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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节 新宠多奴 ...

  •   雪夫一直没把多奴当回事,虽然也听到些风言风语,但他觉得就跟普通家长里短的嚼舌根没什么区别。在雪夫看来,大椿看上谁都有可能,准一不可能的是看上多奴。其实这也是雪夫以已渡人猜测的,他和大椿都出身旺族,奴隶阶层不同,是身份低微的贱民,大椿能看上多奴?雪夫不信。
      初夏已至,站在山顶祖屋能一眼看到田里绿油油的麦子,小风吹过,倍感心旷神奕。
      天很早就亮了,每日天刚蒙蒙刚,雪夫就要到院中取井水冲澡。
      无论寒暑,雪夫都习惯早起冲冷水澡,其实这也是大秦壮年男丁普遍的生活习惯,为了煅炼强建的体魄,从小就跟着阿爹冲冷水澡,冬天直接脱光了在厚雪里扑腾几下,能坚持这个习惯的人,极少生病。
      大椿每天早上都跟着雪夫一起在井边冲澡,之前天气寒冷,冲冷水澡跟打仗似的,都咬牙挺住,无心其他,现在气温回升,初夏时节,大椿再陪雪夫一起冲澡,就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冬天的清晨天亮得晚,往往是摸黑脱衣,光着上身拍打全身经脉直到身体发热,再一鼓作气打水冲下,又哆嗦着回房擦干穿衣。
      初夏之后,天微亮起床,脱衣拍打全身经脉后,天已大亮,再不急不缓的去院中井边,打水冲身,还可以悠闲地化了皂角水,裸身蹲在井边洗头。
      大椿早上醒来支着帐篷,原本一头水冷浇下就能熄火,现在这日子过得,愈浇愈硬了。
      他看着雪弟的赤身,细制的肌肉线条,手臂上的肌肉结实,他觉得雪弟每一次动作都能牵动他的全身,令他感觉心烦气燥。
      雪夫保持军营里的作息,不管睡多晚,早晨都要定点醒来,然后去冲身,这些天暖,冲身后就地蹲下洗头,再以极短的时间将发扎好。
      大椿不好意思让雪弟瞧见他的帐篷,总是磨磨蹭蹭地走在后边,让雪弟先冲,再将井水打起,大椿再冲,冲完就落慌而逃。
      麦子开始挂穗,羊村无论男女老少都面露喜悦的表情。
      那日施肥,雪夫跟在队伍后边脚程也不落下,每挑一趟粪肥都把桶盛满,到了晌午自是腹中肌饿。
      虽然田间吃饭不分等级,但羊村男丁还是与奴隶保持着一定若有若无的距离。
      奴隶吃饭极其粗劣,这也是羊村男丁不太愿意与他们坐在一起吃的原因。
      军营里有些兵丁也有这样的习惯,兵丁一起吃饭时,常听见长舌头舔出的吧卿吧卿的声响,刚来的新兵,从吃相上,就是看出此兵丁的出生阶层。
      多奴吃饭有个习惯,舔碗。
      雪夫见惯不怪,田间地头吃饭,都是速战速决,赶快吃完抹嘴走人,所以他坐在多奴身边吃饭,不影响食欲。
      多奴的婆娘送来的红蛋当做加菜,男丁们领了红蛋说了几句祝贺多奴的儿子脱离奴藉的话,就走远些坐地上吃饭。
      现在多奴在家的地位极高,受到婆娘的喜爱,以前婆娘老骂他丑八怪,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现在待他如大老爷,也不骂丑八怪了,改为唤他当家的。
