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结局》禹稷

52、赌局

　　今日天气晴朗，正是出游的好时日，只是可惜早上出了曲洋那个意外，耽搁了任九他们半日的悠闲时光。
　　曲洋暗地想着定要晚去些，让他们等上一等才算摆足了架子。
　　可谁知即便如此，等人的也是他，那二人竟过了晌午才出院子！
　　最晒的时辰过去，这一行人顶着不甚浓烈的春日出了门。
　　曲夫人怕这老头子给小夫妻脸色看，还特意吩咐了自己的贴身婢女跟着。

　　一路上，任九牵着曲临泉的衣袖，外人看来，她步履如常，神色从容，只曲临泉知道这人完全没在看路，一双眼睛盈满了大千世界各色物什，是难得的活跃。
　　“前面便是湖了，你们是要去泛舟还是只在岸边逛逛？”曲老爷抬起眼皮无趣问道。
　　曲临泉看向任九，任九眨眨眼面无表情地看了回去。
　　“她想泛舟。”
　　“没听见你们公子说什么吗？他想去湖里，还不快去准备。”年过半百的老家主随口吩咐了下去。
　　于是待他们行至湖边，一艘精致的小船早已守在那了。
　　曲临泉先上船去，然后扶了任九上来，曲洋本不想去插一脚，但看到那婢女想起他答应夫人的事情还是沉住气，万分不乐意地踩上了船。
　　船夫看人已上齐，便一竹竿撑开悠悠的水波，摇摇摆摆的离了岸。
　　任九自踏上船板便觉得如同踩上了新世界的门槛，真是好新奇！
　　曲临泉坐下，看她还站在那盯着水发愣，不由笑笑：“没见过？”
　　曲洋懒懒的躺在座位上，看着对面那对旁若无人的小夫妻觉得牙酸得很，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船那头，他那傻儿子向来冰冷寡情的眼睛里蓄满了柔情？真是粘腻得令人作呕。
　　不过……或许这也是个机会？他若是有了自己美满的小家，想来也就不会时常回曲府让夫人劳神了。
　　这么一想，曲洋来了精神。
　　蓦地，船身剧烈摇晃了几下，他抬眼看去，果然，那女娃站在他儿子面前使劲的蹦了两下，还用很兴奋的语调跟他儿子分享：“曲临泉，你看，我们不会沉下去！”说着，又蹦了两下，曲洋顿时觉得脑仁子都要被她给颠出来了。
　　看那小子表情就知道这时恐怕那背对着他的女娃笑得很是开怀。
　　“嗤——”一声嘲讽打破了原本轻松愉悦的气氛。
　　也是，无论什么活动，中间夹了个讨厌的老头子总是不能长久开心的，曲临泉直到这时才真正把眼神放在了曲洋身上。
　　完全的无悲无喜，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曲老爷一愣，不知怎的，竟不敢再和他对视，心虚的避开那视线，直到下船都没再发过一言。
　　“是不会沉下去，不过若是这船底被你踏出个洞来可就不一定了。”
　　任九点点头，想想也是，于是老老实实的坐下听曲临泉给她介绍起这片山水来。
　　几人在湖中游玩了一个时辰，期间任九尝试了自己撑船，不过摸索几次，便也撑得像模像样，一点没坠罗刹阁善于培养全能型人才的名声。
　　回到岸边的时候，一直守着的婢女上前来禀报，说是夫人有急事想找曲临泉临时回去一趟。
　　曲临泉只看一眼曲洋那淡定的样子便知道这事不急，且怕是这二人或许还想做些什么，只不过他选择相信自己的母亲，于是和任九打了招呼便先行离开。
　　曲洋见他儿子真的走远了，心底轻松不少，刚想把准备好的说词拿出来糊弄人，回头就发现哪里还有任九的影子！
　　“少夫人呢？”
　　几个护卫从人群中现身，面面相觑，最后领头人站了出来，很是艰难的跟他汇报：“禀家主，吾等、不知……”
　　曲洋自己都没察觉也无从对他们发火，“去找！”说完纵身一跃消失在原地，当先寻了起来。
　　离他们不远的一处字画摊前，任九买了把刚刚随手拿起的折扇，极为风雅的摇着往反方向去了。
　　她这一路走在人群中，明明周边人声鼎沸，最是人间热闹繁华的景象，却越发觉得心底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一处。
　　一条街还没走完，就没了逛下去的兴致，只想寻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等，至于等些什么……
