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雾水纪事》些鬼

8、不提也罢

　　可是我又要以什么态度去面对他？
　　“秋声。”破荆师兄浅浅地笑，嘴唇和脸颊几乎一样苍白，笑着的弧度微不可察。
　　“勉…郎，你怎么从飞仙亭上！你！哎呀！”道士的神情又是担心又是糟心。
　　“学生这不是怕先生误伤嘛…”
　　“唉！你自己招待，记得去国老厅。”
　　“是。”
　　待道士离开破荆师兄笑着说：“秋声怎么到这来了？”
　　“我们俩是被人送来的，呃，也可以说是掳来的，总之我们中了黯然香，醒来就在这了。”秦以静回答。
　　我对上破荆师兄的眼睛什么都没说，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破…荆兄？破荆兄，我俩还没吃晚饭…”
　　“随我来。”破荆师兄笑得和煦，可配上苍白的脸色，就像冬天角落里孱弱的日光，让人暖不起来。
　　“我不吃。”我什么也没想就说了一句。
　　破荆师兄定了一瞬，转过身像看耍脾气的小儿：“可这位郎君饿了。”
　　我不去看他的神情，也不回答他的言语，凭什么他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秋声，”破荆师兄叹了口气，“不是你了解到的那样，先吃东西好吗？”
　　那是哪样？！我转头直视他。
　　“真的。”破荆师兄也看着我，眼睛像熏风，不管前方是什么都轻轻包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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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
　　“那就好啦。”破荆师兄转身引路，“小郎君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破荆兄，虽然某看着年轻，但也不是小郎君了，”秦以静跟在破荆师兄身后说道，“某没什么忌口的，破荆兄的道观能不能吃肉？”
　　“这里不是道观，道观也不是寺庙，不忌酒肉。”
　　“原来如此，以后要是厌了凡俗，还是修道好了。”
　　破荆师兄带着我们坐到一幢小木楼的二楼，招待了些家常菜，和秦以静聊起我们来这里之前的种种。
　　“……所以来这里只是碰巧，没想到还能故人重逢，小娘子侠肝义胆好人好报。”
　　秦以静编了一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戏，若不是我亲历其中我都要相信了，只是他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乐得故人重逢了？真是和那些说书人一个德行，巴不得全天下的事都皆大欢喜。
　　“秋声一直好心，现在也如此。”
　　我埋头吃饭，并不管他们对我作何评价，晚饭本来就吃得差不多了，现在还要陪着秦以静做戏，啧，如果秦以静这个富家子真的被歹人绑了我才不会多管闲事。
　　“……秦郎君也是临危不惧。”
　　“哎，都是家里有钱的毛病，这种事多了就习惯了，好在我身手不错，那些人没几次得逞，可恶黯然香无臭无味，两次了，回回吃亏。不过，”秦以静收敛颜色，“我以为是破荆兄的人请我们来的，不然也不会和道长动手，而破荆兄却毫不知情，这……”
　　我咬着的饭差点喷出来，什么跟什么，再说不是那道士先动手吗？秦以静该不会是王城头号俳优？也对，这么有钱……
　　“秋声？”
　　“辣椒…呛到了…”
　　破荆师兄没有说什么质疑的话，转而问起秦以静一些家乡人情之类的闲话，一餐饭平平淡淡就过去了。吃完饭破荆师兄提出要带我们看看湄洲城，也就是这座山城，秦以静想都没想就开始摆出一副快累死的神情托词先休息，我一个人当然不会和破荆师兄看什么湄洲城，推辞几句也到客房休息了。
　　时间从来就不是什么良药。我独坐客房的窗前想道。
　　理气的事少之又少，每一次理气师父都会让所有弟子默诵其申论，除了八年前青门理气，不止如此，整个鹤壁都默契地遗忘着那次理气，以至于后来的一些弟子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因为，青门子宸的凤首就是上一辈大师兄——赵破荆。大师兄这一类弟子无一不是鹤壁的翘楚，不仅师父垂青，而且同门佩服，除了信任找不出第二种选择，更何况破荆师兄平易近人，温厚体贴，根本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于我更同于亲生兄长，谁也没想到他会背离鹤壁。
　　回忆往事总让人视线模糊，可想停下却并不容易。
　　师父已是鹤壁第十七代宸主，除了当国百晓生，鹤壁还是当国至高的私学。每两年鹤壁就收一批学子，束脩随意，量力而为。只学经史子集兵法谋略的为外学生，一般都是为了求功名而来。
　　由于当国怕公学因鹤壁式微，强制让六品以上或财力雄厚者天资聪颖的子女入读国子监，所以鹤壁的外学生一般无家境显赫者。
　　初时所收学子都是外学生，遇有天赋者师父便探寻其意向，再征问其长辈，若顺利的话，便可由外学生转为弟子，师父再另授其武术，学术也另有点拨。
　　宸主看重，应是许多人所求，毕竟除了山川日月世上少有什么像鹤壁一般屹立千余年而安然延续，即使是社稷也更替了三姓。而事实上每一辈转为弟子的人并不多——外学生若要转为弟子便要改为林姓，在王城或者说在全国，宗亲观念深入人心，改姓这样的大事不是家里揭不开锅的真没几个人愿意，改了姓亲人变外人，就算是在鹤壁衣食无忧、学有所成，别人那异样的眼光也不是谁都能承受的。除了像我这样是师父捡来的，说出来不大体面，不过鹤壁弟子中像我这样孤苦无依的弟子不在少数。至于赵师兄，据师父说他是故人遗孤，又以赵师兄造诣性情，有微词者早就觉得这一例外无伤大雅。
　　眼前飞花吹进窗棂打断了我，我急低下头，手背一湿，视野终于清晰少许。夏夜有风，但绝不是这样的妖风。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