      家奴圈子也以多奴马首是瞻,婆娘听话,小奴这般机灵的奴隶也很听他的话。多奴觉得自己说的话也有些份量了,就开始膨胀起来。
      雪夫也由衷的祝贺多奴,多奴制办不起宴席请客,请大家吃红蛋也是一片心意,雪夫领这份情。
      因为挑了粪肥,雪夫觉得满身都是粪肥味道,虽然肚皮空空,也有些食不下咽,先吃了加餐红蛋,饭碗里糁子面就吃得慢了。
      多奴也满身粪肥味,他靠近雪夫说:“公子,有些话,我一直弊着,早就想和你说道说道。”
      雪夫让他说。
      多奴道:“我瞧公子从不舔碗,”
      雪夫一怔,道:“我不会舔,自小也没舔过碗。”
      “一粒一粥当思来之不易,你不会我教你舔。”说罢就扬起碗作示范。
      他伸出长而肥的舌头,沿着碗的内沿,吧卿一声舔过去,那碗里就像抹布擦过般干净。再一下接一下舔过去,双手转动着大粗瓷碗,发出一连串狗舔食时一样吧卿吧卿的响声,舔了碗边又扬起头舔碗底。
      多奴把舔得干净的碗亮给雪夫看:“这多好!一点也不浪费粮食。”
      雪夫看着自己吃了大半,还剩下碗底一圈糁子面的大碗,实在吃不下了,把碗放地上说:“我在家也没舔过碗,吾族奴役家里也有比你家穷的,也没人舔碗。”
      多奴说:“我家从我爷辈就舔碗,到我这儿刚好三辈人,家里按六口人算,百十年碗上洗掉多少粮食,要是把洗掉的粮食积攒下来,就能度过荒年。”
      雪夫的胃肠随着多奴的舌头伸出缩进搅动起来,一阵阵恶心,话也说不出来。
      多奴又说:“依我看,公子事事都好,提刀能杀熊,拿耙能耕地,干活泼辣又不嫌吃食,只有不会舔碗这一样毛病。公子有所不知,你每次吃完先走了,我都替你把碗舔了。”
      雪夫听不下去了,赶紧起身道:“哪怕浪费粮食,我也不舔碗。”
      多奴取过雪夫放在地上的碗,舔得正欢。
      雪夫看见别人舔自己用过的碗更加难以容忍,“哇”地一声吐了,随后居然成了一种毛病,他一看见多奴的嘴唇就想呕吐,自此,雪夫在田间地头吃饭不敢挨着多奴坐一起了。
      小奴见雪夫对多奴开始疏离,借机靠到雪夫身边吃饭。
      以前小奴是不敢靠近雪夫的,自从雪夫那日剩下半碗饭,大椿把碗端回来,害小奴被主家骂,说他偷盐巴。从那时起,小奴就很怕雪夫,小奴虽是奴隶,心里还是有些同情雪夫的,在他看来,雪夫是外姓人,能留在羊村住黑夫的屋子,只能依仗大椿哥和羊老太爷,没有别的方法。
      现在大椿哥开始宠多奴,雪夫还能受宠多久呢?
      小奴在雪夫身边坐着吃了几餐饭,见雪夫并未嫌气他的贱民身份,就开始试着跟雪夫搭了几句话。
      再后来,小奴的话就多起来,喜欢借吃饭的时间给雪夫讲些八卦,当然都是羊村里发生的八卦,谁家母牛难产,后来生了牛犊,谁家驴子怀上了之类的。
      雪夫对这些八卦不走心,听着段子下饭,放下碗就忘了。
      小奴见雪夫要走,就留雪夫多坐一会儿,再聊聊,众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小奴左右看了看,悄悄问道:“公子就一点不担心么?”
      “担心什么?”
