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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寻魂记之其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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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成空目不错珠地盯着那棵桃花树: “他怎么……”
他越看眸子里越是血红。
蔡江宁静静地站在一边,神情晦涩。
莫成空绷着身子,也不知是不是被气的,捏得泛白的拳头隐隐发抖,只听他几近乎咬牙切齿地问道:“谁做的?”
站在他身旁的北枢感觉到他的灵力似乎要暴涨,怕他一时失控,赶忙叫了他一声:“莫成空。”
却只见蔡江宁无言地摇了摇头。
到底是谁能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当年和莫成空结怨最深的也不过就是仙宫的人,可这种事怎么也不像是仙宫人的手笔。
连北枢心里也不由得一阵酸涩,想那修罗谷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当年也都是些响彻江湖的人物,如今竟然都落得这般下场。
莫成空脸色阴沉,一步一步朝那棵桃花树走去,蔡江宁也没有拦着。
北枢:“莫成空……”
莫成空没有回头,不声不响地走到“蔡云峰”的跟前,抬手覆在树干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头紧皱。可莫成空的手在树干上覆了半晌,那树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脸色越来越青,终于忍不住,僵硬地开口道:“蔡公子,云峰师叔的另一半魂元呢?”
莫成空算是封魂咒的开山鼻祖,对咒法极其精通,若是这些花草树木之中魂元完整,那么莫成空不可能感应不到。
可是方才无论莫成空怎么使用灵力,这棵桃花树都岿然不动,想必是魂元有失。
北枢不禁想,这蔡云峰怎么就能这么倒霉?神魂被封不说,竟然还有损。就算这棵桃花树不死,他的魂元过不了多久也会消逝。
蔡江宁沉默半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咬牙往地上一跪:“江宁恳请少谷主救家父一命。”
他这猝不及防的一跪让两个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一时间屋内一片死寂。
桃花树的花瓣还在不声不响地翩翩落下,地上的花瓣越堆越多,按照这个速度来看,大概过不了多久这棵老桃花树就要秃了。
没有多少时间了。
莫成空阴沉着脸:“你把话说清楚。”
蔡江宁微微颔首:“三日之后便是中元节,地官赦罪,鬼门大开。”
蔡江宁顿了顿,又给莫成空叩首,道:“江宁恳请少谷主能助江宁寻回家父残魂。”
也就是说当年那人把蔡老阁主的魂魄封在桃花树里时,有一半飘出去了。只有一半的残魂是神智不清的,那飘出去的一半残魂多半还以为自己是完整的,跟着别的鬼一起去地府报道了,但残魂是无法超度托生的,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鬼门内飘荡。
但话说回来,若是桃花树中只有一半的残魂,那么就算找不着施咒的人,莫成空也有办法把这一半残魂给取出来。可残魂和残魂是不会自己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再把自己拼起来的,而凡人又入不了怨气横生的鬼门,所以就只能找莫成空代劳了。
莫成空虽然说是凡人出身,但好歹飞升过,最后还用槐树重塑了肉身,说好听点是后天成仙,说难听点就是个半仙儿,所以对阴间怨气会有一定的抗性。
北枢越听神色越是凝重,神情复杂地看了莫成空一眼,终是无言。
莫成空道:“你起来吧,蔡师叔的事情,我不会不管的。”
说着他回过头来看了北枢一眼,两人互相看着谁也没说话,过了一会莫成空才与蔡江宁道别,拉着北枢走了。
走出云水阁的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说,一直到下了山,北枢才终于忍不住道:“莫成空,你老实告诉我。”
走在前面的莫成空闻言脚步一滞,波澜不惊地回过头来看着他。
北枢似是隐忍,顿了顿才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莫成空面无表情地道:“知道什么?”
北枢一哽,只觉一股子邪火又往上冒,死命压抑着质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蔡云峰的魂魄被封了?”
北枢双目微微发红:“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蔡云峰的残魂不见了。”
莫成空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没有光亮也没有波澜,淡淡地应了一声:“是。”
果然。
北枢自嘲似的扯着嘴角笑了笑。
莫成空能做到的顶多只是把残魂找回来,再把锁在树里的那一半给解救出来,可是两半魂元受损严重,除了七殿主之一的北枢仙君,没人能把魂元拼回去。
北枢是天帝王母之子,就算灵力大减,可体内仙气是与生俱来的,对凡人的魂元有无可替代的养护之效。莫成空虽然后天飞升成仙,灵力强大,但体内没有多少仙气,无法修复破损的魂元。
难怪莫成空当初就算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要把北枢劫持到人间。
北枢的眸子里沉郁无光,只听他轻笑了一声:“你果然,又骗我。”
明明装得那么悲恸,看到那棵桃花树时他的眼里也明明是那么真实的不敢相信。
怎么就能这样骗他?
