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距离》冰柠檬茶

15、第 15 章

　　他们来了一家之前常去的私房菜馆，叫半日闲，店老板在郊区有一块菜园，常见不常见的蔬菜多少都种着，甚至还连着一片山珍遍地的山头，里面驯养着家畜，如果是在郊区的店里用餐，菜谱都是可以指着山头现挑，这般做派自然客似云来。

　　近来半日闲的老板在市里也开了一家门店，食材都是半天一趟从郊区送到市里的菜馆，新鲜程度与郊区店里不相上下，挑嘴的老饕也勉强认可的老板的做法，市里门店日日火爆。

　　在半日闲用餐都得提前至少七天预定，如果人多聚会就往往得等上一个多月，才有机会排上号。

　　不过这条不成文的规定对于陆盛而言形同虚设，他带着裴云笙来到半日闲，店老板见到他的面就带着笑迎了上来。

　　“陆总，沈先生，许久不见呀，听说陆总去了岛湾一趟，这趟回来气色比去年更好，你看看我，在燕京待着一张脸都老了很多，精神气和陆总没法比呀。”店老板笑脸相迎，围着陆盛明夸自贬地说了一通。

　　陆盛也带着淡淡浅笑，“这一年老板不也春风得意，店面开的不错。”

　　“这都是托陆总你们照顾，不然我哪里能在这开店呢，”店老板弥勒佛似地眯眼笑着，顺势说：“陆总难得来我这一趟，不如尝尝下午刚送来的野山菌？有四五种呢，配着刚下来的角豆，鲜得很。”

　　陆盛眉梢扬起，对裴云笙轻声道：“你觉得怎么样？”

　　裴云笙感兴趣地点头，“嗯。”

　　店老板听到裴云笙同意，赶忙一笑与他们说道：“二位想必都累了一天，不如去里面的包厢先休息着？菜就按之前常吃的那几样，再加两道我们店新菜如何？”

　　陆盛没什么异议，在他去岛湾之前常来半日闲，店老板对他的口味了若指掌，由着老板配菜就好，而裴云笙向来不挑食，对此陆盛就不止一次地提过，说他好养活。

　　店老板带着他们往包厢走去，刚拐过一个拐角，身后传来一个迟疑又确定的声音。

　　“陆盛。”

　　裴云笙先转过头，目光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沈照炎，而是越过了他看到了站在他身边的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头发梳成温婉的发髻，眉目与沈照炎有几分相似，却极为美艳，眉目间傲慢又冷漠，红唇轻轻抿着，穿着一身苍蓝色的旗袍，颈部有一圈圆润的珍珠项链，肩上松松披着一件披肩，光洁莹润的手拿着黑色的小包，此刻她的眼神瞥了过来。

　　沈照炎在看到裴云笙后愣了愣，意外道：“哥。”

　　裴云笙默然颔首，他身侧的陆盛带着笑，彬彬有礼地对着沈照炎身边的美妇说道：“沈夫人好。”

　　场上的人都各自开了口，裴云笙也便跟着唤了一声，“宋姨。”

　　宋文姝的目光掠过裴云笙，她好似看不着这个人一样，目光落在陆盛身上，勾起艳丽绯色的唇，“早就听说你从港湾回来了，怎么也不来沈家坐坐？”

　　“最近有些事比较急，没什么功夫去各府上拜访，等事儿结束我一定好好上门拜访。”陆盛笑着解释。

　　“工作比较重要，”宋文姝对她身旁的沈照炎说道：“你要是有陆盛一半认真，我就放心多了。”

　　沈照炎烦躁地皱起眉，语气略有不快但态度还是恭敬，“您就是瞧我没加班心里不痛快。”

　　宋文姝瞥了他一眼，“要么好好待在家修身养性，要么就在公司认真上班，别天天闲着无事不着家。”

　　沈照炎不耐地很，又只能站在一旁乖乖听着。

　　索性宋文姝也就说了他两句便止了话头，她只想让沈照炎听些话，没想让儿子在别人面前丢脸，与陆盛又聊了两句后便姿态优雅地告辞，期间多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裴云笙。

　　这不是蔑视或者是厌恶可以形容的冷漠，而是彻彻底底的无视了一个人的存在，哪怕他就站在旁边，会说话有呼吸，可她的眼睛里就是看不见这个人。

　　沈照炎跟着宋文姝离开前，多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一语不发权当自己是空气的裴云笙，他张了张嘴，到底还是闭上了，一个是他亲妈，一个是他哥，这种单方面漠视的状况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他根本毫无办法。

　　裴云笙的神情倒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淡漠清冷，于他而言左右不过是遇到了一个有法律关系的熟人罢了。

　　“看来今天并不适合来这儿。”陆盛平静说着。

　　“有什么适不适合的时候，我们只是来吃饭，遇到谁都不奇怪。”裴云笙倒没觉得什么，催促着陆盛说道，“去包厢吧，再晚点吃你的胃可受不住。”

　　陆盛无奈笑道，“胃病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得什么时候你才能不念它。”