      “当然是担心多奴,现在人尽皆知,三爷出钱替多奴的儿子脱籍。”
      雪夫想了想:“椿哥这么做,定是有原因。”
      “公子瞧多奴整天指高气昂的样子,还以为是正房娘娘,公子都没这般瞧不起我们这些下人,多奴已经开始拿斜眼晴看我们了。”
      雪夫:“……”
      小奴嚼舌根的样子,完全不把雪夫当外人了。
      其实雪夫从小所受的教育,阶级观念比较重,幼时在家族里从不跟贱民搭话。从军三年改变了他,军营里的兵丁来自各阶层,秦律之下,士族与寒门都要从军队底层做起,也就渐渐习惯了与寒门相处和交流。
      大椿与雪夫是同类人,在羊村除了吩咐奴仆做事,很少与之搭话,雪夫敢肯定的说,椿哥替多奴的儿子脱籍,一定是达成了某种交易,是有特殊理由的,而这个理由,绝对不是与多奴欢好。
      雪夫想到多奴舔碗,嘴唇和舌头叭卿的样子,胃肠翻滚了一下,说:“若椿哥真跟多奴好上了,我吃.屎,你信不信?”他见过喜男风的主家,玩耍男奴只需打赏点小利,范不着替奴脱籍。
      小奴:“……”
      羊村男丁又聚集了两次进山打猎,大椿坚决要跟着去,众人耐不何他,就让他去了。
      雪夫骁勇,已成围猎的主要力量,大椿也感觉自己是拖后腿的,每次他遇险,雪弟都要冲上来救他,害他好没脸的感觉。
      麦子开始上浆,围猎回来,全村又开了一次村宴,这次村宴是为夏收做准备。
      羊老太爷端酒敬畏天地,撒了三杯酒,乞求顺利丰收。
      每次围猎回村开宴,都是全村齐上阵,各家将桌椅锅碗摆到晒坝上,妇人分工煮食,男人围坐于各张桌前聊天。
      宴毕,羊村入口有大动静,来了三位大人物。
      羊老太爷和各房叔伯措手不及,都没接到通知啊,赶忙起身迎接,有秩大人骑骡子,走最前面,里长大人骑毛驴,走中间,亭长大人骑白马,走是最后,一行三人,来到羊村。
      有秩大人经常来羊村,与羊村很熟悉,没官架子,有秩这种芝麻官很多工作需要各村乡亲互相帮助,所以拿架子是做不好有秩这种村官的。
      里长大人偶尔来,官架子大得多,只有遇大事有秩忙不过来时,才一起跟来,例如征兵,窑役登记之类的。
      亭长大人就不怎么来了,骑上白马,官威并显,需要亭长大人亲自来乡里,一般是很严重的大事。
      羊老太爷不敢待慢,赶紧吩咐备了一桌酒席,单独备在空旷处。
      若是有秩和里长在,肯定是要入坐的,毕竟每年来征兵,羊老太爷都要备酒席招待。但今日亭长大人在场,有秩和里长不敢造次,要依亭长意思办事。
      亭长挥手,表示不入住,事没办完,肯定是不赏脸的。
      有秩扯着嗓子公事公办的样子问羊老太爷:“夏后羊氏,今日亭长大人特来问你话,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莫要回答错了。”
      羊老太爷极尽谦卑弯腰作揖:“大人请问,小民绝不欺瞒。”
      有秩又道:“去年冬月前后,有人看见位裹得严实的男人,骑着一匹红枣马沿上山小道进入你夏后羊氏村落,可有此事?”
      羊老太爷听毕,面无波澜道:“回大人的话,去年大雪封路,雪积至胸口,家奴曾经骑驴下山换些灯油,不知道是谁瞧见红枣马,定是眼花瞧错了。”
      有秩道:“是邻村疾六说的。”
      羊老太爷愤愤不平道:“那疾六是个泼皮无赖,去年秋,家奴挑了果子下山,半路被疾六劫道抢了,后我羊村结集壮丁,上邻村讨说法,将那果子抢了回来。没想这无赖竟如此抵悔我族,是欺我羊村无好男儿吗?”
      里长平时不太管这些事,第一次听闻,问有秩:“真有此事?”
      有秩答:“确有此事,疾六与羊村有过节。”
      亭长一直沉默不语,此时突然说话:“你这老羊的回话有点意思,我问你,抵悔二字何解?你怎知今日是坏事,你怎么不认为是好事呢?”
      众人一怔。
      羊老太爷答:“小民倒希望大人带来好事,但那疾六这般无赖,但凡与他沾上关系的,肯定是坏事。”
      亭长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有秩又准备问话,亭长一挥手,表示先不要问。
      亭长官架子十足地问:“老羊,可有外人骑红枣马进村?”
      羊老太爷有点架不住这种官威,觉得要是把雪夫抛出来不过是多些麻烦,心想要不干脆承认红枣马算了,转念又想到,刚才已经否认了,若此时改口,怕有不妥。
      “回大人的话,没有。”
      亭长看了一圈羊氏族人,此时有个小童好奇,正在抬眼打量他,他微笑着招手,唤来小童。
      小童怕,亭长随手拿了只桌上的糕饼递过去,小童馋嘴,才上去接。
      亭长笑得很有亲和力的样子问小童:“见过红枣马吗?”
