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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相煎太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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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阳彧领兵去魔界平叛,天宫里直传来阳彧一路过关斩将、斩杀了梧真大败了应龙的喜讯,天后召云祁入殿相见时,总是满脸喜气,连一旁一贯阴沉的天帝脸上,也现出难得的几分喜色。
云祁见状便放下了心,喜讯频传,便知阳彧安然无恙。
但这放松之下,云祁总直觉还隐藏着另一股祸事,可身处瑶山天宫中的他耳边听到的尽是喜讯,他便也只当自己多心。
魔界叛乱初平,尽管应龙逃窜在外,手中还握着为数不少的魔兵,但这也不妨碍神界大胜的趋势。
可阳彧凯旋,暂回天宫休整时,云祁等在天宫外见到的,却是一个愁眉不展的太子殿下。
“阳彧,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或者,你哪里受伤了吗?我见你脸色不好。”入夜,云祁帮阳彧卸去盔甲时,忍不住问。
谁知阳彧却转身紧紧抱住了云祁,喃喃道:“云云,不管我做了什么事,你都要知道,我不是故意伤害你,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云祁拍了拍阳彧后背,只觉得他这话说的古怪非常,便开玩笑问:“你又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岂料阳彧陡然黯了脸色。
云祁见状心中咯噔一下——他之前那种强烈的直觉又回来了。
这一夜,二人相拥无眠,竟像只有此夜太平般紧紧拥抱,却并无欢爱。
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侍卫突然来报:
“南兴领主云眇魂寂,云家主母特下帖请天帝天后以及太子殿下共赴葬礼。”
“你说谁魂寂了?!”云祁殿前失仪,抓起那侍卫的衣领就喝问。
“是、是南兴的领主云眇魂寂了……”那侍卫见向来温文的这位太子好友竟突然疾言厉色,被吓住了般战战兢兢答道。
云祁只觉天旋地转。
“爹!”待阳彧等人反应过来,云祁早已冲出天门之外。
白的灯笼,白的帘幕,满目惨白,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姐姐们,跪在灵位前嚎啕大哭的娘,只昭示了一个事实——南兴领主云眇已殁。
云祁几乎是在踏进云府的一瞬就要昏倒在地。
怎么会!那个从小就领着自己练法术、告诫自己要做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的阿爹,那个从来不生病不流露脆弱的阿爹,怎么会突然就走了?
魂飞魄散,尸骨全无!
这不可能!
云夫人见云祁归来,抱着他便痛哭失声:“我的儿,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你阿爹找你找得好苦,你为何不早些回来,也不会见不到你阿爹最后一面……”
云祁抱着瘦成了一把枯柴的云夫人,心如刀绞。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的离开只是为了与阳彧相认厮守。
一旁身披重孝的云九却突然起身,对着堂中白惨惨一片吊丧族人亲友高声道:
“现我父身死,然魔头应龙逃窜在外,魔界叛乱未平,我云九自请成为云家新任家主,率云家众兵,为我父血洗魔界、手刃仇人!”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连云夫人都停止了哭泣。
云九身边的龙玄扯了扯云九衣袖,却被她一把甩开,龙玄脸上一阵怅然忐忑。
堂下立刻有那些族中年迈长老厉声反对:“你一区区女子,如何能做率领我云氏一族的家主?更何况你弟云祁尚在,这云家家主之位也绝不可能轮到你头上。”
而云家其余七个女儿,皆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家九妹,不明白云九为何突然说出这种请求。
云九觑一眼云夫人怀中的云祁,冷冷一笑:“云祁吗?为与情人厮混,私逃出府,父亲找上门了还让情人隐瞒行踪,骗得父亲为寻他回府而去了魔界、最终遇险的人,有何资格担任云家家主?”
堂中之人面色剧变,纷纷将探究的目光射向云祁,云夫人搂着云祁的手更是一颤,满目不安怀疑地看着怀中亲儿。
“我没有!我从没有让人骗过父亲我在魔界!”云祁扫一眼堂中众人,见众人依旧质疑,便又将目光投向阳彧,却见阳彧垂了头,面上神色飘忽不定。
想起阳彧这些天的种种反常举动,与自己在天宫里近乎被隔绝的生活状态,电光火石间,云祁便全部想通了——
阳彧为了留住自己,竟然将找上门的阿爹骗去了魔界,让父亲最终在魔界被应龙杀死!
