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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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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世界外
吴心的思维很混乱,她从时间复原后醒来开始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脑洞世界。当然,无法控制这种事情在韩子月还在的时候是那个世界的常态,但至少那时脑洞世界还井井有条。
她连记笔记都做不到,教室里的人声对她而言无异于蜂窝前的振翅声。
常秋篱转过来问她话,她听不真切,眼前的画面也不清晰,她只能判断出对方在关心她的状态。她勉强抬起手做了一个“要睡觉”的手势,指了指黑板表示“帮我记一下笔记”,然后一头栽在了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
常秋篱懵了,全班都转过头来了,老师也停止讲课了。吴心听嘈杂声忽然停了,剩下的意识也只能暗暗苦笑,无能为力。其实要是其他人的脑洞世界被这样摧毁也许不会有那么大反应,但吴心作为一个写小说的人,又与世界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脑洞世界几乎可以等价为她的思维。
当天下午,常秋篱旁边的座位空了。
随着时间流逝,常秋篱忘记了越来越多的前面几次的经历,更别说还经历了吴心昏迷这件事。他本应该记得今天是个什么特殊的日子的。
晚修结束后,刘梦得还在教室里补作业,算一道压轴题,最后终于算不出来了,一拍桌子转过身,这才想起来吴心已经进医院了。他转而去问常秋篱,常秋篱帮他想了一会儿,两人最终决定听第二天的评讲。
刘梦得问:“你这么早就回去了吗?平时你好像还要再留一会儿的。”
常秋篱说:“是啊,今天难得天气好。”
刘梦得并不明白二者有什么联系,当然他也没必要明白。常秋篱忘了大部分事情,但还是有一幅画面在他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他终于下定决心跟江枫染讲讲。
常秋篱回到了家。
常秋篱发现门开着,江枫染不在家。
常秋篱读取了电脑游戏里的聊天记录和耳机里的网吧那边的信息。
常秋篱直接冲向网吧。
一路都是红灯,车流轰鸣,每一辆都快得像是要赶去投胎一样,连闯红灯都不敢。
命运无声无息地运转着,盲目而嗜血,它既是时间之神,又是死神。它隐约觉得,这条巷子里,五秒钟后会有人被打死。它跟着一个高中生前去收取灵魂。
五,四,三。
常秋篱在巷子前刹住脚步,向巷子里跑去。
二,一,零。
透过疯狂的人群,他看见一道人影歪歪斜斜撞上了墙壁。
男人还在兴奋地叫骂着,女人已经尖叫起来。范玄歌冲过去把男头儿推到一边,常秋篱面前顿时鸦雀无声。人们的反应各异,但他只看见了那滩深色,像一个陈旧的噩梦,漩涡般地搅乱了他的记忆。
可以这样的吗?不可以的吧。
命运牵着一个灵魂原路返回,在巷口看见白衣服和黑衣服的人冲进巷子里,便驻足回望。没有人知道它牵着的灵魂的表情和想法,更没人知道命运在那里想着什么。
人们抬走江枫染时,常秋篱忽然尖叫起来。
命运只是想起了这个月的疯子还差一个名额,那就这样吧。
怎么不可以。
44
“不对,这个巷子里死的不是他,他只是受伤了而已……脸肿得像个猪头——那个比喻是这么说的吗?他疼极了一口咬在我肩膀上。”
“那么死的是谁呢?”
“那个女的。名字叫……她姓范……对,叫范玄歌。她死法和他一样,是吴心杀的,不过吴心也有精神病……不对不对!他才没有死!我很怕的时候会去掀他的被窝的。”
“你怕什么?”
“那天晚上我跟他不是出柜了嘛,就是怕他们知道咯。要不是我们找到了正确的答案,我们恐怕死得渣都不剩。不信你问我父母,你问他父母,那张……照……片……”
“什么照片?”
“在我手机里有,专门一个相册里夹着。你想象不到他们看到照片时脸扭成什么样。”
“……没有找到照片。”
“哦,对,现在是没有照片了,我弄明白了。上上次是以吴心杀人结束的,上次是我们出柜避免打架的,然后被人拍到了,现在既然重来了,自然我手机里也没有了。不过我把它备份到了网上。”
……
“你们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呢?”
“已经订婚了。”
……
“能跟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吗?”
“可以。我先想想……”
……
“……我第一次感觉我喜欢他是在一个舞会上,我化妆成女人要刺杀公爵,然后发现他就是公爵,于是我跟他回了宫殿……后来我被他锁了起来……他教我凉拌黄瓜时我第一次吻他,然后就在王面前订婚……骑马去公园、海边、雪山……最后好像还上了床,不过这一段我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
……
“能借我一下手机,或者把我手机还我吗?我要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我住这儿了,叫他不用做我的饭。他好像还不知道我疯了。”
45
吴心只感觉一片宁静,宁静到了死寂的地步。
黑夜,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没有任何光芒,只有黯淡的不同的深色缓缓飘过。
也许就像在夜晚大海的深处溺亡,连灵魂都无法上升。
“求而不得的愿望,轻易听信的虚伪,一错再错的错误,无可挽回的堕落。”她想着。
她不知道,自己旁边病床上是同为植物人的杨柳,杨柳在与她相伴一百二十天整后被送往了殡仪馆。
她逐渐开始拾回意识,杨柳入土时,她重生在了暗夜海底。她像一个新生儿一样一片空白,不,她的空白之中还有唯一一个躲过了天灾人祸的念头。
创造一个世界。
46
常秋篱也变得正常起来,除了入院第七天试图逃跑时伤了几个人以外,没有表现出任何暴力倾向,而且在没提到江枫染时会正常得如同任何一个少年。
但常秋篱很容易想到江枫染。
吃饭的时候:“什么辣鸡饭,没有他做的饭的百分之一好吃。”
和小姐姐搭讪的时候:“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加入他的迷妹团?”
无聊的时候:“好像出去骑马啊啊啊,坐坐马车也好啊啊啊。”
睡觉前:“我要他亲亲抱抱才能睡着。”
And so on.
因此,人们以为和他多聊江枫染能让他心情好,结果谈到最后,他一听到别人提起江枫染就炸毛,他自己也绝口不提江枫染。
他其实乐意听到人们讨论江枫染的,那样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江枫染还活着,在大学里继续招蜂引蝶着,可他们谈论的那个人,竟然让他感到陌生,他能明显地感觉到,那个人不是他的江枫染。
他宁愿江枫染只活在他心里,也不愿他变成他绝无可能变成的模样。
来探望的人们也试图和他讲道理:“你这样他的在天之灵会不高兴的。”
常秋篱不想说话,后来终于忍无可忍地怼回去:“不高兴看到我这样?你说的他除了不高兴还能怎么样?有本事不高兴有本事过来【哔】我啊!”
“他让我不高兴我干嘛让他高兴!”
常秋篱缓缓张开手,感觉不到这个世界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