　　罢了，等着就好，答案总会出来的。
　　她漫无目的在街道间穿梭而过，先进了间酒楼，没等小二前来招呼便起身走了，直到出了那条街仍觉得刚刚那混着酒菜气味的嘈杂声音在刺太阳穴。
　　又在一处看起来很是清雅的茶楼前停了下来，刚想进去，说书先生把醒木一拍，惊得任九立马收住了脚。
　　转过身，正好看到两个小贼配合默契地窃了个沉甸甸的荷包，任九觉得这二人动作熟练毫不拖泥带水，很是值得赞赏，便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那两人一高一矮，长相普通，穿着寻常的粗布衣裳，身形削瘦，神态倒是相似得很，一举一动都是如出一辙的贼眉鼠目相。
　　他们得手后彼此打了个眼色，很快窜进旁边的小巷子里，接着便是一顿小路乱拐，到了没人的地方二人才停了下来，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那股兴奋劲。
　　“诶诶，快看看有多少？到底够不够？”矮个子男人攀住身旁人的肩膀催促道。
　　那高个的连忙的捧出荷包，极是虔诚的打开点了点：“够了够了！这里面还有黄的呢，咱们今天肯定能翻本！”
　　“翻本？你们要去赌坊吗？”
　　正在盘算着今天压哪边的两人被吓得心底一个咯噔，掩了赃物匆匆转过身来，便见到身后不知道何时立了一位极为俏丽的小娘子。
　　见她只是一个人，二人把心放回肚子里，换上一副凶恶嘴脸欺上前来：“怎么，小娘子也想来分一杯羹？可以啊，只要你……”
　　说着那瘦高个就把手伸了过来，任九到底想着自己来的初衷，没把人家手怎么样，只是在他过来时闪了个身，顺便在他脖子上割了个圈圈。
　　那人被她极速的转身晃了下，回过神来都没看到她是怎么转到自己身后的，愣愣地拿起手摸了摸自己脖颈上那个用血画的圈，登时有一种头要掉了的惊悚感从脊背上传到四肢百骸，吓得立时坐在了地上。
　　“饶、饶命，女侠……”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可怜那二人抖抖索索正在想着怎样编出一个凄苦的身世，还要分神来回忆她刚刚说了什么。
　　显然，没有直面刺激的矮个男人反应要快些：“我们不是去赌坊。”
　　“对、对，我们不是去赌坊，我们是要去给年迈的母亲买药。”
　　任九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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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从她的眼神里悟出了“对我说谎，你要死了”的威胁，赶忙纠正道：“不、不是买药，我们记错了，这钱是要拿去……”二人吞吞吐吐，最终矮个子急中生智“去表达下对英雄的支持，对，就是这样。”
　　“英雄？”任九好奇这个英雄是谁，拿下巴指指他们示意他们前面带路。
　　路越走越偏僻，出了一个极窄的巷口，任九见到了名为“生死赌坊”的地方，她拿眼神扫一扫二人，意思不言而喻，不是说不是赌坊吗？
　　那二人顿时头皮发麻，僵硬着给她解释：“这真不是普通赌坊，您进去就知道了。”
　　任九便迈开了脚，避开一路的乞丐醉鬼游民懒汉，皱着眉头往那屋顶都快给掀翻了的嘈杂场所走去。
　　进了门，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立刻毫不遮掩的投了过来，可以确定的是没有善意的。
　　她定定神，尽力忽略这些，看到大厅中央似乎围了一圈人便也凑上去一探究竟。
　　只见一张极大的方桌由中间划了道粗线，两边摆满了金银玉石等财物，也不见色子，只有一个油光满面的男人坐在桌子后面，不断出言煽动这些人多多压钱。
　　“这赌的是什么？”这时候那两个小贼早不知跑去了何处，任九现在注意力也不在那二人身上便不再管他们，反正赌本她已经收下了。
　　在一群大老爷们间突然响起一道女声还是很令人吃惊的，于是喧闹声暂时小了些，一屋子人都看这个不知从哪冒出的白白净净的小娘子。
