，令人难忘的容貌。秀气的眉眼像用水墨描上去一般，带了些寻常男子没有的柔美，还有一点点稚气。正是谢青留了。不过陆谢二人交锋只在战场,陆禺并未见过谢青留的面孔,倒也认不出来。
　　谢青留仔细看看了那名世家子弟，噗哧一声笑出来,大有讥刺之意。子弟怒道：“笑甚么！！”谢青留道：“看你的相貌，不正是肚子里没水却附庸风雅的典型？怪不得不敢上台比琴却在台下叫嚣。”无视子弟冒火的眼神，谢青留转向观众，道：“琴心姑娘绝非食言，只是…只是刚刚几位的琴技实在及不上姑娘半分，连我的眼都入不了，更何况姑娘的法眼呢？”
　　其实他这番话倒是夸张了,之前几位琴师尽管技不如人,却也算
　　这行里排的上名头的人,听他这么贬低自己,哪有不生气的道理。古乐一下站起来喝道:"哪里来的臭小子,还不快快滚回家里找娘去!"众人起哄地大笑。
　　谢青留倒也不生气:"是啊,聆月楼头把交椅的琴师琴技还不入如一个臭小子,真乃奇怪也哉。"
　　古乐拍案而起:"少在那里放屁,臭小子今天第一次看到琴就说大话!赶紧滚开!"
　　谢青留微微一笑,也不接话,抖抖长衫,上台向琴心一揖,大声:"在下柳青,今日头一次看见琴,愿姑娘成全一解手痒。”琴心掩嘴一笑,还了礼:"公子请。"
　　谢青留入座,一抖长袖,道:"献丑了。"修长的手指抚上琴弦。

　　从台上流泄出的琴音凝固了时间,众人彷佛听到万匹战马齐嘶之声,仿佛看到战场上尸横遍野,仿佛看到新妇凭栏待夫君,望眼欲穿,仿佛看到士兵泣问梅花何处落,竟是说不完的相思,道不尽的寂寞。在场几个热血男儿都禁不住要落下泪来。
　　曲罢,一片寂静。
　　陆禺听着这琴声,大有知己之感。自己军中都是粗人,谁能把军人的寂寞表达得如此淋漓尽致?自己多年来驰骋沙场,压在心头的这份感情,如今被这位少年点破,当真有一种难言的感动。曲毕,便首先鼓掌喝彩起来。随即,掌声如雷,经久不息。
　　谢青留向台下施行,道:"今天在下笫一次碰琴,实在弹的不够好,还请在场各位前辈指点。”说着眼神大方地盯着古乐。
　　古乐只觉数百双眼睛都跟着看向自已,登时又羞又恼,哼了一声,便冲出门去。

　　谢青留年年都来听曲,从不上台献艺,今年见了几个纨绔子弟闹事,不禁想出手戏弄一番,顺便漏一手,满足一下虚荣心。曲终,雅座方向首先传来喝彩声,不禁移目看去。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正瞧着他,此人剑眉星目,挺拔的鼻梁,浑身上下一鼓桀骜不驯的气势。薄薄的嘴唇此刻向上翘起,是真心赞美的笑容。谢青留立刻对此人大有好感。于是起身向那人施礼。
　　只见那人站起身来,爽朗地笑道:"小兄弟当真是琴技惊人,这曲'醉卧沙场'实在是说到在下心里去了!"
　　谢青留登时眼睛一亮。自己最近刚谱的曲子,尚未想好名字,这个男人的"醉卧沙场"却一下扣住了自己的心思,真乃知音是也。
　　谢青留喜道:"多谢这位大哥赐名,在下备有一桌酒席。望大哥赏脸!”
　　"柳公子,"琴心上前道,"公子一曲,令小女子收获颇丰。两位公子若不嫌弃,请上小女子阁内一叙。"
　　谢青留一楞,随即脸有些发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谢青留早已过了弱冠之年,却因家教极严,加上长年军营从事,对男女情事知之甚少,极容易害羞。如今大美人邀请自己进闺阁一叙,实在是……实在是不妥啊!
　　陆禺微微一笑,谢青留的窘状他尽收眼底,心道,这个少年甚是可爱啊。他笑道:"姑娘说的极是。柳兄弟,琴心姑娘熟谙音律,你大可与她讨论琴乐,况且依姑娘定下的规矩,这样也不致让姑娘失信于众啊。"
　　谢青留忙道:"兄台说的正是!"
　　三人便由粉衣婢女领了,向贵元楼的琴心阁走去。