      羊氏族人离得远,没听见亭长问了什么,老太爷和身边的大椿听见了,均大气都不敢喘。
      小童一边道:“没有,只见过大耳驴。”一边将糕饼往嘴里塞,由于嘴巴被填满,还真瞧不出来是否有说谎的表情。
      亭长见小童乱动,将小童放了,道:“答得很清楚。”
      羊老太爷刚松口气。
      亭长又道:“回答得太清楚了。”
      众人:“……”
      亭长又说:“大耳驴牵出来溜溜。”
      大椿说请梢等,就跑人群里,在一人耳边低语几句,那人转身跑回屋,一会儿功夫,牵出一条栗红色毛驴。
      有秩和里长看着毛驴,半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亭长起身拍拍腿,道:“那我就牵回去了,是驴还是马,我一人说了不算,得牵回去交差。”
      里长赶忙说:“对对,是驴还是马,我们也看不出来,我来栓着。”
      羊老太爷当然不会反对,又招呼饭食,亭长说不用了,让把这不知是驴还是马的家牲给牵好了,牵上别走丢了,一行三个官老爷就走了。
      羊老太爷和几位叔伯一直将人送到村口,才转身回村。
      几人慢步走着,丙叔边走边说:“如此看来,找人是个由头,去每个村子牵头牲畜才是目的。”
      丁叔也觉得丙叔此话有道理,大秦苛捐杂税重,各路官吏想尽办法征税,巧立名目,百姓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但凡大族村落,每年交秋粮税都是跟官吏斗智斗勇的过程,这次又被寻着借口牵走一头驴。
      羊老太爷见族人都还站在原地,就叫人都散了,又吩咐大椿和雪夫到他屋子去一趟。
      雪夫在最末端,全程都没抬头,也听不清前面的说了什么话,当他悄悄打量到牵走一头驴时,心里已猜到几分。
      此时又被羊老太爷点名谈话,心知不妙。
      路上,大椿靠近雪夫的耳朵悄声道:“待会你什么也别承认,我自有说法。”
      雪夫:“……”
      回了屋,羊老太爷靠坐在熊皮上,直接问:“雪夫,你是逃兵吗?”
      大椿赶紧道:“阿爹怎可怀疑雪弟,逃兵是什么人?逃兵是不顾大局,小肚鸡肠自私自利之辈,只有贱民才会出逃兵。雪弟是什么人?雪弟出自士家门阀,顾全大局,品性正值,胸怀宽大。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不搭调嘛。”
      雪夫:“……”
      羊老太爷瞅了儿子一眼:“我又没问你。”
      羊老太爷又提出关于被牵走的大耳驴怎么办?肯定是要不回来的,平白失了驴的人家该怎么安抚?
      大椿的意见是拿红枣马来抵,官吏在找红枣马,又不透露为何要找红枣马,卖也不好出手,不如抵给那家失驴的人家。
      雪夫觉得这样也行,那头驴是因他而没的,也理应由他赔偿,他身上无值钱之物,唯有红枣马赔给人家。
      羊老太爷点头,此法甚好。
      大椿得意吹嘘:“阿爹,你瞧雪夫是多慷慨的人,打猎从来只分少的,给我们多的,我牵走的驴,他拿自己的马来替我赔。我士族子弟,其气度与雅量是生与俱来的,不是装模做样骗人的。阿爹你还不晓得吧,雪夫他白氏一族往前推四代,曾官至我大秦国大夫。”
      雪夫:“……”
      羊老太爷也知道大椿说的是实话,初见雪夫,就知这孩子是出自大家族,否则也不会收留他并以礼待之,还以一年之期为限,让他以外姓人身份长留羊村。老太爷的阶极观念更重,根深地固地认为,只有贱民才会出逃兵,士家子弟绝不会当逃兵。
      大椿和阿爹又吹嘘了几句雪弟家族光辉历史,才告辞,出了门直接带着雪弟去处理赔马的事情。
      今日以驴换马的事闹得,雪夫一直心有不安。
      大椿张罗着端来夜食,雪夫胃口不佳,吃了两口就放了筷子,大椿安慰了几句,雪夫不语,推门走到院子里抬头看天上繁星。
      夜寒露重,大椿找来一件外袍替雪弟披在肩上,俩人就一起坐在院门口的门栏上看星星。
      “椿哥,你说我们这样渺小,如一粒尘埃,人生匆匆数十年,如白驹过隙。我以前喜欢得到,不管做任何事,只想得到愈多愈好。我来羊村半年,改变了很多,现在我想失去,能失去多少是多少。反而有种释然的轻松。”
      大椿借机拥着雪弟的肩:“雪弟,我想走近你,你不要老躲着我好吗?我没有恶意,我见你这么孤独,我很心疼,我每天都在找机会向你表达爱意,只要你放宽心接受我,我,我会护你周全。”
      雪夫转过头,看了一眼大椿,淡淡道:“哪里会有人喜欢孤独,不过是不喜欢失望罢了。”
      大椿听闻此话,双眸放光:“雪弟,你说什么,你是给我机会了吗?你给我机会,让我好好照顾你行吗?”
