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房间》大智州愚民

23、第五日（2）

　　第五日（2）

　　下午，谢唐躺在沙发上接着看漫画。常喻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屏幕上的弹幕还在一刻不停的刷新着。

　　谢唐扭头看他：“常老师，你别晃了，我晕船。”

　　“找东西呢，”常喻言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了个小箱子，“你看这是什么？”

　　谢唐一接，道：“这是什么？”

　　硬壳本，A4纸大小，壳子也是旧旧的，不像是最近的东西。谢唐一边问一边打开：“相册？”

　　常喻言坐到他身侧，谢唐让出一边让他拿着。

　　“我看看，这是谁家的小孩？”第一页就是四张婴儿的照片，圆滚滚的大眼睛，抓拍的时间点卡的太好，每张都逗趣非常。

　　谢唐扫了一圈，说：“那么，今天是哪位幸运的小孩，会被我选去煲汤呢？”

　　弹幕上居然还刷起了「谢老师选我」，谢唐还装模作样真挑起人来。

　　常喻言撞了一下他，笑着说：“胡说八道什么？”

　　他指了指最后的那张照片，照片太旧了，保存的不好，像是从哪个被人忘记的箱底拿出来的，下面一行清秀的字迹，淡淡的蓝色墨水洇开，都要看不分明了。

　　上书：记吾儿谢唐周岁。

　　“我……”谢唐不明白的看着常喻言。入眼的字不断的提醒他什么，脑中被擦除的记忆像是要破茧而出一样，扼住了他的喉咙。

　　常喻言这才变了脸色，道：“忘了吗？……还忘了什么？”

　　“家里以前没有相册……”谢唐脑子里一阵疼，他不停的呼吸想对抗像是无数针扎的疼痛，“这不是我爸的字……我妈，早走了。”

　　“这是你周岁的时候，妈妈给你照的。”相册是研究所的人藏在房间里的，里面常喻言草草翻过，是自己和谢唐的照片，不应该有这样的问题。他的声音淡淡，却带着一些微妙的情绪，“你可能忘记了，这张是你上小学的时候。”

　　相册翻过一页，照片上的孩子不爱笑，背后无数孩子的笑脸，衬着他故作严肃的表情。这孩子穿的整齐，拘谨的站在小学的门口，右手手腕上缠着几圈白色麻绳。

　　谢唐不爱看这张照片，靠着常喻言，指着另一面的男孩问：“这也是我？”

　　“这是我小学的时候，大概和你那时一般大。”

　　“这玩的一身泥，踢球吗？”

　　“不是踢球，是打架。”常喻言笑笑。“被人踢得全是脚印。”

　　谢唐被他一噎，问道：“小胖子攻击性这么强吗？”他的逻辑里，打架必然是争斗，他从不曾想过那么小的孩子还会霸凌。

　　常喻言乐于在谢唐跟前示弱，讨甜头似得蹭蹭他，道：“那时被人欺负，幸好爸妈常换工作，我也跟着换，和谁都处不熟。”

　　谢唐从没有经历这种事，他除了没人管他，也是风平浪静的从重川幼儿园一路念上了重川一中。常喻言也没有想从谢唐这里要个什么安慰，谢唐只是摸摸他的脸算是甜头了。

　　他乐的用这些旧伤疤惹谢唐心疼他，不需要谢唐做什么，两人都心照不宣。

　　下一页，那个装作老成的小孩才笑了出来，背后是广袤无垠的草原，他骑在马上，转头对着镜头笑弯了眼。

　　镜头里只他一人，身体稍稍前倾伏在马背上回头，帽子都戴的歪斜，胸前还缀满了饰品，像是个正真的牧民小子。

　　谢唐看了，笑的不能自已：“这也被晒得太黑了。”

　　这照片质量不如之前的，甚至连塑封都没有，常喻言往沙发后面一靠，悄悄把手放在谢唐身后的沙发靠背上。

　　“我初中的时候想着离家出走，托人买了车票，一路北上去了草原。”谢唐想起来，眼里还带着笑，“年纪轻，不懂事，下了火车才发现钱包丢了。”

　　“我想着肯定不能找警察啊，找着怕不是要把我遣送回去，”谢唐摩挲着照片上少年的笑脸，“火车站一拐弯就是个集市，正好碰上赶集，一个好心的大娘给了我个馕，我揣兜里就去冒险了。”

　　“你也不怕被人拐了。”常喻言笑他。

　　“怕啊，不敢出城，带的东西也少，旅馆是住不了了，转身就想会火车站将就一夜。”谢唐一边说一边还要用手打手势，力求把整个故事说的活灵活现的，“这一回去不要紧，就看见火车站门口一大爷大喊……”

　　“小子把馕还来！！”

　　“胡说八道，”谢唐气他乱接话，“那大爷喊，抓贼啊！！！”

　　“然后你一上去就把人摁住了？”常喻言不满足揽他肩膀，手又往他脖子后头去。

　　“没，大爷边上冲出六个巡警，把我按地上了。”谢唐笑的尴尬，“我这正要进去，没听见大爷前两句，抓住那个白上衣黑裤子的小孩！！我哪儿知道这贼都和我一样打扮。”

　　巡警把谢唐按到地上，大爷还在跳脚：“抓错了！！！嗨呀！！！不是这个，是另一个！！”

　　“怪你没长个绿眼睛，蓝头发。”常喻言笑的岔气，“大爷说的有错吗，你个小混蛋敢离家出走，就是欠收拾。”

　　谢唐去撇他作乱的手，道：“我一没偷二没抢，馕也是人施舍的，凭什么把我按到地上啊。”

　　“然后嗖嗖嗖又跳出六个巡警，把那个人按地上了？”

　　“后面，后面我也不清楚，”谢唐摸摸下巴，仔细的想，“我和大爷去了岗亭，坐着喝茶，还有人给我买了烤羊腿，就这么等啊等，就看到一个大叔领着那小子和一个垃圾袋来了。”

　　“便衣警察？”

　　“是热心群众。”谢唐眉眼都笑没了，“这半径十几公里的白衣黑裤估计都被按到地上，才把这倒霉小偷抓回来了。”

　　大叔一手提着垃圾袋，打开一看全是皮夹子，谢唐小朋友并不寄希望于此，火车站这么多小偷，怎么可能简单的失而复得。

　　大爷眼神不好，把所有棕色皮夹都放到眼前细细辨认，又看看谢唐，道：“诶，孩子，这照片长得像你。”

　　小谢唐接过一看，这还真的失而复得了。

　　“我这运气真的没得说，”谢唐夸起自己从来不嘴软，“钱包找回来了，大爷一个本地人，许我带着我去草原玩……”

　　“诶不对，”常喻言指着小谢唐这一身打扮，“你这不像旅游，朋友，你活像去人家放牧人家里打劫了。”

　　“年纪小……”谢唐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放牧人家里的小姐姐都想打扮我，答应我带我去骑马，就……”

　　“就随她们打扮你？”常喻言声音低了些，“谢唐！”

　　“嗯？！”

　　“我也带你去骑马……”

　　“常喻言！！！你把你脑子里的废料给我倒倒干净！！！”谢唐气的满脸通红。

　　照片里的少年笑的那样好看，转头的那一瞬间，天地之间的欢喜都收在他眼里。

　　一点都不像谢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