　　这贵元楼不愧为达官贵人享乐之地,进了内院,路边尽是奇花异草,赶上这好时节,正绽放的娇艳。两面的建筑物也均是雕梁画栋,美轮美奂,谢青留过惯了军营中粗简的生活,直看的咋舌不己。
　　琴心阁在内院的最深处。绕过层层凤尾竹，这座雅致小阁便出现在几人眼前。琴心引陆，谢二人入阁。

　　进了小阁,只见厅内摆一张圆木桌,上置一套白瓷茶具。琴心道:"请二位公子在此小憩,奴家这就去吩咐下人上酒菜。"

　　两人各道一声：“请。”便先后落座。谢青留之前一路上一直在品尝各种小吃，此刻口里正干的紧，胃里也烧得难受 ，见那白瓷壶里还有些冷茶水，忙倒了一杯灌下肚去。
　　陆禺看着他，微笑不语。

　　谢青留笑道：“还不知道兄台大名。”
　　陆禺答道：“ 在下文国人赵富贵，百花节来大荣游玩，遇到柳兄弟，实乃赵某之大幸阿。。”谢青留听罢，心中遗憾道：“没想到赵兄品味高雅，名字确是俗气，可惜！”口上说道：“能遇到赵兄，更是在下的福气啊 。”
　　陆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微笑道：“柳兄弟，这世上志趣高尚之人甚多，却有哪一个不需要钱财过日子？这没钱可是万万不能的阿。”
　　谢青留大笑两声,说道:"赵兄说的正是。”
　　陆禺又道:"赵某对这琴只是粗涉皮毛,略懂一二而已,实在比不上柳弟的高超琴技。我听说贵国谢大军师不仅心怀兵书万卷,琴棋书画亦造诣颇高…难道更在柳弟之上吗?"
　　谢青留毕竟是少年心性,听得别人当面如此诚恳地赞赏,自是欣喜至极,对'赵兄'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只是碍于现在自已是柳青柳公子,不便流露出来。
　　谢青柳谦虚道:"只怕我这小小的把戏还入不了他老人家的眼啊。"
　　陆禺惊道:"谢大军师是老人家?"
　　虽然没有见过面孔,但战场上陆禺多少看过谢青留的身影。那么纤细的一抹淡黄色,若说他是眼前的这位少年他也信了,然说那是一位老翁…陆禺实有些接受不了。
　　谢青留摇首道:"军师是机密要员,有几个人见过他?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陆禺笑:"听过谢军师的传奇故事,他着实令人敬佩啊。我国的陆将军也曾对他赞不绝口呢。"这倒是陆禺的心里话。"
　　提起陆禺,谢青留登时咬牙切齿起来,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哈哈，贵国陆将军也是威振四海呢!!!!!"

　　不一会,几个小僮将下酒菜端了上来。琴心撤下茶壶,提了一壶热酒,为陆、谢二人斟上:"两位公子请。"便退到一旁为他们抚琴助兴。
　　陆、谢二人饮了酒,兴致大发,谈天说地,觉得对方实在是自己的知己,对事情的看法分外的契合,不觉入夜已深。
　　琴心道:"不如二位在贵元楼留宿。"
　　此时两人皆微醺,行走不便,再加上巧逢知己,着实不愿这么快就分开,便都连声称好。
　　琴心又道:"这琴心阁仅此一卧房,二位公子……"
　　陆禺道:"不必麻烦姑娘了,我二人共睡此床,抵足夜谈,岂不甚妙?"
　　琴心掩嘴笑道:"正是。"
　　便吩咐了下人收拾了碗筷,自己也退了出去。

　　虽说是抵足夜谈,谢青留却因醉酒早早昏睡过去。陆禺见谢青留睡得很香,只有轻叹一声,也合衣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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