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铁短篇甜文集》八风不动

9、赌约 4

　　红十字舞会的第二天，小斯塔克先生和他的私人秘书佩珀·波兹小姐相恋的消息就不胫而走，没人知道这风最初是从哪儿刮过来的，但这着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美国第一大军火商霍华德·斯塔克的独子是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但却绝不仅仅如此。16岁以史上最优成绩自麻省理工学院电子工程系毕业，19岁进入斯塔克工业研发部，第二年开发出震惊世界的顶级人工智能，也是他现如今的电子管家“贾维斯”，此后每年的新发明都会给斯塔克工业带来天文数字的收入，这令不少上流世家都蠢蠢欲动，寄希望于自家的女儿能够将这只会下金蛋的鹅拴在裙角，而可这种希望无一不是以落空收场。

　　所以，当听闻有人终于套住了这匹野马时，人们在羡慕嫉妒恨那位被王子看重的“灰姑娘”之余，也极其好奇这段感情的未来走向。而第三天，所有和斯塔克工业有来往的人士都收到了一张订婚仪式请柬——那两个人竟然要订婚了！

　　然而，最该关注此事的那个人至始至终都对此表现得漠不关心，他既没有像往常那样用迷人的笑容和绿眼睛勾引托尼的准未婚妻，也没有迈着优雅的步子踱过来对这段关系进行冷嘲热讽，相反，洛基甚至有近一周时间都没有出现在托尼周围，这可是从来都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这不正常。”托尼喃喃地说着，一边不停吃着甜甜圈一边在小辣椒的办公室走来走去，“我们从16岁一直斗到现在，他不可能不爱我，听到我要跟别人订婚一定会有所行动。”

　　“嗯——”佩珀象征性地哼哼着，大脑飞速运转，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跳动，这是明天上午开会要用到的企划，她必须赶紧做完，而托尼则继续不合时宜地发出恼人的噪音。

　　“或许是奥丁森家出了什么事，”他猜测，“我问过妈妈，弗丽嘉有一段时间没和她联络了。还有索尔，他听到消息竟然没有冲过来，把‘你不是喜欢我弟弟吗为什么又要跟别人订婚’一类的蠢话砸到我头上——这绝对不正常！”

　　小辣椒深吸一口气，“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电脑。

　　“你能换个地方自言自语吗？”她问，尽己所能地保持了淑女风范，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朝那个烦人精的脑袋上砸东西，这可不容易，要知道她已经听这些碎碎念一整天了。

　　“我没有自言自语，”托尼扁嘴，“我只是在分析形势。”

　　“好吧，那你能换个地方分析形势吗？我可不是某个大家族的法定唯一继承人，可以成天游手好闲，我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忙。”

　　“不能。”托尼一屁股坐在小辣椒对面的转椅上，郑重其事地回答，“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好吧，假装是男女朋友，所以我跑来黏着你才符合人设，不然以洛基的聪明一眼就能看穿我们是在演戏。”

　　“省省吧，”小辣椒翘起腿，恶意满满地哼出一声，“他根本就不在乎你要订婚的事，或许他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喜欢你。”

　　托尼棕色的狗狗眼立即黯淡下来，这让女强人瞬间有了种踢到小狗的负疚感。

　　“不可能，”陷入爱情中的天才垂下头，吸了下鼻子，“他喜欢我，我敢肯定。”可那可怜巴巴的语气完全没有任何肯定的意味。

　　佩珀叹了口气，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好友微卷着的棕发。她很早就认识托尼，她爱他就像爱一个弟弟，真的不忍心看着他这样愁苦下去。而且托尼说得没有错，这不正常，他和洛基是彼此相爱的，这是他们身边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事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洛基对爱人即将订婚的事不闻不问呢？

　　或许他并不是不闻不问，而是正在暗搓搓地谋划什么。

　　想到这里，小辣椒硬生生打了个冷战，那个绿眼睛恶魔不会是在盘算着怎么干掉她这个情敌吧。她真是头脑不清才会心甘情愿地卷入这两个人的情感旋涡当中，那绝对是一个巨型绞肉机，之前身处其中被绞得乱七八糟的男男女女难道不是前车之鉴吗？

　　老天，她得赶紧想办法脱身——为了摆脱托尼这个烦人精，也为了自己的小命。

　　波兹小姐一向很有效率，打定主意的第二天，机智如她就以一条精美的蒂芙尼项链为代价，从人事部那里换得了前往英国出差的机会。可惜事与愿违，她刚刚喜滋滋地踏进头等舱，就赫然发现那个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正坐在第一排靠窗的座位上发呆。

　　看来她之前的猜测没错，洛基一定针对她计划了什么，不然奥丁森家的二公子怎么可能沦落到乘坐航空公司头等舱的地步？

　　怀着噩梦成真的巨大压力，勇敢的波兹小姐强迫自己走上前。

　　“你好，小奥丁森先生。”她强自镇静地主动招呼说，却在洛基转过头来后呆愣当场。那个英俊的家伙依旧很英俊，可也憔悴得骇人。他皮肤苍白，嘴唇干裂，眼窝深陷，似乎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觉，下巴上甚至还有一圈淡淡的胡渣，原本灿若星辰的绿眼睛也暗淡成了廉价的玻璃珠。

　　“你好，波兹小姐。”她听见洛基这样回答，声音低沉沙哑，全无生气，大病初愈的人也要比他强上许多。

　　小辣椒准备好迎战一个凶狠的洛基，一个狡猾的洛基，一个会威逼利诱自己的洛基，却怎么也想不到，面前的洛基会如此的，楚楚可怜。

　　“你——还好吗？”她忍不住开口问，“需不需要医生？”

　　“谢谢关心，但并不需要。”洛基回答，目光疏离冷漠，“听说你和斯塔克即将订婚，抱歉不能参加仪式，祝你们的婚姻幸福美满。”

