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回仙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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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枢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做了几个光怪陆离的梦，梦的是什么他一睁眼就忘了，直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挣扎着把眼睛睁开，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出了一头一脸的虚汗。
“醒了？”莫成空拿了一条白巾扔给他，好整以暇地坐在他床边，“感觉还好？”
北枢深深吸了口气，有些脱力地拿起白巾，虚虚地在脸上胡乱擦了两把，然后点点头：“嗯。”
脑海里蔡云峰的记忆残像还跟翻书一样闪来闪去，闪得他一阵阵头昏脑胀。
他迷糊了一会儿，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似的：“蔡云峰呢？”
莫成空：“已经超度了。”
那一幕满是血的景象满满淡下去，但仍然隐隐绰绰浮在心里。
北枢长长地舒了口气，提起股劲儿就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莫成空上前搀了一把，低声对他道：“谢谢你。”
北枢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我帮也帮了，让我回去吧。”
莫成空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凝固了，抽了抽嘴角：“你就这么着急？”
北枢白了他一眼：“你还想如何？”
莫成空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即放开了他，转眼又把脸上收拾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整整衣衫坐到了一旁的藤椅上。
“也是。”莫成空翘起一条腿，皮笑肉不笑，“那仙君可还记得与我的约定？”
北枢糟心地瞅着他，道：“记得，只要你安安生生的，我绝不会让仙宫的人来找你麻烦。”
莫成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北枢心说，好不容易跟你天涯再不见，谁还没事来找你。
‘老死不相往来’。
可当这句话突然又在北枢心头浮现的时候，他却莫名感到一种滞涩的不快感，胸口沉闷的压抑挥之不去，不过好在北枢一向缺心少肺，转眼就不甚在意了。
想他被这玩意儿拐出来这么久，仙宫七殿恐怕已经找疯了，只是人界之大，鱼龙混杂，找人本来就如同大海捞针，莫成空又封了他的灵脉，还易了容，彻底变成大海捞水滴了，叫仙宫无处下手。
但反过来想，这样天时地利的条件，只要莫成空人和，别再闹幺蛾子，说不定还真能相安无事。
仙宫还不知道莫成空重现世间了。
“我不能在这久留了，我劝你也尽快动身，”莫成空掸了掸衣袍下摆站起来，“你的灵脉已解，恐怕仙宫的人很快就会找过来。”
人人都知道云水阁和莫成空的关系，要是北枢在这里被仙宫找到，恐怕很难解释清楚。
莫成空临走前拿了一个小瓶子递给他：“这算是我的谢礼。”
北枢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挑了挑长眉：“这是什么？”
“我在你的园子里呆了那么久，差点没被你弄死，”莫成空凉飕飕地笑了笑，“你不是喜欢栽花种树，又老是种了不开花嘛。”
北枢没想到他突然提这茬，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只好无所适从地尴尬地笑了笑。
何止是不开花，是根本活不了，要不是有你这棵妖树，早就一把火全烧了重来。
“云水阁调的凉琼，在根须上滴一滴。”莫成空道，“还有，槐花蜜是不会自己流到你嘴里的，你要是真想要，就再养一箱蜜蜂吧。”
北枢：“……”
北枢从来都是信奉一句话，所谓不要白不要，也不管这人是怎么欺负他的，拿了好处就权当是辛苦费，安安心心地收下了。
但他仍嘴硬地不肯说谢谢，只二五八万似的点点头：“嗯。”
莫成空也无多言，脚底一旋就转身走了出去：“走了。”
莫成空一个人兀自走出了云水阁，一路上嘴角都抑制不住地微微扬起，在门口遇到蔡江宁的时候，两人眼神碰了一下，莫成空向他一颔首，潇潇洒洒地甩袖走了。
蔡江宁偏头看向他的背影，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执迷不悟。
蔡江宁心想。
莫成空走远了，默不作声地掀开了自己的左手袖子，只见他手腕上缠了一小圈带血的绷带，自己三两下拆开看，便能看见那伤口已经恢复如初了。
莫成空笑意渐深，自言自语道：“我们后会有期，仙君。”
莫成空走了以后，北枢很快也动身了。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有以前的事，也有被莫成空拐到人间的事。有很多次他都有些不可思议地在想，他们究竟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他第一次见到莫成空的时候，那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把整个仙宫都很不得招惹了一遍，但是唯独肯给他几分薄面。