      雪夫卟噗一声轻笑出来:“谁照顾谁呀?我出门种地,你在家织布,我外出打猎,你准备饭食。你说咱俩是谁照顾谁?”
      大椿难得脸红,不好意思道:“是雪弟在照顾我。”又喜道:“雪弟这么说,是答应了。”
      “答应什么?”
      “答应跟我好……”
      “好你妹……”
      “雪弟怎能说粗话……”
      俩人互掐着又斗了几句嘴。
      “椿哥,你有想过未来吗?”
      大椿道:“想过,我要当族长,以后带领羊村再走向繁荣是最好,不行就保持现状吧,我想和雪弟一起待在羊村终老,待我老了,找个有勇有谋的后辈接任族长。”
      雪夫笑道:“怎这般傻气。”
      大椿伸出左掌,掌骨己长好,皮肉扭曲,贯穿掌纹有道深色的丑疤,手指能动,左掌使不了抓握的力气。
      雪夫伸手,轻抚这道疤痕,心道真丑。
      “还记得上次我说过的话吗?若非雪弟出手相救,我已被黑瞎子咬死了。我不求与你同月同日生,只求与你同年同月同日死,若有一天雪弟比我先死,我绝不独活。”
      雪夫收了笑容,板脸:“死啊死的,你再说试试,看我怎么揍你。”
      大椿立刻做装冯低做小的样子,死皮赖脸地往人怀里蹭:“娘子说得是,为夫受教了。”
      “你叫谁娘子?”
      大椿又道:“说错了,夫君说得是,小娘子在这里赔不是。”
      俩人都笑起来。
      第一抹日光露出山头,雪夫已起床,脱了衣服走到井边取水冲凉。
      大椿腆着脸也过来蹭水,非要挤到一起,雪夫将他推开,跟狗皮膏药似的立马又帖上来。
      俩人在井边打闹,顺便过几招近身博击,一来互相练习格斗技巧,二来活动一下筋骨。
      大椿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蜜里调油,他知道雪弟在开始试着接受他了,现在雪弟的身体反应还是拒绝的,但这不影响俩人的关系进一步发展。
      只要两情相愿,大椿相信金诚所致,金石为开,终有一日能让雪弟无论身体还是心灵都接受他。
      傍晚收了工,雪夫在井边取水做些清洗工作,刚洗净手脸,正要将木盆里的水端去倒了,就见羊丙端着大土碗走进院子。
      雪夫单住,很少自己开火煮饭,每月交了粮食和大椿一起在祖屋搭伙。
      平日收了工都是大椿去祖屋端来夜食和雪夫一起吃,今日大椿太忙,雪夫准备待会自己去端菜饭,谁知丙叔却帮他端来了。
      雪夫赶紧道谢,羊丙是羊村长辈,除了羊老太爷,羊丙在羊村是说话最有分量的人,端菜饭这种活儿真轮不到羊丙来干。
      羊丙笑道:“现在缺人手,只有我这个老头子跑腿呗。来,赶紧乘热吃。”
      雪夫再次道谢,才接过碗来。
      羊丙年纪不大,四十多岁,因其辈分高又住祖屋,平日坐在木织机架前说话少,其实是个很喜欢与年轻人聊天性子,送了菜饭总要坐坐聊聊天的。
      “雪夫,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我和阿丁向你打听过军营的事,你也晓得,我和阿丁的儿子都在从军,说起这事,我大儿子已半年没有家书了。”
      羊丙又道:“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在军中任不更,不更军功第四级”
      雪夫点头。
      “……哎,想当年啊,我外号猛虎,每次战役,我刀下难留活口,我的黑麻袋里装满人头,只要我猛虎上阵,那是令人闻风衷胆啊……”
      雪夫一边吃饭一边安静的听羊丙讲着“想当年……”村子里上了年纪的,退役回来的叔伯,只要闲坐下来,嘴里就离不开“想当年……”
      “雪夫,你莫怪我人老话多,都说人往高处走,你为何要自断前程呢?”