“为什么?”北枢眼眶气得通红,死死瞪着他,像是恨不得要在他身上钻出两个窟窿,“为什么骗我?”
莫成空可以直接告诉他,这些人都是与当年之事无关的受害者,他身为仙君怎会不管?
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北枢道。
莫成空还是一声不吭地看着他,良久之后才轻笑道:“你猜?”
你他妈……
莫成空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又一字一字地道:“只要你帮我这一次,我就送你回仙宫,从此之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北枢直直看着他,接道:“老死不相往来。”
莫成空一愣,脸色越来越阴郁,最终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森然道:“好啊。”
北枢心里一沉,脑子里一阵酸胀,气急败坏地一把甩开莫成空,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记得当年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从今尔后,你我二人,不拖不欠。’
怎么就又回来了呢?怎么就甩不掉呢?
莫成空在原地怔愣了一会,霍然转身追了过去,急不可耐地一把攥住北枢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把他的腕骨折断一般。
“你干什么?”北枢侧过头来瞥了他一眼,“放手,别发疯。”
莫成空只盯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放手。”北枢重复道。
莫成空还是不为所动。
北枢气得头顶要冒烟:“你到底还瞒了我什么?”
莫成空不吭声。
“放手!”
莫成空眼看着北枢就要强行把他甩开,当机立断地一把把他拽过来,手上施了点灵力,封了他的手脚筋,不容抗拒地把人往肩膀上一扛,脚下轻轻一点便飞跃而去。
北枢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想要拳打脚踢奈何又被封了经脉。
莫成空我艹尼玛!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若是北枢有当年那般灵力,早就把这混蛋一脚踹得滚下山去,哪还能让他这般欺负?
“莫成空你他妈就是个王八蛋!!”端庄多年的北枢怒不可遏地爆出一句粗口,登时觉得畅快淋漓,便可着劲儿又骂了一句,“你给我等着!”
莫成空瞥了他一眼,笑道:“好啊,我等着。”
莫成空拐着北枢在天堑大江边坐船,大江开阔,如果不是为了躲避仙宫的追捕,他用灵力便能一日千里。
好在这几天都顺风顺水,莫成空在江边走了一遭,想能挑个轻便的小船。
楚州江边有不少大的漕运,船工不运货的时候就会用自家小船接点零散单子,所以天堑大江上也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客船,只是这些小客船没有统一的管理,价格差距很大,走船效率差距也很大,而一般来说走船效率都和价格成正比。
一个老船工腰间挂着个酒壶,喝得满脸醺红,正躺在自家小船上迷迷糊糊地打盹儿晒太阳,冷不防让人叫醒:“老师傅,走船吗?”
老船工睡意正酣,被人强行弄醒之后一肚子的火气,再加上酒壮怂人胆,张口就满腔楚语地骂起来;“老子信了你滴邪,大中午滴你要走船?!”
莫成空甩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在老船工身上:“入海口江心洲,走不走?”
老船工让这么沉的一袋银子砸懵了一瞬,手提起来一掂,顿时清醒了不少,挑眉看着眼前两个衣着不凡的年轻人,转而问道;“你说你们去哪?江心洲?”
莫成空笑了笑:“是啊,老师傅走个船呗。”
老船工拿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摸摸索索地爬起来拿了船桨:“走吧,江心洲是吧?明天中午就能到。”
说着老船工又自言自语似的啐道:“还有这个时候去江心洲的,真他妈晦气。”
可跟什么有仇都不能跟钱有仇,老船工还是一边抱怨一边准备着开船了。
莫成空点了点头,一把拽过跟在身后的北枢:“仙君,请吧?”
前一段时间上游下了暴雨,水位暴涨,连着这中下游流速都快了不少,他们原本觉得老船工说次日中午能到是吹牛,却没想到真的就在次日中午到了。
天堑大江自西而东,横亘大昱版图,入海口处有一江心洲,因为常常会被淹,所以上头人烟稀少。
但是大昱人素有在中元节放河灯的习俗,每每放河灯都是一副盛景,成千上万的河灯顺着江水东漂入海,每一盏河灯都引渡着一只亡魂,而江心洲处于大江尽头的中央,七月半时阴气极重,在这里开鬼门会更容易一些。
莫成空和北枢上了岸,看了看一片盛世之中的荒郊野岭,莫成空拍了拍北枢的肩调笑道:“要委屈仙君今晚与我幕天席地了。”
北枢看都懒得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