　　裴云笙满脸认真：“等你用不上它的时候。”

　　陆盛：“……”

　　陆盛扶额道：“在死这个字上，你是越来越婉转了。”

　　裴云笙顿了顿步伐，声音轻缓又诚恳：“我只是想让你能健康活着，活久一点。”

　　“……”对于裴云笙越来越朴实的愿望，陆盛只能举手投降，“我活得很好，沈老板赏脸和我吃一顿饭，我就活的更好了。”

　　裴云笙轻声道：“胡说八道。”

　　陆盛笑了声，自然而然道：“不是有个说法吗？对症下药，我对别的没什么兴趣，对长得好的皮囊甚是喜爱，比药都有效，你肯赏脸陪我用餐，我的胃病可就不治而愈了。”

　　裴云笙被他在灯光下笑到弯起的眼睛盯着，就失了大半理智，闭了嘴乖乖跟在陆盛身后。

　　和裴云笙吃饭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陆盛不能否认这件事，安静的陪伴与恰到好处的帮忙，不用顾及交谈间的戛然而止，陆盛每每在处理完繁琐密集的公事后，就带着裴云笙出门吃一顿饭，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放松时刻，因为他深知，裴云笙不会背叛他，不会牵扯他身后庞杂交错的利益关系，他们之间的约餐才是真正的放松。

　　舒服的放下筷子，陆盛接过裴云笙放在他侧前方的绿茶，抿了一口问道：“关渡最近接触了一个侦探，发现他前段时间联系过你，发生了什么事？”

　　关渡是陆盛身边第一得力的秘书，性格稳重办事极为果断干脆，对陆盛也忠心耿耿，说是接触侦探，应该是用人之前常规的调查。

　　裴云笙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明白，关渡接触的人是没有半分消息的侦探先生，心下稍稍放心，也隐约明白徐闻渡此前介绍怎样一个帮手给他。

　　能让关渡亲自出马的人，怎么会简单？

　　裴云笙摇头道：“没什么事，只是想让他帮忙查查我外婆的一些事，后来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查了。”

　　陆盛盯着他无声地看了一会儿，神色轻松地再次开口：“有需要的话，我那里还有更好用的人手。”

　　“不，真的不用。”裴云笙还是摇头拒绝了，他并不想让陆盛过多知道他母亲的事。

　　沈正渊的前妻是一个疯女人，这件事很多人都知晓，所以即便沈正渊在外婆死后将他堂堂正正带回沈家，依旧有不知多少人会在他身后骂他是疯子生的杂种，不断揣测他会在什么时候步母亲后尘，彻底发疯。

　　如果让陆盛帮忙调查，他手底下的人也会知道他母亲发疯跳楼的事，裴云笙并不在意这些人会不会也用警惕而厌恶的目光，如同看一个安静的疯子一般打量着他，他只是不想让陆盛再一次知道这件事，提醒陆盛，裴云笙是一个可能会病发的潜藏疯子。

　　裴云笙对现在的日子已经很满足了，他并不想承受可能有所变化的风险。

　　他是一个懦弱的人。

　　一再二地被拒绝，陆盛也就明白裴云笙的意思，便也不再多说，转而聊起了别的事。

　　两个人在饭后舒服的喝了一些茶，被店老板笑眯眯送出门，一个风风火火的人影就扛着东西冲了过来。

　　随即元气满满的声音高声响起：“老板，你的快递！”

　　店老板的脸刷得黑了，他的店虽然开在热闹的市中心，打农家私房的招牌，可慕名来往的客人皆是非富即贵，平常周边也安静的多，这个快递小哥一嗓子，惊到多少客人。

　　“快递到了你不会放前厅吗？”店老板压低了声音呵斥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在这大呼小叫？！”

　　快递小哥抱着一个比他肩还宽的长箱子，身上的衣服沾着不少灰，头顶的帽子因为奔跑而耷拉下来，帽檐挡住他半边脸，此刻他困惑不解的反问：“这地方不是饭店吗？门口写着呢。”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难道不是吗？还是这店其实是什么便衣警察根据地？”

　　店老板险些被他的发散性思维给噎死，但陆盛在身边又不好继续骂，只能憋着气没好气道：“是饭店，你小声点，把东西放边上就行了。”

　　哪知道快递小哥不行，他把箱子啪的一下放在老板面前，“不行啊老板，这得给你。”

　　店老板看到自己好好的门前突兀的大纸箱，气急败坏：“我说放边上听不懂吗？你是哪冒出来的！？”

　　快递小哥道：“我顺丰的啊。”

　　店老板：“……”

　　店老板冲着旁边的店员招手，无奈道：“算了，你们过来一个人搬东西，你快走吧。”

　　“不行。”快递小哥抽出一根笔递过去，“□□，老板你还没给钱呢。”

　　店老板：“……”

　　陆盛也忍不住笑了下，“这噎人的本事，干快递可惜了。”

　　快递小哥抬起头催促道：“老板你快点啊，我还有好几个没送——呀！沈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