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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前传】肆 血色曙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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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电透过帘子映出屋内惊慌的人影,影子在帘上摇摇晃晃飞快闪动,刀枪银色的光华和刺进房栋的闪电交相辉映,刺眼的很。
那浓墨一般的云越压越底了,似乎只要站在原地伸手轻轻一跃,就能摸着那云端一般。
不速之客头颅微抬,眼眸微眯,暗红色的光芒在空中令人心惊地游动。
“吼——!”
妖怪猛地张开了血盆大口,对着天角嘶吼了一声,白森森的獠牙犹如山洞里凝聚百年的钟乳石,闪着尖锐的寒光。
雨声暴怒,像黄河水怒吼,刷拉洗净了宛府的每寸每角。
满耳的雨声中,突然响起了大火燃烧的熊熊之声。昏暗的天色突然地变得明亮,大火烧起之时,天边的墨云在火光的燃烧中渐渐地染上血色的光辉。
小记的手紧紧地握着窗框,血液中仿佛掺进了冰冷的河水,全身都冷得打抖,牙齿咔咔地上下碰撞着。
那浑身雪白的狐狸与高楼齐高,毛发在风中雨里凝结成粗糙的纹理,尾巴低垂,爪牙如同刀刃一般尖锐,每每踏入青石板地,便能将石板划出白色的痕迹。
一步一步,似魔鬼的步伐。
那狰狞的满嘴獠牙一张一合,从嘴里流泻出了炽热的火焰,一步一行,狐火熊熊而起,在身后化作了燎天的火幕。
楼宇飞檐,在掉落的狐火之中,熊熊地燃烧起来,黑烟滚滚,空气中散发着呛鼻的烟灰气息。
那只狐狸,在这扑天的火焰之中,悠悠地站着,凝视着远方的楼阁。
呼喊声,哭叫声在宛府刺耳地响起,男女老少,自楼中慌乱地逃窜而出,有人不慎跌倒在地,后面的鞋履,便忙不迭地踏着而过,人流乱动,伤者无数。
“沈舅母!我走了!”
狭窄的小窗口传来少年清脆的唤声,朝阳之下,渐渐地隐去了一位少年的身影,身量不高,形貌尚稚。
沈氏搬着凳子在外头凑着日头做女红,她的手粗糙结实,每一寸皮肤都布满了细纹,脸上亦有了衰老的痕迹。
小记凑在门边,手里的书合在腿上,一边懒洋洋地看着舅母做女红。那飞走的针线,在微黄的天光下,镀上了一层好看的光泽。
多年靠女红贴补家用拉扯两姐弟长大,舅母的女红已经绣的十分出色,在天平城也是小有名气。
小记睐着眼看了一会儿,便明白舅母在缝制小离的上衣。
她还清晰地记着,宛离第一次瞧见这样的衣服,便嫌弃地用拇指和食指捻起衣角,一边啧啧咂舌,一边翘着兰花指道。
“啧啧,瞧这磨砂质感,擦地砖的么?”
她想着想着,有些好笑,嘴角微微一弯间,眼梢,却慢慢地垂了下去。
宛离并不一直都是个吐槽力max的孩子。
她犹记得那日傍晚,火光犹如血毫一挥,饱浸血墨之色,点点滴滴,布满宛府。
那只狐狸,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府里,风雨之间,狐火依旧不息,它的皮毛叫雨打得湿漉漉,往下淌着水流。
张扬而刺眼的血红中,府中的树木渐渐焦黑,在雨中站成了僵硬求助的枯干,屋瓦乱碎,栋梁倒塌,满府的楼阁犹如叫人推倒的积木,卡拉卡拉作响。
狐火在它的周身形成了一道屏障,术士的攻击一丝一毫也穿不透去。
人群搡着向府门哭喊着而去。
沈舅母和沈舅舅,挟着自己没命地乱跑。
那时,仿佛是吓傻了一般,身体木木地,一边被拉着狂跑,一边磕绊,眼前白亮亮地一片,仿佛是天光大亮,仿佛是火光滔天。
耳边杂乱地,全是火焰燃烧的沙沙之声,人群哭喊的嘶哑之声。
突尔地。
空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沉稳而哀伤的气息,仿佛是垂暮的老人,在吐出最后一口气息。
“已然一千年了……你……难道……就不累么……”
那是如此清朗的人声,空中传来,莫名地显得空灵。
“这世间,人来人往,灯声浆影,为何你偏偏……如此执迷不悟……”
话说到这里,仿佛有一道炽热的气息,慢慢地自空气蔓延而来。
惊鸿回首之时,那双血红的瞳猛地瞥了而来。
浓重的杀气,混合着热气,熊熊而来。
人群之中,猛地燃起了熊熊的狐火。
哀嚎阵阵,火光滔天之间,焦烂的人渐次倒下。
那是令人目眩的火光,在眨眼之间,已经吞没了整个视野。
仿佛是舅舅那笨重的身体,那漆黑的身影在眼前闪电般地一晃。
就在那一瞬间,自己叫狐火烫的昏迷而去。
“滴……答……”
一颗一颗地,晶莹的水珠在渐渐清晰的神志中显出了圆润的概念。
醒来之时,眼前已经一片漆黑。
那是残破的庙宇,屋顶的漏洞正滴滴答答地向下漏着雨水。
头下枕的是沈舅母柔软的大腿。
想说话,却又渴得张不开口,嘴巴张开之时,喉咙犹如干涸的泉眼。
一颗水滴突然地掉落而下。
抬头之时,那是舅母悲伤得变了形的脸。
啜泣,张了嘴而不出声的哀嚎。
她的手里紧紧地攒着舅舅的香囊,死死地揉在心窝口。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变了形的脸上滚落而下。
昏暗的墙角,坐着小小的宛离。
他的眼神木讷,整个人蜷缩在墙角,脸色煞白。
他的手掌心正涔涔地向外流着血。
仔细看时,那幼嫩的掌心,已经叫指甲,掐的伤口累累。
她犹记得,那是一段漂泊乞讨的日子。
她犹记得,很久很久,宛离,都不曾说过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