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聂之纵横仙魔录》离焚

6、第五章

　　第五章时间之河
　　许是昨晚睡得好了，盖聂起的很早。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像八爪章鱼一样缠着卫庄，不由得有点脸红，悄悄地挪开手臂。卫庄此时其实已经醒了，不过连着两天没睡好，今早就想偷个懒，皱了皱眉，转过身继续睡。
　　盖聂蹑手蹑脚地下了炕，外面晨光熹微，有些冷意，看天色，应当是五点左右，现在做饭还有些早。经脉被封，无法修习心法；剑术虽不打算真的忘记，但也不能再练了，再说那剑法本来也没什么可练的。一时之间，盖聂竟不知起这么早该做些什么，想了想，就扎起了马步。
　　啪，后背被拍了一下，盖聂一愣，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卫庄。
　　“想什么呢？扎马步背都弯了。”一看就知道这人在留神，自己站在他身后好久了。
　　盖聂直起身，惊觉天已大亮，腿有些酸痛，不知站了多久，“小庄早。”
　　“哼。”卫庄双手环胸，看着盖聂的眼神很不友好。想说’你今晚滚到地上去睡’，却觉得哪里怪怪的，正好此时肚子’咕噜’地叫了一声，开口道：“我饿了。”
　　“……”盖聂抿了抿嘴，本来以为有个师弟，自己可以不用做这些杂事的，还是要建立一下身为师兄的威信才好。
　　见盖聂半天不应，卫庄偏过头询问道：“师哥？”
　　算了，他做就他做吧。看见卫庄眼下一圈淡青，盖聂心里内疚了起来，身为师哥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吧。
　　“你等着，我去做饭。粥可以吗？”
　　“随意。”
　　盖聂走了两步，又叮嘱道：“你不要乱走。”
　　卫庄想起昨天的遭遇，嘴角抽了抽，赌气地说道：“我不用你管。”
　　话是这样说，但终究还是乖乖地在做在屋里等着。盖聂做好饭，见此，十分满意。
　　白粥是什么味道呢？没有味道。盖聂端上来的正是这样的白粥，连个小菜都没有。这样没滋没味的早饭，卫庄心里一边吐槽一边面色不改的吃完了，盖聂则习以为常，并且为不饿肚子而感到庆幸。很多很多年以后，卫庄再次吃到这样没滋没味的白粥时，忍不住地红了眼眶。
　　两人吃饱喝足之后，竟然都无所事事了。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了。练剑？不行。修炼？一个被封了经脉，一个连怎么修都不知道。出去走走？遍地是陷阱，步步是危机。一时之间，两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沉默着沉默着，卫庄见盖聂淡然自若的样子便怄起了气，他是不会先开口说话的。
　　“师哥，你扎马步的时候在想什么？”话说完，卫庄肠子都悔青了，口不择言地说了什么啊啊啊。他本以为盖聂会说’没想什么’或者是’没什么’之类的，却没想到，盖聂定定地看着自己反问道：“你想知道？”
　　这语气……不太对啊。
　　两人四目相对，卫庄疑惑中带着些许讶异，盖聂眼中则是酝酿了一场风暴。
　　盖聂微微垂眸，转身走出了小屋，卫庄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得跟着盖聂来到了外面。
　　此时的鬼谷正是春季，万物复苏，生机盎然，只是依旧有些冷。盖聂穿的单薄，此刻微微颤抖。从人间界来到修真界后，他以为前尘事俱矣，但当知晓卫庄是当初那人时，他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么豁达。五六年前的事，也许他已记得了吧。
　　这么想着，盖聂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怒气，或者说是悲愤。对于盖聂来说生命的意义远远不止是生命本身那么简单，活着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自从丢失一魄之后，盖聂发现自己的情绪甚至是一些欲望越来越难以控制了。他现在就很想揍卫庄，然后盖聂一生中唯一一次蹩脚的挑衅就贡献给了卫庄。
　　卫庄看着盖聂拿出一本纵横剑法，眼前一亮，还当师哥想和自己探讨，正要伸手去拿，盖聂将书收进怀里，道：“不给你看。”那模样还真是欠揍。
　　“！”卫庄尴尬地收回手，抱胸看着盖聂，不知道这人在作什么妖。
　　盖聂觉得自己的情绪很不对，但他控制不住。失去了某种屏障，于是体内的欲望便不受控制了。后来，盖聂方知他丢失的那一魄是克制，他对卫庄所做的种种并非是受了蛊惑，而是他最深处的渴望。
　　卫庄惊讶的睁大眼睛，脸颊的疼痛提醒他刚刚发生的事是真实的，盖聂打了他！
　　回过神来的卫庄，不甘示弱，一拳回敬了过去。老实说，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粗鲁过，但今天破了例，那一拳几乎激起了卫庄这几天所有的负面情绪。
　　两个少年，没用剑，没有武学招式，就这么你一拳我一拳的，像市井里的莽夫一般打了起来。不多时，两人身上都挂了彩，不经意间，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从盖聂的脸上掉落，消失在沙土里。卫庄愣了一下，然后被盖聂一拳掀翻在地。
　　两个人都停了下来，盖聂大喘着气，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原来是汗吗？