云祁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曾让自己全身心信任的人,只觉得自己心中曾坚固无比的信念在疯狂崩塌。
而此刻云祁望着阳彧的眼神,已经让场中众人皆明白了这云家继承人和当今太子殿下之间的关系。
云夫人放开了搂着云祁的手,第一次,毫无留念地将他推出了自己的怀抱。
“小九,你是疯了吗?有什么话我们关起来说,你不要这样对小十!”一向寡言的云五突然站出来,拉住云九低声喝道,却被云九拍开。
云祁向云五投去感激一眼,云五却也如众人般躲开了他的注视。
云祁此刻只觉得自己已被全世界狠狠抛弃,而身后那个紧搂上来的怀抱又是如此冰冷。
而那个幼时曾最疼爱自己的九姐,此时正在众人面前言之凿凿地历数他的种种“罪状”:
“神界皆知,我弟云祁生来孱弱,性格肖女,不堪大任,且今又与同性厮混,行那龌龊之事,德行皆败,更不能为云家绵延子嗣,此种人如何能继任云家家主?”
“我云九自幼随父苦修,自信文韬武略绝不逊于男儿,如在场众人有谁不服者,皆可上来与我比试一番,若我云九输了,便绝不提继任家主一事。”
场中人皆沉默:大家都心知肚明,云九说的是事实,而云九除了是个女儿身,在各方面甚至可以说是云家历代以来资质最好的继承者。
云祁面色煞白,摇摇欲坠——他非是不能相让家主之位,他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一向敬重的九姐竟能当众伤他至此。
阳彧想要开口为云祁争辩,却深深明白此时他若开口,只会让事情越描越黑,他只能更用力地搂住怀中的人,却感受到怀中人越来越剧烈的颤抖。
阳彧从没有如此恨过一个女人,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九小姐,你当众如此侮辱你亲弟,难道就德行高尚吗?”满场静寂中,突有一人高声道。
众人望去,却是一个模样十分秀雅的青年。
那青年说完,冲云祁眨眨眼,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
云祁看着这青年,一时想不起自己又是在哪里认识了他,待看见从那青年身后蹿出的一匹活蹦乱跳的黑狼,他这才失声道:
“小黑!流岚!”
一听云祁惊呼,场中人便了然道:
“原来是前南兴领主流铮上神的亲弟。”
“传闻流铮上神与佰玉上神双双归隐青芒山,将南兴领主之位让于云眇,这才有了在南兴扎根的云家,此次其弟流岚突然下山,莫不是要拿回南兴?”
“说不准,谁看得懂这些人!”
……
然而流岚却在众人议论中从腰间掏出块令牌,对云九展示道:
“当日你父云眇受我长兄南兴领主之位,答应云家日后将替我兄做一件事,以此令为信。如今我兄命我携此令牌下山,特来让云家履行承诺。”
云九沉色问:“何事?流兄请说。”
流岚望一眼堂上云祁,朗声道:“让云祁继任云家家主,并不得干涉其婚姻结亲。”
场中一片哗然。
云九大怒:“我云家家事何由你一外人插手!”
流岚却一笑:“没办法,谁让你父答应了我兄长呢——做神嘛,得讲究信用,对不对?现在天下人都看着呢。”
一时间,议论迭起。
云家众人面上也是各有思索。
云九怒视云祁,面上满是不甘。
就在焦灼之际,突听堂外高传一声:
“天后娘娘驾到!”
众神闻声拜倒,目光纷纷投向入口处那个缓缓而来的端庄身影。
云夫人一见天后,面上便满是不屑,调转了头不去看她,也不行礼。
“快请起吧,今日死者为大,众位不须拘礼。”天后一如既往的言行宽容得体。
就在众神纷纷起身之际,天后看着堂上站着的云九,又出惊人之语:
“云九,你不能做云家家主。因为你命中注定与我儿阳彧有缘,只能成为我天家儿媳。”
众神大惊,云九更是震惊地看着天后。
云祁闻言便回头去看身后搂着自己的阳彧,只见阳彧面上一片阴沉——原来他早就知道。
“这不可能!”
云九和龙玄几乎是同时开口。
天后却幽幽一笑:“众位皆知,我天家继承者年满两百岁时便会以姻缘石测算姻缘,以求姻缘圆满、子嗣繁荣,凡合姻缘石所指成婚者,神界无有不太平和乐之时;凡违抗姻缘石所指,私自与他人成婚者,不仅自身神运受损,更会殃及神界灾祸丛生。而你云九,就是我儿阳彧在两百岁生辰时,于姻缘石上测算出来的有缘人,你们必须结为夫妇,否则将三界大乱,生灵涂炭。”
云祁面无血色。
云九踉跄后退,连声疾呼:“我不信!”
天后早有准备,从袖中拿出一方小小黑石投向半空,抓过阳彧的一只手,又抓过云九的一只手,在二人指腹处各取一滴血滴入石中,神咒一念,只见虚空中便渐渐浮出一行夺目金字:
“阳彧云九,天作之合、千古佳偶。”
“这不可能……”龙玄博学多识,自然明白天后所言非虚,可他却不想承认,他早就深深爱上的云九,竟会是当今太子命定的妻子,而为了苍生太平,他竟连争取都不能!
而天后看一眼面色煞白的龙玄,又看一眼阳彧怀中的云祁,幽幽一叹:
“龙玄,你原本的命定之人,该是云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