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后创飞全世界》富梨阿

4、第四章

　　赵月危陷入了沉思，萧卓霖也因为刚才失言，消停下来了，因此马车里一时无话，过了一个时辰便到了皇宫，由于宫宴在晚上，萧皇便让萧卓霖留在宫里，等晚上参加完宫宴再回去。

　　赵月危心中有事，辞别了皇帝之后马上回了东宫。快到东宫门口，听到了阵阵道铃声，便知他父亲又在打醮了。

　　他的父亲——大齐名义上的太子赵禹，因从小在刀光剑影的紫薇城长大，看惯了手足相残、兄弟阋墙，对世间的权位名利等都丧失了兴趣，被迫成为太子后，又被自己的母亲猜忌防备，因此逐渐不问苍生问鬼神，如今醉心道家，在东宫建造了一个小道观，不上朝的时候就在道观里打醮。

　　打醮一时半会也不会停，赵月危便先去他母亲太子妃那里用饭，吃完饭才去看他父亲。
　　此刻打醮已经结束了，赵禹正坐在蒲团上看一幅画，赵月危走近一看，发现那副画是《葛稚川骑鹿图》，画中的葛洪骑在鹿背上，飘逸自然，似要羽化登仙。

　　赵禹用手背蹭了蹭葛稚川飘逸的衣角，露出一丝神往的表情，道：“若孤有一日也能如稚川先生一般无所挂碍，达到道法自然之地，那该是如何快哉的事情。”

　　赵月危正值少年时，虽然平日里看着温雅，但其实心中少年锐气一点也不少，他并不理解父亲出世的想法，心里对他在皇帝面前一退再退的做法也有不满，他觉得赵家到如今这般任人宰割的境地，他的三叔鄢陵王赵仪和他的父亲是应该负一定的责任的。

　　于是，他委婉表达了自己的反对，道：“听风八百遍，才知是人间。父亲，也许只有历经人间万事，才能超脱人世求得大道。”

　　赵禹显然是听懂了，他微微扬起嘴角，对自己的小儿子显然非常纵容，道：“月郎甚有见地，如今得入陛下青眼，也封了王，来日也许有一番作为。”

　　赵月危：“？？？”他的父亲怎么这么乐观？

　　对东宫来说，乐观意味着危险，赵月危便将今天祭天仪式上萧卓霖的话告诉了他父亲，也说了自己的猜测。

　　话说完，赵禹沉默了。

　　赵月危看着自己闷葫芦的父亲，急道：“父亲，难道还有什么事瞒着儿子吗？今日儿子封了王，萧家那边必然将儿子当做眼中钉，父亲若是知道什么，还请告诉孩儿，也好早做防备。”他父亲一向不喜欢将朝中危险的局势告诉他们，希望能在风雨飘摇的东宫给他的妻儿们创造一个安乐窝，可是身处风暴之中谁又能真的独善其身呢？

　　赵禹看了一眼赵月危，叹了一口气，明白事已无可避了，道：“月前，萧余钧去了蜀地平叛，他抓的叛党供认唐国公赵长信参与了叛乱。”

　　赵月危心下一惊，脱口而出道：“怎会如此？”

　　赵禹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眼睛里有心疼、有愧疚，十七岁正是不知愁的少年时，他儿子却因为他的缘故只能在阴谋里求生，但既然他已经被卷入其中，那只能让他知道的更详细一些：“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寒暑殿的旨意是，唐国公本人就地五马分尸，五代以内族人全部押解入京、押入特狱。月郎，你应该明白，唐国公家被连根拔起对赵家意味着什么。”

　　赵月危沉默了，大齐建国之初，赵姓有十大国公，但短短十年，在萧皇的屠杀之下，十不存一，若是唐国公家被连根拔起，那便还剩下一位耄耋之年的忠国公赵烈阳，他是太宗皇帝的堂弟，如今已经年过九旬，每天靠着燕窝人生吊着一口气，他的儿孙全部已经全部去世，如今只得一个十三四岁的玄孙侍奉膝下，名存实亡。

