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是个万人迷》夜行歌

20、贪欢（1）

　　孟章神君寿辰在即，仙家各派前来庆贺，东海龙宫好不热闹。

　　海底不见天日，但明珠多如沙砾。海藏楼灯火辉煌，白璃桥流光溢彩。没见过世面的一群小弟子走不动道，这里瞧瞧，那里看看。

　　合欢宗首席给师弟师妹训话：“今晚赴宴，大家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

　　这次晚宴关系重大。
　　不像魔尊选陪侍、只是摆那好看，龙族选妃要合籍上道碟的。

　　合欢宗首席语气严肃：“大家谨记，千万不能选上。龙祖元阳极盛，神交送子，寻常事耳。不幸怀上龙胎，这辈子完了！”
　　族中龙母的凄惨下场，大家都晓得。
　　蓝衣小姑娘有些怕，弱弱问道：“必须去吗，师姐我心慌……”
　　必须去的。
　　宗主为此事交涉已久，可龙族势大，推脱不过。面临强者，她们不过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首席师姐安慰道：“万中择一，未必轮到我们。”

　　这话也就骗骗自己。
　　谁家猎艳不找合欢宗？红颜祸水的恶名多半落到她们头上。

　　愁云惨淡。

　　首席师姐笑着鼓舞士气：“今夜不仅是龙祖选妃，咱们也能找人双修啊。难得一见的仙长前辈，错过多可惜。”

　　众人捧场地笑两声，兴致依旧不高，愁眉苦脸走开，各自梳洗打扮。

　　首席师姐环视一周，道：“小师弟，你把笠帽遮上。”边说，边走过去，替人压压头发。
　　小师弟是妖修，化形不久，一双兽耳还收不起来。被碰了耳朵，他暴躁地甩甩脑袋，咧开嘴，低吼着冲人龇牙。

　　野性难驯的样子……

　　真可爱。

　　合欢宗首席很努力镇定心神，却还是心软到一塌糊涂。

　　小师弟长相真是好。
　　薄唇温软柔腻，远山眉细而舒扬，弯眼笑的时候，娇怯柔弱，惹人爱怜。
　　可他不笑的时候，那双眼睛宛如一对纯黑墨玉，奢华，明艳，美得咄咄逼人。于是娇弱易碎的气质一扫而空，十成十的倨傲骄纵。

　　千娇百媚的大美人，谁不喜欢？
　　如若选作陪侍，共赏庆典，魔尊八成也要动心。

　　小师弟歪了歪脑袋，眉如远山，眼波含情：“真的吗？魔尊动心，道君也动心吗？”

　　“谨言慎行！”
　　首席师姐板起脸，声色俱厉道，“这话你在师门讲大家只笑笑，在仙盟已犯了大忌！”

　　劣等妖族，肖想元衡道君。
　　愤怒的仙门弟子恐怕会撕碎他们！

　　小师弟不高兴地哼哼两声，拢起一层薄纱，软软甜甜道：“九执穿好啦～”
　　声音也极美，如同新酿的苜蓿花蜜，泛起幽幽甜香。

　　合欢宗首席好险没被甜昏过去，神色缓了缓：“头发耳朵不能露出来，笠帽不行，我给你施个障眼法。”

　　席座设在海藏楼。
　　招待外族基本都在这地方，举目尽是昭显丰裕的海底景色。清澈蔚蓝的海水中，矗立着珊瑚砌成的高墙，光彩透过一扇扇琥珀窗，投作斑斓夺目的色块。

　　各派弟子依次入席。

　　九执混到个末座，临窗角落。
　　待会离主人应该很远。
　　他扯了扯灰扑扑的袖衫，不高兴地往桌案上一趴。

　　仙宗代表在前面挑挑拣拣。
　　合欢宗弟子在后面拣拣挑挑。

　　首席师姐神识解说：‘那位是七曜宗主，找谁双修也别找他。嘴巴甜得很，上床又不肯。’
　　‘那是善渊观主，大伙儿应撩尽撩。拿下他丹药论斤吃。’
　　‘天龙禅师……不管。秃驴不讲情。’
　　‘那个，云雨阁的，瀛洲分店斋主。也少碰。抠门不要脸，睡完跟你要嫖资。’
　　‘天意城少城主，天煞孤星，八年克死九个老婆……’

　　审视角度的解说很有用。
　　蓝衣小姑娘不慌了，专心听着，不时笑一声。
　　九执越听越困，偷偷打起瞌睡。

　　再次睁眼的时候，客座空出大半，仙长前辈均已离席。什么时辰了？海藏楼的光始终清澈明亮，辨不清天色。

　　“起来，到你了。”

　　叫醒他的是一个满脸胡须的中年人，身上穿着疙疙瘩瘩的盔甲，手上拎着疙疙瘩瘩的钢叉。声音和容貌完全不符，细细嗦嗦，像是海蟹吐泡泡。
　　睡糊涂的妖犬跟他走了一路。
　　穿过长廊，他们来到铺满沙砾的庭院。小鱼成群游过，九执眼神发亮，“啊呜”，犬牙咬中坚硬的壳，他吃痛吐出来，疑惑地睁大双目。

