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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PART 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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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3
时间如肉包子打狗般一去不复返了,天气越来越冷,刚踏出理疗室的门口,她就被迎面袭来的冷风吹得瑟缩了一下脖子。
越到年底,大家越忙,所以公司决定今年圣诞不放假了。公告一出,中国人倒是没什么,而同一栋大楼的那些把圣诞节当新年过的外国人可就惨了,上午林秀在洗手间外面就碰见了一个研发部的英国大叔,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拉着她哭诉了半天。
不过为了安慰那些洋鬼们脆弱的小心灵,公司好像还是说了下午能提前下班,晚上有舞会。林秀不大清楚,因为她下午已经请了假,要去医院做理疗。
南方的冬天虽然再怎么冷都在零度以上,但那种阴森森的湿冷,是北方干燥冬天所无法比拟的。每到这个时候,林秀的腰就会疼得像断了一样,疼得夜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如果坐着的时间超过两小时,她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
不过后来柳静介绍了她去做理疗以后,情况就好多了,医生告诉她,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只要调理得好的话,恢复还是很有可能的,于是每年都去做理疗这个习惯,她就一直保持下来了。
拉紧了衣领,匆匆步出医院大门,穿过几条马路,她又来到对面的妇幼保健医院。今天上午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听说她是要去医院,忙的脱不开身的夏辰熙就拜托她照顾一下同去附近胎检的王小雅。
她欣然答应。
进了妇幼医院直接上三楼,王小雅还没有做完检查,林秀就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着。
走廊上人很少,而一墙之隔的对面,就是医院打胎的地方,这样的安排还真是讽刺。她不由自主地向那边看去。人挺多,来打胎的一般都不是自己来的,多数有男人陪伴在身边,又或是和同性朋友,偶尔有个落单的,也拿着手机不停地打。
期间她还看见有一个穿校服个子挺高的小姑娘,一边不耐烦的看表,一边扭头对身边的同伴说:“这个怎么这么久啊?我下午还要赶回学校上课的啊……”
林秀哑然好一会儿,摇摇头,果真如今的小女孩儿都剽悍。
回过头,她才发现王小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站在她旁边,还是有些羞涩的样子,她向她笑一笑。
“检查完了?”
“嗯。”
“孩子怎么样?”
……
林秀无比后悔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她忘记了凡是做了母亲的女人,都有源源不绝谈论自己孩子的天赋,就连平时看上去如此文静的王小雅,唠叨起来也是恐怖的。
从三楼一直到妇幼保健医院大门口,期间兴奋地重复了无数次那个还未成形胎儿的情况,以及刚刚从医生那儿学来的新知识。
“原来怀孕的时候二十八天就算是一周的了啊!”
“原来宝宝四个月就可以在肚子里听到外界的声音啦!”
“原来胎儿也会做梦,也会哭,也会发脾气的啊!”
听到这里,林秀心中一紧,回过头问:“它们还发脾气?还会哭?”
“是啊,”王小雅点点头,“医生说如果在怀孕期间,妈妈的心情不好,哭泣或是有不良情绪的话,宝宝就会缺氧,就会觉得惊恐不安发很大脾气的呢!”
“。。。。。。。。。”
“还有哦,我看到那些图片还有一条像小尾巴的东西哦,很可爱的。”
林秀动了动唇,想告诉她那是脐带,是连接胎儿和胎盘,输送营养用的,可她最终还是没有说。脚下的步伐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身后的女孩子有些气喘吁吁的跟不上,想叫她等一等,但叫了好几次,她都像没听见似的,眼神儿有点飘,不知道在看哪里,就是一个劲儿地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一直来到等候出租车的地方,异样的安静才让林秀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王小雅早已经停住了口。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沉默有些失礼,连忙甩出一个新话题。
“Ken很关心你啊,我来的时候千叮万嘱地叫我照顾好你呢。”她打着哈哈。
“他哪里是关心我啊,他是关心他的孩子而已啊。”王小雅佯装嗔怒,脸上浮起一片少女特有的娇羞,过了一会儿,她又低头笑笑,“不过Ken真的很喜欢小孩子啊,本来今天都不用检查的,但昨天晚上我说有点不舒服,他就硬是要我上医院……他总是说要先生一个女孩子,像我比较好带。昨天晚上他还趴在我肚子上,说听见了孩子的心跳,你说怎么可能嘛,才一个多月而已……”
不知哪里吹来的风沙迷住了眼,林秀用衣袖擦擦眼睛,又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找了个这样的话题。
不过幸好出租车很快就来了。
“你还去哪里吗?”林秀回过头问。
“不去了,”王小雅摇摇头,“我回家了,你呢?”