      雪夫:“……”
      “哪个从军男儿不盼立功?哪家父母不盼儿郎平安?军队律法禁严,以下犯上……是死罪……”
      雪夫的嘴里机械地嚼着粘饼:“……”
      “记得我有一位同僚,当年功夫和智谋远盛于我,每次冲峰陷阵都勇往直前,但他太过骄傲,引人不满,他还自许见解独道,想愈权指挥,与高级长官顶嘴,被体罚还不思悔改。后来事闹得太大,虽然将领惜材想保他,耐何军纪严厉,还是被处死,这就是以下犯上的结果。”
      雪夫:“……”
      “雪夫,恕我问一句,你为何要与五大夫吵架?其实军中有意见冲突,争执几句气话,过后真诚致歉通常能获取长官的谅解。遇事逃跑,是懦夫,不但将小事化大,还将罪及家族。这是何苦?”
      雪夫:“……”
      羊丙悠悠地看了他一眼:“你别用这眼神看我,你的事,大椿都告诉我了,单骑逃命如丧家之犬。”
      雪夫心下暗惊,椿哥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丙叔了?
      他缓了缓情绪,放下筷子,轻声道:“丙叔,我……椿哥他……”
      羊丙又道:“大椿告诉我实属无耐,我今日过来,就想在你这里得句实话,我要听你亲口说。”
      雪夫深呼吸几口气,道:“丙叔,我知错了,那个五大夫……哦不,那长官,处处针对我,总想法激怒我,我与他吵起来,又把他打了……他将我关至军牢候审……同僚见我有冤,悄悄递给我钥匙,我才偷牵了马连夜逃走。”
      羊丙的双眸瞬间聚焦,拍桌怒道:“无知庶子,谁递给你钥匙?你清楚对方的底细吗?若递你钥匙之人是有心人暗中安排,那你就落入圈套,有心人就等着你逃走,再给你安个叛逃的罪名,原本仅受鞭笞之刑变成杀头之罪,你可有想过家族亲人,依我大秦律,是要连坐的。”
      雪夫脸色都吓白了,全身不住颤抖,话都说不出来了。
      羊丙话风一转:“其实大椿什么话也没跟我说,刚才我一番话只是对你的试探,没想到你竟立刻承认是逃兵。”
      雪夫:“……”
      “你和大椿都太年轻,少不更事,不知世道险恶,居然以为此等大事能轻松过关,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雪夫:“……”
      安静了一会,羊丙以手指敲桌,想了一会。
      “想必雪夫也是用的假名吧?”
      雪夫:“……”
      “你的真名我也就不问了,问了你也不会说,我今日单独前来,自是不想声张,你的事,我会替你保密,因为关系我全族安危,待会儿大椿来了,你也要对他守口如瓶,莫要告诉大椿我已经知道了。”
      雪夫:“……”
      羊丙又道:“给我些时间,我需要考虑一下这件事如何处理,现在老大哥卧病在床,口不能言,耳不能听,自是作不了主的,大椿要准备接任族长,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而我,会想到此事解决之道的,你暂时放宽心,做事莫要张扬,我们静观其变。”
      雪夫缓了缓,站起来,朝丙叔跪下,叩头道:“谢谢丙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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