　　盖聂微微站直身体，看着正从地上起来的卫庄，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前尘往事俱往矣，你我恩怨尽消。”
　　哈，揍了他一顿，你说尽消就尽消？卫庄嘴角挂着冷笑，道：“看来我们之前见过，我对你还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榆次，郊外。”盖聂缓缓吐出两个词，便不再说什么。
　　“不记得。”卫庄抿了抿嘴，指关节微微有些泛白，他只记得，那里荒草连天，尸横遍野，他留给一个小女孩一签烤肉，等他再度路过时，看到是小女孩的尸体和咽喉上插着的竹签。
　　弱者连施舍都承担不起，天真的善心是致命的毒药。
　　盖聂说恩怨尽消，那便是尽消，日后必不会因此与卫庄有什么隔阂。他平静下来，脸上带着伤，淡淡地看着卫庄。卫庄有些负气地避开盖聂的目光，转身进了屋子。来这里几天，一天比一天不爽。盖聂真是有能耐。
　　天就那么一点一点地黑了下来，卫庄头枕在双臂上，透过窗，看外面的疏星朗月，这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盖聂怎么还没回来。卫庄合上眼，谁管他。翻了个身，睁开眼，今晚没人缠着他，冰着他，舒服多了。闭上眼，坐了起来，嘟哝道’烦死人了’。
　　盖聂坐在一棵大树上，新发的嫩芽有一股好闻的清香，背靠着树干，双臂环胸，轻轻合上眼，想来卫庄不是很想看见自己，再说这两日因为自己小庄一直没有睡好，于是打算在这里休息一晚上。忽闻下面一阵窸窣的声音，盖聂扒开挡在眼前的树叶，向下看去。
　　月光下，少年人的身影格外醒目，两缕标志性的银发，反着银色的光辉，脸上带着几分不情愿和难以察觉的担忧。
　　盖聂微微移动了一下，更好地遮住身型，专注地看着下面夺人目光的少年。嘴角忍不住地缓缓勾起。
　　然后，月光下的少年突然然失了。盖聂愉悦地笑容凝固在脸上，飞快地从树上跳下来，走到卫庄消失的地方。
　　“小庄？”四处唯有风声与虫鸣。
　　又进了灵虚界……盖聂扶额。在卫庄消失的地方试探，终于找到了入口。
　　这次的灵虚界相当诡异，盖聂一进来就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太安静了，没有任何声音。所有的东西都诡异地保持静止的状态，好像来到了一幅画中。盖聂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一边唤卫庄的名字。四周依旧极静，盖聂甚至不知自己是否发出了声音。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一条河，也许是一条河，盖聂不能确认，因为河里的水并没有流动，石头上白色的浪花凝固在空气之中。
　　“你可不能在往前走了。”一个飘渺的女声幽幽传来，盖聂停下脚步，往前便渡河了。
　　河的对面坐着一位身着黑衣的女子，手里似乎拿着一个猪肘子，慢悠悠地在火上烤。
　　“再往前走可就回不来了。”女子轻笑道。
　　盖聂拱手行礼，谦逊道：“敢问前辈是？”如此诡异之处，不赌不小心对待。
　　女子随意地摆了摆手，道：“一个河边做肘子的，不必多问。这里很危险你赶快回去吧。”
　　“晚辈的师弟在此处消失不见。”盖聂大致描绘了一下卫庄的样貌，道：“不知前辈可曾看到？”
　　“有啊，一个头顶两缕白毛的嚣张小子是吧？”
　　“是的，请问他现在在哪里？”
　　女子眯着眼睛笑了一下，道：“告诉你你也找不到。尽快回吧。”
　　盖聂顿了一下，坚持地问道：“请前辈指点。”
　　“让他死在这里不是很好吗？按你们鬼谷的规矩，他死了，你就是唯一的鬼谷弟子，可以继承世人梦寐以求的鬼谷绝学。你还找他做什么。”
　　“请前辈指点。”对于女子的话盖聂充耳不闻，只是腰更加弯下，女子觉得她要再不说点什么，这孩子都可以做个体前屈了。
　　“你可知这是何处？”
　　“晚辈不知。”
　　“这里是忘川谷，在这里时间是静止的。你眼前的河是时间之河，可窥探过去与未来，一旦踏入，就会迷失在时间的乱流，永世不得脱身。很不幸的是，你要找的人已经进了这条河，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女子露出一口白牙，幸灾乐祸地说道。
　　盖聂闻言，顿时脸色刷白，气血下灌，浑身发冷，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好像被掐住了一样。
　　女子吞了吞口水，道：“我骗你的，你别当真。”这孩子都要吓哭了，罪过罪过。
　　“前辈！”盖聂觉得自己气血又回来了，并且快要从脑顶喷出去了。
　　“你顺着这条河走，会看到他的。”说是顺着河走，却没说是上流还是下流。
　　盖聂拱手道了谢，顺着河往下走，在盖聂眼里他是顺着河流而行，走的是下流。而在女子眼里，盖聂走的方向是河流的源头。
　　执着于过去的人嘛……那个嚣张小子走的是下游。不知这两人都会看到什么。
　　卫庄顺着河不知走了多久，两腿酸痛，也没看到那女子所言的出口。正好岸旁有一块巨石，卫庄便在此稍作休息。撑着下巴看着眼前所谓的河流，听那女人说，这河可以窥见过去与未来，也不知要怎么窥，多半是骗人的吧，这河虽然诡异，但这世间哪有可窥未来之物。不过，他对预知未来兴趣缺缺，要是什么都知道了，那还有乐趣可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