　　不要说这些旁支了，仁宗的血脉，其他嫔妃的多数死于仁宗朝惨烈的宫斗，萧皇和仁宗的五个孩子，如今显赫的只有没有实权的章华公主，大皇子赵乾和二皇子赵烨一个在母亲严厉的管束之下自戕了，一个因为反抗母亲被杀，老三赵仪登基之后被废为鄢陵王，流放岭南贫瘠之地，赵月危的父亲在鄢陵王被废之后被当时还是皇太后的萧春牧扶持上位，后来为了保命自请禅位于皇太后，萧春牧继位后为了安抚赵家族人将赵禹立为太子，但同时也对太子严加看管防备，太子日夜战战兢兢，如今能在这大齐自由呼吸的只有对皇位完全没有威胁的章华长公主了。

　　想到这里，赵月危难以抑制心底不断上涌的悲凉。赵姓的老人旧臣还在期待萧皇百年之后还祚于赵，可是，萧皇眼下赵家这般式微，国祚真的能复归赵姓吗？这大齐会不会就是赵家全族葬身之地？

　　赵禹叹道：“昔年，陛下立我为太子，不过是为了安抚赵靖旧臣，如今赵姓十不存一，唐国公一死，十大国公已经成为过去，我这个太子估摸着也算是到头了。”

　　一说起朝中之事，赵禹就从超脱的道家回归了红尘，背上了沉重了现实，他仿佛被什么压得支撑不住，撑着桌子坐在了地上的蒲团上。眼睛看向虚空中的某个地方，低声道：“我这太子当了十年，可还是没能庇佑住赵家人，不知日后到了泉下，见到父亲该如何向他们交代……”

　　赵月危看着颓唐的父亲，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道：“父亲，你只是太子啊，太子是要听天子的话的，今天这样的局面本就非人力能及，祖父乃是仁爱之君，定然不会怪你，父亲又何必自苦。如今萧家势大又有天子照应，我们应该避其锋芒，留着性命以待来日。”

　　赵禹轻轻拍了拍赵月危的肩膀，苦笑道：“来日？赵家还有来日吗？我又……”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一般，紧张道：“我会不会向大哥和二哥一样被母亲……”处死。

　　赵月危搂着父亲的肩膀安慰道：“不会的，父亲，不会的……之前父亲逊位于陛下，陛下都没有杀父亲，还将父亲立为太子，这次想必也不会要父亲的性命。”

　　赵禹想起了之前逊位与萧皇的事情，六神无主道：“不如这次我也向陛下上书自请废去太子之位。”他这个父亲一遇到他祖母就有应激反应，条件反射一样只直到求饶示弱，但眼下的情况并不是一味示弱就能安全的。

　　赵月危劝阻道：“父亲不可！唐国公之事定然会在朝中兴起波澜，若是父亲在这个节骨眼上自请废太子，朝中定然会有舆论，说陛下强势，将太子压得无立锥之地。若是被有心人挑拨利用，只怕陛下会有杀心。”

　　赵禹悲凉道：“难道要这样坐以待毙吗？”

　　赵月危道：“父亲不要太过担心，既如今我们知道有人要针对赵家，便可以时时防备，尽量不要落入别人的陷阱。只要父亲不要被有心之人算计到，就不会性命之忧，陛下年纪渐长，父亲是陛下亲子，这么多年一直谨小慎微，陛下不会轻易动杀心，况且还有章华公主从旁劝阻，肯定会没事的。”

　　赵禹心中定了定，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道：“对了，还有章华。”显然，他对自己的母亲并没有什么信心，只能依靠自己的妹妹。

　　赵月危柔声道：“陛下就算有动作，姑姑定然也不会坐视不管的。”章华公主很得萧皇偏爱，当年赵仪的帝位被萧太后废掉，朝中风传萧太后要赐死赵仪，那夜章华公主入宫了，第二天坤泽宫传出懿旨，德宗赵仪行为不简，痴愚鲁钝，不宜继承宗庙，废为鄢陵王，迁居鄢陵。
　　当时转圜圣意的人就是章华公主——赵嘉咏。此事之后，章华公主和萧皇的关系骤然冷淡，章华数年未得召见，直到章华公主的夫君容成公世子沈少安去世，萧皇心疼女儿，二人的关系才回暖。