　　也不是说这里没有女人，只是没见过如任九这般脑门上仿佛刻了个“良”字，还大喇喇站在这不懂就问的女人。
　　众人一时摸不准她的路子，也不敢随便上去搭讪，说不准是哪家贵女来体验生活了不是？以前不就有那么一位吗……
　　还是那桌后的男人反应过来，很是客气地回她，用的是对待贵客的语气：“这位娘子请看这”，说着他拨开左边那座小银山，露出了桌子上贴的字。
　　任九看出那似是一个人的名字。
　　“若说我们这赌的什么，您上楼一看便知。”
　　旁边便有小厮过来引路，任九跟着走了。
　　“哎，这女的到底有没有来头？”有人问他。
　　男人见任九走了才坐下，把刚刚推倒的钱财重新堆起来：“能让街上那两个小子把人引来后连多留一瞬的勇气都没有的人，你说有没有来头？”
　　这边任九跟着上了楼，才发现整个二层都是一层层的阶梯座椅，只中心天井位置留了个空荡的场地。
　　这看起来倒像是在观看比武？不过，不是说现在已经禁止百姓私下赌命斗殴了吗？
　　她来了兴趣，找了空位坐下。
　　“客人怕是头一次来，若是不知道今天两位选手的水准，可等一会他们上场时好好参详，只要没交上手，都是可以下注的。小人就在后面候着，您想好了随时叫我。”那小厮极为恭敬道。
　　任九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等了不到一盏茶功夫，人群突然沸腾起来，任九起身，来到栏杆边往下看，果然是主角上场了。
　　那二人身形壮硕，光着膀子露出虬结的肌肉，看着很能引发看客们的一腔热血。
　　其中一个黑色腰带上写着“王力”的却像是腿上有伤，虽然极力掩饰了可任九还是看出他走路时有些不稳。
　　“可想好选哪个了？”
　　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任九猛然转身，心跳的节奏在看清来人后不甘的平稳下来。
　　曲洋神色莫测，一双眼睛盯着场下对峙的两人，整个人像是出鞘的刀锋，锐利得很，任九甚至不自觉退了两步戒备起来。
　　“你从未赌过，我便让让你好了，等他们打完一局你再下注。”
　　“不用你让，我压那个褐色腰带的会赢。”
　　曲洋笑了：“好啊，输的人要为赢家做一件事？”
　　“可以。”
　　于是二人回身落座，等着下面那两人其中一人死去或者认输。
　　前半场结束，那叫王力的汉子显然落了下风，任九忍不住去看曲洋的神色，他仍是悠闲的倚在那，像是在她做选择的时候这场赌局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你很喜欢我那儿子？”
　　“喜欢。”
　　曲洋侧头看她一眼，突然觉得这儿媳其实也不错，配他夫人那视如眼珠的宝贝儿子确实是够了。
　　“他活不长的……”
　　任九很烦这个人，想着如果自己打得过他该多好。
　　“怎么？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他以往几年发病一次，现在已经几月一次，哦，你知不知道他每次发病都可能一口气没缓过来就这么去了……”
　　“我也活不长，到时他死了我便继续到阁里接任务”任九瞥他一眼，“若是暗杀对象是你，我便可能被你杀了。若不是你，那也早晚会遇到一个如你这般老不死的对手，反正算起来也是不过几月的时间罢了。”
　　曲洋到想不到这看着冷心冷肺的杀手却存了为他儿子殉情的心，一时间那些年轻时曾用来劝他夫人的话倒是说不出口了。
　　“你要是输了，我就让你去管曲临泉叫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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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果然还是个孽障！
　　“你要是输了我就让你给他生孩子！”
　　“哼！”任九甩袖起身，穿过整个场地坐到了他的对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