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怨》宠辱偕忘

11、第一个巴掌（11）

　　空气仿佛变成了钢筋水泥般沉重，三个人中却独独将她一人围剿，继而死死压制。她想尽力摆脱这种不适，但即使用尽了内在力量，也不能撼动周围凝固的空气分毫。她感觉在应安然和石程的殷殷注视和尴尬的氛围中，她要脾肺破裂了。
　　应家的一楼大厅全是光洁的大理石装潢，并且处处纤尘不染，同时，处处也是人来人往的影子。
　　方芊妮下意识是想回避这四只眼睛的，但是想象总比现实来得容易和美好。来之前，她想象过无数次傲视他俩的眼神和目光，角度，时长，锋利等级全部都考虑在内，但实际操作起来，才真正知道这其中的困难。
　　佯装的镇静被适时暗下来的灯光救了场。应安然作为今晚的寿星被请上台去和她的父亲一起答谢酬宾。不知为什么她的步履放得慢极了，细长的高跟鞋一下，又一下，踩在几级台阶上，沉稳却又别有用心，那鞋跟像是一把尖利的锥子一下下敲打在方芊妮的心尖上，无法抗拒和逃避的折磨。
　　头顶上方的灯光突然被应安然巨大的亮片耳环折射，刚好刺到了方芊妮的眼睛，迅速地抬手一挡，再放下来的时候，眼前竟然是一个高高的黑影，完全挡住了台上的应安然。
　　她心想，这人来得真及时。
　　定睛一看，竟是石程本程！
　　“有何贵干？”
　　方芊妮也没发现，只要应安然不在的时候，她面对石程倒真是理直气壮的，这到底是什么复杂的感情？难道她怕了应安然不成？
　　“没什么贵干——”那人故意往下低头弯腰，她眼看着眼前的黑影越来越近，就是逞强似的和他对抗，绝不服输。可眼看着，石程的高挺的鼻尖就要碰到她的鼻尖了，她忽然心里一颤。
　　以前，她是总夸石程鼻子高挺英俊好看来着。
　　那时候啊……怎么看怎么好看啊！
　　距离越来越近，她突然心中发堵，冷了眉眼猛地往后撤退一步，留下两人间能盛开人的距离和冷到极致的氛围。
　　“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我爸说你必须去复诊，他说你的心理问题不能再耽误下去，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容易报复社会。”
　　“呵——！我呸，我压根儿就没病！你们父子俩少在这里造谣生事。”
　　“你见过哪个有病的说自己有病的？”
　　“你TM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方芊妮，我警告过你啊，你骂我不是第一回了，但是别扯上我爸！”
　　“谁啊？就那居委会大爷啊？我也不屑于掺和你们，只是有一点，你爸掉钱眼儿里了吧？这是几年找着我这么一个所谓的‘病人’吧？死拽着不撒嘴？”
　　“姓方的。我再好心提醒你一句，你最好去办公室外面的墙上仔细看看我爸的简介，他是顶尖大学的博导，我爸的病人每天得排着队约时间的，他惦记你的病情是你的荣幸。”
　　“我……！”
　　“你什么？你闭嘴！说到钱，我爸对你爸那是自愧不如的。”
　　“你敢当着方家的人这么明目张胆的诋毁我爸？”
　　“没什么不敢的！”石程从服务生的托盘里取了酒杯，深红色的液体在透明的高脚玻璃杯里摇晃。他自在安然的嘚瑟样子，让方芊妮想杀了他然后自杀。
　　“反正你不是一直在努力让你爸放弃和我合作吗？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对我的人品有这么大的成见。但是，我觉得方总不会轻易放弃这么个赚钱的好机会的。女儿和钱，我猜……”
　　“他选钱！”
　　这边俩人你来我往吵得热闹，却没发现大厅里早就寂静无声，本该在台上发言的应安然，噤声，望着他俩的方向，所以众人也纷纷侧目……
　　应安然活像是被抢了嘴边羔羊肉的狼……
　　“哈哈哈——大家见笑了。我这女儿早就对石总一见倾心，非要我招了人家做女婿呢！”应安然的爸站在一旁解围，众人只能笑着附和，继而把微笑的目光纷纷聚焦到石程的身上。
　　剧本似乎要重演，又似乎细节之处有所变动。方芊妮接受应安然挑衅的目光，坦然自若。
　　不知道是不是因了石程就站在她的身边，她的感受，神态和她的反应以及心情和方才他站在应安然身边来审视她的时候截然不同。
　　石程竟然开始抬脚。
　　方芊妮知道他这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台了。按常理，她应该往台上扔白菜帮子然后在众人面前揭开这俩人的狼狈面目，这才是她的初始剧本。不过，方芊妮大概是新手，戏全没有按照剧本走，她竟然在背人的黑暗区域拉住了石程的衣袖。然后，大胆地直视石程的眼睛，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然而就是起到了阻止他上台的效果。
　　应家两父女有种下不了台的尴尬，石程也感受到了，但是袖口在方芊妮手里，他竟然舍不得用一点点的力气挣脱，摆脱她，那还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了。
　　算了，就当是为了他那医者仁心的爸可怜这个有病的女孩了吧。他对大家礼貌举杯，但并没有上台正式回应“应家女婿”这个称号。
　　“你满意了吧？可以去看病了吧？”
　　“满意什么？我没病！”
　　对着石程，方芊妮冷言冷语，但转过身，确实收不住忍不了的笑意。
　　突然，冷不防背后感觉冰冷……
　　以及一种被液体和硬.物冲击的感觉……
　　“芊芊！”
　　方大陆的声音越来越近，有种焦灼夹杂着愤怒。
　　她缓缓回头，是应安然和她手里的两个大玻璃杯。
　　“如何？冰水可还足够让你满意？不够凉的话我再给你降降温。”
　　“谈何满意不满意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最体贴我心意，我便足够了。”
　　方芊妮内心惊涛骇浪，但是表面依旧风平浪静。冰水渐渐一层层湿.透渗进衣物里，脚旁边的冰块也在迅速融化，吸收了周围的热度，她感觉到后背已经开始发冷，这种初冬的季节再怎样也是受不住这冰块儿的。
　　方大陆被围观的人群挡住，眼看着近，怎样也走不过来，石程脱了西装，整个将方芊妮的背裹住，对大家道了声抱歉，就半拖半拽着狼.狈的方芊妮从小路快步出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