　　赵月危让父亲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又安慰了半晌父亲，才从道观出来。

　　今日皇宫家宴，估计章华公主这会儿已经进宫伴驾了，赵月危想起萧卓霖的话，决定还是和章华公主通通气。

　　章华公主和沈少安的女儿沈思姵被陛下封为□□郡主养在宫中，一般只有亲王女儿才能被封郡主，章华公主的女儿能封为郡主，可见荣宠。

　　赵月危到栖霞殿的时候，□□赶忙出来迎接，□□公主今年才九岁，但已非常美丽活泼。

　　因为□□经常住在宫里的缘故，赵月危和自己这个表妹很亲近，笑道：“来讨杯茶吃，不知道□□肯不肯给。”

　　□□道：“月哥哥说笑了。”说着，吩咐身边的侍女道，“将陛下前几日赏的凤山黄茶做一碗给宣平王。”皇宫里的消息总是传得很快，陛下早上才给他封王，下午连九岁的□□都知道了。

　　赵月危见她没有同往常一样说笑，微微凝目一看，才发现□□的眼睛微微有些红，像是哭过。

　　因此问道：“□□，可有遇到什么事？”

　　□□看着表哥关切的眼神，眼泪忍不住又流出来了，道：“昨日母亲和王腾大人在御街上发生冲突，王腾说母亲窝藏逆贼，要查看母亲的车架，母亲盛怒之下抽了他一鞭子，他今天早上来告状，陛下发了好大的火，将母亲叫去寒暑殿了。”

　　赵月危想起今天早上在寒暑殿门口遇到王腾时，王腾如同疯狗一般寻衅，但他早上和萧皇见面时，萧皇心情很不错，足以见得她并未生气。

　　因此他安慰道：“姑姑是皇族，王腾没有陛下手令就要搜查姑姑的车架本来就是他不对，姑姑打了他一鞭子也是维护皇族的面子，但王腾如今是皇祖母倚仗的臣子，皇祖母最多就是训斥几句，安抚一下臣子之心，并不会将姑姑如何的。”

　　□□泪痕未干，大眼睛闪着疑惑问道：“表哥怎么知道王腾没有证据。”

　　赵月危道：“他若是有手令，就直接搜查公主府了，怎么会和姑姑在路上冲突。多半是他要找的人犯在御街上消失了，他猜测与姑姑有干系，又仗着陛下的宠爱没有手令便上去搜查，这才惹姑姑生气，挨了打。”蠢材，竟想不开去冒犯章华长公主，如今只怕成了整个朝廷的笑话。

　　□□心下稍安，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道：“那母亲怎么还没回来？”

　　赵月危道：“公主新婚在即，说不定正在和陛下商量婚事。”

　　□□闻言，便不说话了，坐在椅子上手无意识玩自己的衣带。

　　章华公主寡居七年，如今要二婚，二婚的对象是陛下的远亲谏议大夫萧枫杨，萧枫杨温柔俊雅，公主见过几次之后就喜欢上了，因此陛下为二人做了媒，如今婚期在即。只是母亲要再嫁，做儿女的难免不安，尤其□□还是个女儿家，心思更敏感。

　　赵月危心中有些心疼表妹，上去摸了摸她的头，坐在她旁边吃茶。

　　章华公主一直没有回来，掌灯时分，赵月危便和□□结伴一起去了崇华宫参加宫宴。

　　初雪家宴上除了赵家人，萧皇也叫了萧家人。

　　崇华宫内，左右两边萧家人和赵家人泾渭分明地分开坐，右边是以太子为首的赵家人，左边则是以景城王萧志渊为首的萧家人，赵家虽是名义上的皇室但已经没落，反观萧氏兄弟，这几年封王拜相，炙手可热，俨然新贵，现在民间已经有赵王萧随的说法，意思是赵家的天下会被萧家后人夺走了。

　　虽然赵萧两家早就是水火不容，但明面上并没有撕破脸皮，尤其萧皇最讨厌萧赵两家争锋相对，因此两家虽然早就斗得你死我活，但却维持着表面的虚假和平。

　　章华公主是陪着萧皇一起来的，两人言笑晏晏，王腾的事情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宠爱。

　　崇华宫众人虚情假意各怀鬼胎地吃着饭，门口的小黄门却进来汇报说，王腾在殿外求见，说来向陛下复命。

　　赵家这边筵席的氛围好像凝滞了一下，萧家人幸灾乐祸的笑容都要压不住了，在场的人谁都知道，王腾说的复命，是来复谁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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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葛洪，中国人自己的圣诞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