北枢是王母的长子，从小就是众心捧月，所以一直是两手不沾阳春水，也没经历过什么磨难，什么都想得很开，看待莫成空那魔头的时候也不觉得有多膈应。
而且当初莫成空拜在他天枢殿门下，虽说是个刺头，但北枢看得出来，这个人品性很好，只是有些疾世愤俗，不太好交流。而莫成空就算再怎么不服仙宫管束，也几乎从来没有违抗过北枢的命令。
可中间不知怎么经历了太多，莫成空被仙宫那些老仙一语成戳，成了真正的魔头，从此后两人的关系便是面目全非。
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北枢一路走神，到了仙宫大门口，才让驻守的神兵惊呼地给拉回了些神智。
那俩值班守门的小神兵一看见他跟见了鬼似的，瞠目结舌半天吱唔不出一句话，这找了这么久的人，六殿主北阳仙君还一天到晚念叨着这人是不是让树妖拿去剁了当肥料了，居然就这么自己两条腿走到了大门口。
北枢叹了口气，一手按上其中一个小神兵的肩甲：“回去通禀一声吧，我先回去了。”
“仙……仙君。”一个小神兵鬼使神差地开了口，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地呆呆看着他，“那……树妖呢？”
北枢想都不想就开口道：“我一把火烧了。”
说着便要撂下两个懵圈儿了的小神兵要往大门里走。
“慢着！！”铜锣一般的吼声在身后炸起，北枢长叹了口气，任命地转过身，看向他那说话跟打雷一样的六弟。
北阳瞪圆了眼睛看着他，惊得面容扭曲了一阵，他方才看见这个背影就觉得熟悉，没想到一转头还真是，当即一口粗话就囫囵出来：“我干你娘的你刚才说你烧了啥？”
北枢面无表情：“树妖。”
北阳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他面前，唾沫横飞地道了声中气十足，字字铿锵的：“放屁！”
北枢：“……”
他这个六弟，算得上是整个仙宫里最造口业的一位了，长得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甚至不像个舞刀弄剑的，可一急火就满口缺德话，平时在手下兵将面前还会人五人六地装一装，平日跟他们从来不会嘴下留情。
“你他妈跟个鸡崽儿似的让人拎在手里，你能把他烧了？”北阳一条秀眉快要挑到发际线上，满脸嫌恶，“你他妈蒙谁呢？！”
旁边两个小神兵已经被自家老大的斯文扫地雷得外焦里嫩，恨不得自戳双目，无奈只能装个睁眼瞎，心中倒背金刚经。
北枢咬死了不松口：“我真把他烧了，趁他变回原型养精蓄锐的时候。”
北阳却全当他在放屁，自顾自地道：“你该不会是被他策反了吧？！”
北枢心里咯噔一下，铜皮铁骨的良心忽然有点儿疼，但他毕竟装蒜装了好几百年，功力早就炉火纯青了，至此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我一个半废的人他千辛万苦抓我去就是为了策反我？我真把他烧了，不然我也逃不出来，你爱信不信。”
其实这句话根本狗屁不通，北枢就算是灵力废了一大半，但也仍是七殿之首，虽说是名存实亡，但好歹是名存啊。
北阳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的也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想起方才自己冲着他一个个刚刚险象环生的人大吼大叫，突然也有点愧疚，只好干笑了两下，放他过去了。
北枢心里松了口气，可也不由得在想，莫成空怎么真就这么轻易地把他放回来了？
只是这个念头只过了一瞬，他有意无意地不想再去思考莫成空再次欺骗他的可能性，而且也实在琢磨不出来，莫成空这样把他放回来，会做了什么手脚。
因为他真的就是这么被完完整整的放回来了，莫成空也确实没有跟着他来。
北枢一路上就在留心观察，他怕莫成空会悄悄跟着他潜入仙宫。
然而没有，莫成空真的走了。
北枢捏了捏自己发胀的眉心，抬脚便往大门里跨。
北阳：“等等。”
北枢糟心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北阳：“娘亲找你都找了好几天了，你回去跟她报个平安。”
北枢点点头：“这个当然。”
王母娘娘这几天殚精竭虑，好不容易才看见大儿子回来了，当即就不由自主松了口气，嘴里念叨几声佛祖保佑，便要设宴给他接风去晦。北枢从一而终地声称树妖已经被他烧了，而除了北阳，其余人都从未亲眼见过树妖，想着北枢到底也是曾经的仙首，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到底也没细究原委。
北枢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宴席，一听说王母要为他设宴就一个头两个大，三两下说不通，就直接回天枢殿倒床上装病，王母万般无奈，只好随他去。
北枢的天枢殿向来冷清，可自从他被拐过一次之后，北阳就在天枢殿加派了重兵把守。这还不算，王母娘娘仍然不放心，左右劝说，好不容易找了个小仙儿帮他看园子——其实就是为了看着他。
本以为日子就会这么相安无事下去，直到北枢再一次看到那要命的槐树开花。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回仙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