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瓣人生》西歌子

3、意外的相遇

　　我也跟着往屋里走。平日我睡的小床上可不就躺了一个跟我一般大的姑娘嘛！
　　王瘸脚就坐在床沿，看见我们进来了，大声说，“放心，这囡能活！不过呛了几口水罢了！”然后把阿爸姆妈叫到一旁，挤眉弄眼的，“这小囡看上去富贵啊，准是城里人。到时候人家找上门，等她醒了，可叫她别忘记是我王虎救了她的命！咱可得狠狠敲一笔！”
　　“不行！”阿爸厉声喝道。姆妈却好似认同王瘸脚，一个劲儿地点头。
　　“兰芝！你糊涂！救人为积德，可不敢为钱财！”阿爸看见姆妈点头，气急败坏了。
　　“余为民！你才是老糊涂！你想想凤喜和王杰啊！一点小小的咳嗽毛病就要了他们的命！你不想走出这破渔村，去镇上，甚至城里过日子吗！”姆妈的眼泪向来听话，一下子就涌上来如潮水往外翻滚。
　　“我……”提到了姐姐和弟弟，阿爸犹豫了，“想！当然想！但这……不厚道……我不能昧良心丢祖宗的脸！”
　　“哎哟……为民啊，兰芝说的没错啊，我们救了人，理所当然要拿点回报啊。这破渔村，有能耐出去，谁还会回来啊——”王瘸脚“咯咯咯”地笑出声来，“你看看这小囡的长相打扮，要点钱我想对于他们只是皮毛吧。反正到时我王虎会昭告天下，是我救了这囡的，你们我可就管不着了……”说着便拖着左脚吃力地离开了。
　　姆妈咄咄逼人，阿爸仍坚守自己内心的准则。他们的闹声无趣，我跑到我的床边看那个小姑娘。
　　她的头发乌黑而整齐，我摸了摸自己刚剪掉的头发，参差不齐，就像道路旁几年未修整的杂草。不！不！甚至连杂草都比我这用旧剪子剪掉的发平整呢！我还没来得及洗掉发上染上的锈迹呢！
　　她穿着粉色棉布裙，粉色的小皮鞋只剩一只了，在右脚上发出闪亮的光，活像童话故事里的小公主啊！而我，身上穿的是姆妈旧衣裳改制的衣裤，肥大并且褪色，怕是连做她的侍女都不够格呢！
　　我感到难过，偏偏是今天，偏偏是今天遇见她！就在今天，我却剪掉了唯一真真正正属于我的辫子。

　　姆妈给她换上了我去年新做的衣裳，我平日都不舍得穿的那条蓝色碎花裙。姆妈说，她的衣裳湿了，穿在身上会着凉的。
　　我第一次觉得人是生来不平等的。一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和我身上为什么不一样呢？为什么她的皮肤那么白皙柔嫩啊？为什么她的眼睛、她的眉毛、她的鼻子、她的嘴那么动人啊？为什么她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啊？
　　从她白皙柔嫩的肤质一寸一寸往里深究的气质，彻彻底底把我和她隔裂成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