　　可你的语气听上去完全不像是祝福，反倒更像诅咒啊。小辣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家伙不会是因为托尼要订婚才把自己搞得这么憔悴吧，但她所熟知的那个洛基可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无论想要什么，他总能想出鬼点子达成所愿，即便在订婚典礼上当众将新郎绑走这种事也绝对能干出来。

　　所以，这家伙是在故意装可怜，好借机套自己的话也说不定。

　　“谢谢，我和托尼会好好珍惜彼此，”她小心翼翼地选择着措辞，“你也要去英国？”

　　洛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权当回答，好像从前那个素有“银舌头”之称的机灵鬼完全是小辣椒记忆错乱的产物。

　　谈话陷入冷场，佩珀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果断地坐在了洛基旁边。

　　“或许我们可以聊聊天，毕竟这段旅途很长。”她不知死活地建议，想要在旁敲侧击中帮助好友确定洛基的心意，但后者却拧起了眉头。

　　“抱歉，但我想一个人待着。”洛基说，然后就直接扭过头继续看向窗外，摆明了不想再搭理小辣椒，而这很不正常。弗丽嘉出身英国贵族世家，在她的教喻下，奥丁森两兄弟举手投足间都颇具贵族风度，尤其是洛基，简直就是英伦绅士的典范，对女士向来温柔，甚至可以说有求必应，像现在这种冷冰冰的拒绝态度简直前所未见。

　　难道真被托尼猜中了？奥丁森家出了事？

　　想到这里，佩珀走到角落，趁着飞机还没有起飞的间隙打电话给哈皮。

　　“帮我查一下洛基·奥丁森的近况，”她嘱咐说，“我一会儿要飞欧洲不方便接听电话，查到后把资料发到我邮箱里。还有，暂时不要告诉托尼。”

　　整个航程小辣椒都忍不住偷偷盯着前排的洛基看，那个人拒绝了机上提供的一切餐点饮料，对女空乘的殷勤也视若无睹，只是一味望着窗外面无表情地发呆，要不是机窗无法打开，佩珀真要担心他会不会突然纵身一跃就那么跳下去。

　　飞机终于结束爬升转而平稳飞行，无线网络也开始对乘客开放。佩珀怀着满心疑窦急吼吼地点开邮箱里那封来自哈皮的邮件，上面赫然写着洛基已经从奥丁森集团辞职的消息。

　　这不可能！？小辣椒合上笔记本，怎么也猜不出洛基辞职的缘由。这位奥丁森二公子和托尼一样，刚毕业就进入家族企业直接做了首席信息官的秘书，之后不断深入熟悉集团内部事务，虽然不如他的哥哥那般富有领袖气质，但也被不少集团元老看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让他不得不如此匆忙地离开？

　　为了托尼，她一定得想办法弄清楚。

　　“要喝水吗？”佩珀向空乘要了一杯水，殷勤地递到洛基面前试图借机搭上话，可后者还是固执地看向窗外，好像那里有一架UFO还是别的什么迷人的东西，而身边的金发美女只是一团空气。

　　“或者来杯马天尼？”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看来迂回策略不起效果，只能下猛料了。

　　“我知道你喜欢托尼。”小辣椒一屁股坐到洛基身边，努力拿出小斯塔克公子未婚妻的款儿，酸溜溜地说，“希望这不会影响到我和他今后的生活。”

　　这一回，洛基总算有了反应。

　　“你完全可以放心，”他转过头来平静回答，“我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了。”

　　小辣椒惊得瞪大眼睛。

　　“我不明白——”她说，而对方的回答更加令她震惊：“我不再是奥丁森家族的一员，也不会再回美国，更不会去骚扰你们。你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能完全包容托尼的女孩，你们在一起很般配。”

　　小辣椒被哽住了，不再是奥丁森家族的一员是什么意思？不会再回美国是什么意思？她和托尼很般配又是什么意思？洛基这是打算人间蒸发不要托尼了吗？

　　“要是我说这一切都是假的呢？”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把整件事和盘托出，“托尼和我根本没想订婚，更不会结婚，他做这些只是想要赢你们那个愚蠢的赌约。”

　　完全出乎佩珀意料的，洛基没有得意地大笑，相反，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真是个傻瓜——”他喃喃说，“我们都是傻瓜。”

　　“所以，你愿意回去吗？”小辣椒心惊胆战地问，“拜托，就算为了托尼，你也要回去。”

　　洛基垂下头，那一瞬间小辣椒几乎以为他要流下泪来，可最后他只是抬起手揉捏着眉心。

　　“我不能，佩珀，”他笑着回答，笑容悲伤而温柔，“我真的不能再回去了，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佩珀沉默下来，洛基绝不会向她吐露那个让他不得不远走异乡的秘辛，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在什么也不清楚的情况下，安慰眼前这个看起来像中国瓷一样脆弱的人。

　　“那你打算去哪儿？”她最后问，她至少得搞清洛基的去向，要是他不见了托尼会发疯的。

　　洛基轻轻摇了摇头。

　　“不知道，”他再次茫然地望向窗外，似乎在透过云层窥视自己今后的道路，“我想我在欧洲呆不长，那里和美利坚太相像了。或许我可以去非洲，又或许是中国，在那里我会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也就不会再为了融入什么而痛苦。”

　　“可是托尼爱你，他不能没有你。”佩珀拉住洛基，试图做最后的努力，“同样的，你也爱他。”

　　洛基没有否认，只是一点一点推开佩珀的手。

　　“我们总会被迫失去一些宁死也不想失去的东西，世事本如此。”他说，夕阳橘色的光洒在那惨白的侧脸上，像鲜血般触目惊心，“请你好好照顾托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