“我等会还回一下公司。”林秀拉开车门,“上车吧,我先送你回去。”
手却被按住了,王小雅摇摇头,“不用了吧,你工作忙,你回公司去吧,不用送我了。”
林秀皱了皱眉头:“那怎么行?你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情我可交代不起。”
“不用了,真的,秀秀姐,我家跟公司就算打的,来回也要一个多小时呢!”小雅很诚恳地看着她,“医生不是都说了我没事了么!我打的回去,直接到家门口,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有事情你先忙去吧!”
虽然还是有点不放心,不过王小雅倒是提醒了她,她此刻腰疼得厉害,要是在车上再颠上一个多小时,估计能要她老命了。林秀想了想,“也好吧,”她点点头,“那我看着你上车。”
王小雅笑笑钻进了车里,然后摇下车窗向她笑着招招手,林秀朝她喊:“千万注意安全啊!”
“哎——”出租车绝尘而去,消失在她视线范围内。
抬腕看看表,时间尚早,她买了个麦当劳当中午饭吃,然后慢悠悠地逛街逛回公司,期间在各个名牌店内搜罗了一大堆期刊杂志什么的拿回去慢慢研究。
林秀是典型的金牛座,平日里精打细算,但只要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无论多贵,就算下个月得喝粥度日子,她也会想尽办法的给买下来。新年新气象,她对自己说,要给自己换一个好心情。
下午回公司的时候有点迟到了,路上又碰见人力部的美女总监,被勒索去了好几本杂志,她匆匆忙忙回到办公室,拿出手机充电的时候,看到满屏的未接电话,怔了一下,身后就有人推门进来了。
“林秀!小雅呢?”夏辰熙咬着牙,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她还没回到家?”林秀心中一沉。
“没有”
“不可能,”她拿起桌上的电话,一边拨号一边问,“打过电话了吗?”
夏辰熙没有作声,阴着一张脸看着她拨号的手。先打手机,关机,再打家里的座机,响了一遍,没有人听,挂断,再拨一遍,还是没有人听。
放下电话的时候,林秀的脸色也有些变了,她回头看着他,心跳开始“砰砰”直跳,这时夏辰熙突然站起来往外面走,她连忙伸手拉住他,“你去哪里?”
“报案!”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夏辰熙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傻了吧?她才失踪多久?!未满二十四小时派出所不会授理的!”她皱起眉头。
“可是她现在不见了!我打她手机关机,家里电话也没有人听!你想我怎么办?!”他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好几个经过门口的人都转头看向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KEN!”她大力把杂志摔在桌子上,强压住火气,“我希望你能注意下影响!”
“你怎么就知道她不是去其他地方?”
“她一个孕妇挺着大肚子能去哪里!?”他怒气冲冲地反问。
她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又拿起电话,“我再打一次试试,”结果还没拨号,电话就一把被按掉了,手腕被扼住,“你现在才来紧张有什么用!我刚刚你电话你怎么不接?”
什么态度!这时林秀也有些恼怒了,“她不就是手机关机没回家么?她不就是不见了几个小时么?我承认我这次是疏忽了,可你有必要这么紧张?她才怀孕多久啊?肚子都还没显出来呢!再说你当她是三岁小孩子啊?自己不会照顾自己?”
“她要是能照顾好自己我就不用专门拜托你了!你知道的!她为了我打过一次胎的,身体一直都弱得不得了!有点刮风下雨的就腰酸背疼……”
“她腰疼?”林秀差点没笑出声来,“我TM我的腰也疼啊!那怎么不见我天天生病我天天要人陪着扶着伺候着啊?啊?”