　　海庭中央有一座黄玉雕琢的圆台。
　　更后方，是一块无法丈量的巨大石壁，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黑团，每个黑团又有密密麻麻的刺。
　　九执看一眼都觉得嘴疼。
　　浑身疙瘩的中年人叫住一位黑衣少女，唤她“云丹”。
　　少女手捧青铜爵，里面盛着浅浅的橙黄色浆液。按规矩应该监督妃妾喝完，但她实在是累，把东西塞到对方手里，有气无力道：“上去。”
　　九执拱进铜爵嗅了嗅，气味清甜甜，据说是蜜浆。
　　主人喜欢的。
　　他一下子忘记牙疼，青铜爵藏进怀中，狗狗祟祟踏上圆台。

　　石壁聚集的黑团受到什么召唤，躁动不安。

　　九执歪头盯着它们看，目光锐利而兴奋，迫不及待撕碎来犯的敌人。

　　海水荡漾，盈盈波光幻化一道影。
　　模糊不清的影相神秘威严，苍色巍峨似幽幽长渊，光明坦阔似濯濯云端。
　　“障眼法？”
　　威严低沉的声略带笑意。水波粼粼，顷刻破了法诀。

　　玉钗碎落。
　　雪白长发如水倾泻。
　　兽耳耸了一耸，柔粉色泽在细绒间若隐若现。

　　“犬妖？”
　　龙祖本性毕露，勒令道，“屁股抬起来。”

　　九执忽然感到一丝丝，藏在血脉深处的、从未体会过的，兽.欲。瞳孔放大，盯着那道苍青落影，心头热血滚烫无比。
　　不能叫、不能叫，不能把猎物吓跑……
　　这想法与狩猎本能相悖。犬妖有些迷惑，唯一清晰的只有强烈到浑身战栗的意志。
　　撕碎“他”。
　　扑杀，撕碎……
　　抽断龙筋，掏干内脏……
　　残忍凶戾的想法突兀浮现，好像对他而言，捕杀青龙、是再简单不过的游戏。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
　　意识混乱不堪，奇怪地冲突，最后还是依照犬妖的本能嘶吼起来。
　　杀掉“他”、杀掉……

　　落影覆遮白发。
　　眼中凶悍的血光看不见了，仿佛他只是一个受贼人引诱、无辜无害的可怜少年。

　　一道剑光凭空劈出，将他生生逼退几步。

　　他下意识想把阻拦的敌人尽数扑杀，反应过来动手的是谁，九执立刻收回爪子，乖乖喊了声：“主人。”
　　素白身影闪现在祭台中央，挥袖打落祭灯。
　　苍青法相顿时褪色。
　　长烛未燃尽，还有机会与龙神沟通。但宿怀星不想了。寻人的办法多的是，何必低声下气求一条淫龙。

　　回过身。
　　美貌少年瞪圆乌溜溜的眼，一脸无辜望着他。
　　宿怀星招招手。妖犬兴奋得忘了自己是人身，四肢并用一个飞扑。
　　“哐啷”把主人砸进海渊。

　　“……起开。”

　　“呜呜呜呜呜——”

　　这一下直接砸出辟水法阵的范围，两个人同时淹成落汤鸡。宿怀星牵着自家狗遛到云林壑的温汤池。
　　鸳鸯浴室，并蒂暖房。
　　不愧是性本淫的龙族，哪儿哪儿都暧昧不清。

　　宿怀星不敢在这鬼地方沐浴，谁知道一不小心能碰到什么助兴的玩意儿。
　　施咒弄干净水迹。

　　“你把衣服穿穿好！”

　　一件寻常无奇的灰袖衫，穿得比舞娘更娇媚妖娆。
　　怎么做到的？

　　九执哼唧两声，学主人的样子拢了拢衣领。前边严严实实，后面遮不住了，娇艳欲滴，没法看。
　　这是他家狗？
　　除了毛茸茸的耳朵，半点不似从前。
　　宿怀星眉心紧蹙，牵着狗子到暖席边坐下，叮嘱道：“坐好，不准露肚皮。”
　　“呜……”
　　九执坐不好，慢慢趴下去，贴着主人的腿，兽耳一耸一耸。

　　宿怀星犹豫片刻，伸手摸摸耳朵。
　　眼看狗子又要闹腾起来，赶紧制止。又是无奈，又是烦躁：“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数年不见，小疯狗化形成娇滴滴的大美人，也不想想这副容貌与性情多不匹配。难道他要顶着这张脸，獠牙腥咸涎水乱甩在血泥里打滚……？
　　他是狗，又不是狐妖。
　　长这么漂亮做什么。

　　宿怀星道：“不是说过吗，妖族压抑天性，不是好事。”

　　“讨主人欢心，就是我的天性。”
　　美貌少年嘟嘟囔囔，“九执漂亮，主人喜欢……”
　　他记得可清楚了，主人喜欢漂亮玩意儿。衣裳、佩饰、宫殿、花草、甜糕……能出现在星罗殿的东西都好好看，他也要好看！最好看！

　　宿怀星真不知怎么说他。
　　沉默半晌，摸摸柔软的兽耳，好声好气哄：“不长这样我也喜欢你。”

　　美貌少年支起脑袋。
　　抵着掌心蹭了蹭。乌溜溜的眼眸凝望主人，盈盈若有光。莹白的脸颊泛起红晕，美艳不可方物。
　　他甜甜软软问：“丑狗也喜欢吗？”

　　宿怀星没有说谎不眨眼的本事。
　　犹豫了一下。

　　这种时候是绝不能犹豫的，一瞬间的迟疑就会导致大问题。

　　乖顺可爱的小狗“嗷呜”一声。

　　“不不不！我就要漂漂亮亮！九执漂亮！主人喜欢！呜呜呜呜呜！嗷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