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距离》冰柠檬茶

8、第 8 章

　　陆盛同样没有细问这是怎么回事，有些事情不必开口，管中窥豹便能知晓。

　　但这也算是裴云笙的画室开业，别的不好说，捧个场也是应该的。

　　陆盛好奇道：“开在哪里了？”

　　裴云笙没说话，他望向了沈照炎。

　　沈照炎递过去一张纸，“地址在这上面，东西都安排好了，是直接收购的画室，爸爸让你自己安排开业时间，他就不过去了。”

　　裴云笙点点头，看都没看就将这张纸转手交给了陆盛，“地址在这。”

　　徐闻渡看他递地极为顺手，便有一种诡异的既视感，嗤一声说：“搞得好像是你在上交房契一样，陆盛你别是被沈哥金屋藏娇了。”

　　细长劲瘦的手指夹着薄薄的纸张，陆盛看清上面的字迹后，懒懒的抬起眼，唇角略弯，“你是很遗憾自己不是金屋藏的小娇妻吗？”

　　徐闻渡：“……我才没这种鬼念头！”

　　沈照炎即嚣张又嫌弃的笑了下，挑剔地扫过徐闻渡，“这也能叫小娇妻？我哥得多不挑才能藏他？”

　　徐闻渡气的翻了白眼，“得，我就不该多嘴。”

　　这么多年他就没在陆盛和沈照炎的嘴下占到便宜过，好不容易陆盛去了一年岛湾，他这一年和沈照炎斗个有来有回，陆盛刚回来一天，他就阴沟翻船。

　　沈照炎轻哼一声，倒没再多说，只是拿起一盒烟对徐闻渡说，“我去窗口抽个烟，去吗？”

　　“我又没烟瘾，你自个儿去吧。”徐闻渡一口气还没顺回来呢。

　　沈照炎移开了视线，转而问道：“陆盛？”

　　陆盛灰蓝色的眼睛稍稍眯起，他们对视时有一瞬间压抑的冲劲，而后他轻轻一笑：“走吧。”

　　等两个人离开后，留下的人分散围在了裴云笙与徐闻渡的身边。

　　对于这些在他身边喋喋不休说个不停的人，裴云笙看着他身边比之前更加热情的公子哥，“能安静点吗？”

　　公子哥一句话噎在嗓子眼戛然而止，“啊？”

　　裴云笙建议道：“你和我说这些都没用，沈家的继承人不是我。”

　　公子哥生怕他刚才得罪了裴云笙，急忙解释：“沈先生，我是想和您交个朋友。”

　　裴云笙道：“我只是沈家养的闲人，我对你没什么用。”

　　公子哥还是头一次遇到话说地如此直白的人，不由语塞。

　　裴云笙对他点了点头，算是给了回应，又与徐闻渡说道：“我去透透气。”

　　将周围所有人错愕诧异的打量抛之脑后，裴云笙毫不在意地走出人群，朝着窗边的方向走去。

　　徐闻渡看着裴云笙冷淡离去的背影，如竹一般，从肩颈到腰连成一条漂亮坚韧的弧线，包裹在暗色的长袍之中，削瘦的腕骨上套着几圈珠串，出尘又冷漠，与身边光怪陆离的灯光与放荡摇曳的人群有种天生的格格不入。

　　不，应该说是裴云笙与任何人都格格不入。

　　徐闻渡眼底渐冷，嗤笑着喝下杯中的酒液，漫不经心道：“也是可笑，孤僻自大自说自话，也能叫做赤子之心，呵。”

　　旁侧的纨绔们面面相觑，要是平常人他们早就一窝蜂附和着徐闻渡骂上几句不识好歹，可刚才沈照炎话中的意思也非常明确，裴云笙是他的哥哥，即便他承认他就是沈家养的闲人，可裴云笙毕竟是沈家人，不是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得罪的对象。

　　沈照炎走到落地窗前，陆盛站在他身边，将厚重的窗帘稍稍拉开了些许，窗外的月光混合着明亮炫彩的灯光照映入内。

　　指间夹着一根细烟，沈照炎凝目锁视着陆盛却一语不发。

　　陆盛也不在意他视察的目光，随意点燃新的烟，弯唇笑道，“你让我过来，真就是来抽烟的？”

　　“不是，”沈照炎的耐心向来抵不过陆盛，语气又冲又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突然把我哥带过来？”

　　沈照炎：“你明明知道他对这种地方没有兴趣。”

　　陆盛轻描淡写说着：“好歹是我的接风宴，我带你哥过来当然是让晚上更热闹点。”

　　“更热闹？”沈照炎语气不善，对陆盛的话嗤之以鼻，“徐闻渡看到我哥就跟看到他爸一样心里没底，还热闹呢，晚上给你准备的人都让他赶光……”

　　沈照炎蓦然住口，他察觉到其中的违和，瞪大的眼中流露出迟疑，“等等,你早就知道徐闻渡晚上准备了人，你是故意带我哥过来，你知道徐闻渡在看到我哥之后，一定会把人清干净。”