“那怎么能一样!小雅跟你不同,她天生身子就弱!”夏辰熙急急吼出一句。
林秀顿时出离愤怒了,是啊!谁TM叫她天生就身强体壮的?活该她被抛弃!活该她没人可怜啊!几乎要冲口而出的那句话被一下子死死咬在唇边,化作一声冷笑。
“是吗?”她扬起眉毛,挑衅般看着他,“同房后检验是否怀孕,最快都要十天以后。你酒后糊涂距离她告诉你怀孕的时间不过短短一个星期,她怎么可能用测试纸验出来?”
“你滚回去给我弄清楚了,你爱的林妹妹到底有没有做人流过再回来跟我说事!”
因为他激动而扼住她的手腕生疼,好像放慢镜头一样,她的眼睛渐渐蒙上一层水汽,渐渐变得湿润,液体从眼眶内渐渐溢出来,聚积在长长的睫毛上,越积越大滴,终于,“啪”地一下滴落在他的手臂上。
夏辰熙怔了怔,松开手。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你——给——我——滚——!”
夏辰熙看着她欲言又止,半晌,转身出去了。
外边办公室的人早被里面的声音所惊动,一个个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子,被无形的手捏住向上提着,朝里面张望,无比惊诧。
“神经病!”大力摔上门,她怒气冲冲地回到位子上,拉开抽屉,翻出打火机,点烟。一次,两次,点不燃,三次,四次,终于不耐烦,“靠!”骂了一句,她一把扔出去,打火机直线飞出撞上木门,“砰”的一声。
。。。。。。。。。。。。。。。。。。。。。。。。。。。。
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不知坐了多久,很识趣地,根本没有人进来打扰,又或者说,根本没人有空进来打扰她。圣诞前夕提前下班,人人都忙着收拾东西回家,有家室的要回去陪另一半,没家室的也要赶紧回去好好梳妆打扮,参加晚上的舞会。
换了个打火机点燃了烟,她一支接一支的抽,直到房间里烟雾缭绕到自己都受不了了,她才站起来,推开窗子。
原来已经入夜了。不过今晚格外热闹,公交车上载满了人,大街上播放着圣诞歌曲,商铺为了吸引人客,都挂上了花花绿绿的彩灯。隔着马路对面是一间画廊,今天将一幅拉斐尔的西斯廷圣母图摆在了橱窗前,画中的女子怀抱基督,年轻的面容端庄秀丽,怀着仁慈与博爱,凝视面前往来的车辆行人。
圣母啊!宽容又博爱,她觉得今天她所做的事情比起圣母来说都又过之而无不及。柳静说得对,有时候她就是老好人一个,恋旧情节太强烈,结果到头来害了自己。
绝对没有下次了!她咬着牙对自己发誓。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所在的这栋写字楼,灯都熄得七七八八了,清凉的空气伴随着安详而神圣的赞美诗飘进房间,她闭上眼睛聆听了一会,突然传来敲门声。
确定自己听见的不是幻觉以后,她打开门,愣了一下,“Tony?”
门外小伙子笑了笑,点点头。
Tony是和夏辰熙一同招进来的助理,年级不大好像才二十四岁,人长得挺帅,一米八几的身高,眉清目秀的,有些害羞。部门里的女孩子包括Lisa有事没事都以调戏他为乐。有次林秀要Lisa帮她买卫生巾,Lisa就叫Tony去,结果小伙子红着脸出去转悠了半天,给她买回来包护垫。
被一群不要脸的女人嘲笑了一番后,小伙子脸更红了,但就是不好意思去换,说再买一包算了。林秀一听,小小年纪如此铺张浪费这还得了?那天又正好很得闲,她就拉着Tony亲自跑去那小店里找店主,店主自然不肯换,但经过林秀一番锲而不舍的威逼利诱后,终于洋洋得意地拿着卫生巾出来,当时这小伙子看她的眼神,不是一个敬佩就能完全表达的了。
刚进门,小朋友被烟味呛了一下,咳了几声。林秀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挥挥手给他净化空气,一边奇怪,“你怎么还不走?不去舞会?”
小助理摇摇头,脸上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不去了……其实,我今天下午看到你……”
“哦,”林秀点点头,“要回家陪女朋友?”
被她蓦然打断,窒了一下,小助理脸更红了,“……我没有女朋友。”
林秀想了想也是,他要是有女朋友,也不会把卫生巾给买成护垫了。
关上窗子,本来想邀小助理一起走的,结果好死不死又接到Young一个电话。Young先问她在哪里,然后说他现在已经在舞会上了,还千叮万嘱她一定要来。那头声音很喧哗很吵杂,林秀说我不去了,我回家,Young好像听不清楚,一个劲儿地问,什么?你说什么?然后说不管啊,反正你一定要来,然后挂了电话。
Tony还在一旁乖乖的站着,她坐在位置上呆了一会儿,一咬牙还是决定,去吧!
下了楼,Tony听说她还是决定要去舞会,就坚持非要送她不可。他还有车?林秀好奇心顿起,于是跟他跑去车库一看,结果发现一辆崭新的A4正朝她眨眼睛呢!
于是刚褪下去的热泪“腾”地一下又上来了,这什么世道啊!林秀含泪,痛苦地把脸扭向一边,想当年她给罗伯特当助理的时候还是天天挤公车上班的,怎么转眼经济发展就如此迅速,连小朋友也能开A4了?
一路怀着悲痛的心情,来到舞会地点。听说公司办这次的舞会花了不少钱,PARTY布置得很漂亮。公司里的单身男青年们打着圣诞舞会的旗号趁机邀请女孩子,女孩子都幻想着能在这个浪漫的节日邂逅几个青年才俊,于是一个两个都卯足了劲头往死里打扮,灯光一暗下来,顿时会场里那舞姿摇曳,那衣香鬓影飘飘,那帅哥美女无数,林秀刚探了个头就被打击回来了。
幸好化妆包都随身带着,她赶紧一溜小跑去洗手间补补妆,不过奇的是,Tomy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你怎么还不走?”林秀都没空看他,在包里乱翻想挑支合适的唇膏。
“我……”Tony站在旁边,犹豫了一下,“我今天在办公室里,看到你和Ken的争执……”
林秀手中顿了顿,大概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了。
“嗯?”
“……那个,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争执的原因,但是Sara,其实没必要为了一个人。。。。。我是说,你这么能干,又这么漂亮,一定还有很多人喜欢。。。。。我很喜欢跟你一起工作,也很喜欢。。。。。。。”小助理红着脸说得磕磕绊绊,最后那句话,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什么好的形容词来,就此打住。
“。。。。。。哦。。呵呵,谢谢了啊。。。”林秀干笑两声,有些哭笑不得,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小朋友好像完全搞错状况了。
“Sara,我是说真的!”明显感觉到她的敷衍,Tony一脸严肃的申辩。那样子又让林秀觉得有些好笑,这年头的孩子啊……
“行,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她挥挥手,“放心吧,我是女超人,我是公主希瑞!谁能打得倒我啊?少担心这有的没的。。。。。”林秀抬起头朝他笑了笑,顺便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你赶时间你就先回去吧,啊……”
他们俩挨得挺近,Tony很高,低着头看了她一会儿,也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然后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Sara……”
这个动作太过暧昧,话还没说完,林秀就立刻清醒过来。她退开一步伸手去拿粉饼,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手。心中微微有些不悦,对这个Tony的印象立刻打了个折扣。
“行了,我真的没事了,你走吧。”她转过头去对着镜子化妆,不再看他一眼。
突然间的翻脸,似乎让这个小助理有些尴尬,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那……我就先走了?”
“嗯。”她哼出一个单音节表示回应,然后在镜子里一直注视着,直到Tony的背影一直走远,一直消失在拐角处,她才回过头收拾好自己的化妆袋。一边鄙视现在男人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德行,一边自我检讨,自己那喜欢随便拍小美男肩膀的习惯,怕是真应该改改了。
出了化妆间,远处会场中的领导致词在隐隐约约地在寒冷的空气中回荡,昏暗的走廊上空无一人,拐角处摆了几棵高大的阴生植物,其中有一点暗红的火光明明灭灭。
林秀正想探头看清楚那火光的来源,突然打火机“嚓”的一下,蓦然窜起的火光把她吓了一跳,等定下惊来看清楚那里站着的人,她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决定装作没看见,径自走过去。
可交汇的一刹那,那人却发话了。
“你习惯了把男人利用完了就赶出去是吧?!”少旗掐灭了烟,双手插在裤袋里,语带讥讽,微微扬起眉毛,斜睨着她。
“你也习惯了跟女人上床以后在她们茶几上留支票是吧?!”她毫不留情出言反击。
得,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