　　陆盛没回答，只是微微侧首，将细烟抵在唇上，压出一个微凹的弧度，他深吸了一口，淡白的烟雾笼罩在他们之间，模糊了两人之间争执的锐利。

　　“总算聪明点了沈大小姐。”陆盛压抑着笑声，轻松地打趣道。

　　“陆盛！”沈照炎立即怒目而视。

　　陆盛半张脸笼罩在暗色的阴影中，柔和的月光倒映在他灰蓝色的虹膜上，透露着冷冽的寒意。

　　“今晚之后，你让闻渡离晚上的那些人远点，那里面有我叔叔安排的人，他傻了一样，连身边人有了眼线都不知道，”陆盛盯着沈照炎不善的面孔，弯起一个嘲讽的微笑，“我带着合同回来，他肯定坐不住，等我解决掉这件事之前，你们两个也要当心点。”

　　陆盛声音渐冷，可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深，一张阴柔却不女气的面孔奢靡绯艳到了极致。

　　沈照炎缄默点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知道了，徐闻渡那边我会注意。”

　　“但是，”沈照炎警告的口吻渐重，“陆盛我也和你强调一点，不要再把我哥牵扯进来，不要利用他。”

　　陆盛挑起他斜长的眉，“青砚是我的好朋友，我对朋友从来不是利用。”

　　“别用这种话糊弄我。”

　　沈照炎加重了语气：“答应我。”

　　陆盛温和点头，“好，我答应你，不会再把青砚牵扯到我们的事情里，只此一次。”

　　沈照炎这才满意，“我信你的话，走吧，该回去了。”

　　但是陆盛却扬了扬指尖尚未熄灭的烟，轻松道：“你先走，我抽完这根。”

　　“嗯。”

　　裴云笙站在走廊的阴影里，他倚着墙，能透过玻璃的反射看到沈照炎意气张扬的背影，而陆盛还站在窗口，修长的手指将如同星点的细烟按灭在一旁的烟灰缸中，火星在大理石面上挣扎着闪烁数下，才骤然熄灭。

　　陆盛将烟蒂处理干净，也准备往回走去，他毕竟是名义上的主角，消失太久于理不合。

　　但是他没走两步，迎面遇到了正朝他走来的裴云笙。

　　陆盛笑道：“你不会是出来找我的吧？”

　　裴云笙神色不变，面容淡漠，“嗯，坐着没意思。”

　　陆盛心思一动就猜到了裴云笙话中的意思，他低笑几声，“我和照炎一走，他们应该都围着你打转了。”

　　果然，那双总是清冽无波的眼睛幽幽地盯着他，陆盛甚至觉得他在这份沉默中察觉到了裴云笙无声的委屈。

　　这么一想，陆盛心里竟然破天荒的生出些好笑的心虚与有趣来，忍不住将手搭在裴云笙的肩上，将人拉近一些，笑意深深又带着隐晦至极的讨好与他承诺道，“我的错，下回再带你出来玩，一定走到哪就把你带到哪，不让那些人搅你清净。”

　　陆盛的体温紧贴着肩颈，裴云笙不由自主地挺直脊背，只有这样才能克制从心底下意识泛起的战栗。

　　这种距离无疑是一种折磨与考验，裴云笙早就给自己判了结果，能做的只有将这份真实的答案尽可能的掩藏住。

　　跟着陆盛回去主厅前，裴云笙最后地往后看了一眼，在干净的烟灰缸中，有一根熄灭的烟蒂。

　　盯着那根已经没了火星的烟，只剩下余烬的灰雾在留下最后的残留，裴云笙轻而急促地深吸一口气，他总是能在这种脆弱而转眼即逝的物品上感觉到迫切。

　　若是没有用处，很快就会变成丢弃的垃圾。

　　即便是朋友也会讲究期间的用处吧。

　　裴云笙稍稍地仰头，他能看到陆盛俊美精致的侧颜，他比陆盛要稍矮一些，大约12cm的身高差导致了陆盛喜欢将胳膊搭在裴云笙的肩头，将裴云笙当成了他站立偷懒时的支撑。

　　而这种互助有用处般接触，则是裴云笙庆幸自己身高的原因。

　　裴云笙平静地思考着，他在听到陆盛与沈照炎的对话时，脑中也曾产生过一个疑问——在陆盛承认利用他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生气？

　　但是很快裴云笙就自己回答了自己答案，因为他的心里早就有所猜到，在大脑不愿意细想不愿意承认的时候，他的心已经给了自己准备。

　　裴云笙又看了一眼陆盛的侧脸，每一条弧度都令他心神恍惚，他在心里对陆盛，也是对自己说——

　　我对其他人都并不聪明，因为其他人对我来说只是不相干的陌生人，我只是对你有天然的敏锐，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我知道我常常是你的借口，是你的工具。

　　可如果微不足道的我跟随你这的出现，可以对你有所用处，我愿意当这个工具。

　　唯有需求与回报的关系成为稳固的联系，我也能有足够多的理由在你的身边。

　　所以陆盛，再对我有多一点的需求，无论什么都好。

　　这，也是一种安全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