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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生活的日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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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祎山一转过脸来,就对上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是青春的脸庞,眼睛里还有明亮的光,漂亮、美丽,让人移不开眼睛,格子裙摆在走路间划出漂亮的弧度。林荫道上绿树葱葱,斑驳的光影透过枝桠缝隙洒在她的脸庞,与她并肩而走的是一个高瘦的男孩,相貌英俊,双手插在蓝色的校服兜里,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仔细看却能在眼角看到笑容,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快速追上去,无论他怎么呼喊、拍打,两人就是不回头。
暮色暗下来,天边晚霞如血一样红,场景再次转换,消失的婴儿哭声又出现了,他睁开眼,是一处空荡荡的地方,一个小男孩手臂上缠着黑纱,低着头站在门口,人进进出出,总能听到人的叹息声,一声一声叹到心底,小男孩捂着耳朵,不愿意听,那些话就像小虫子一样扭着身子往他耳朵里钻。
“多可怜啊,这么小就没有妈了。”
“以后找个后妈可有得他受了。”
小男孩抬起头,眼眶里含着泪去寻找父亲。
“我听说呀,他父亲故意没给钱,才导致绑匪撕票的。”
小男孩的手刚碰上父亲,就被父亲甩开,窃窃私语夹带着怜悯的目光看过来,世界变成一片黑,只有小男孩站在中间的光圈,周围似乎隔热一层玻璃,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无法跨进去。
婴儿的哭声再次嘹亮响起,他循着声音看过去,场景中间换了人,变成一个襁褓里婴儿。
“这么小就没有爸爸,真可怜。”
……
噩梦到这里截止,徐祎山猛地醒过来,狠狠吸了口烟,他嘲讽的笑了下,原来这么多年了,埋在心底最深处那些人怜悯的眼神和‘关心’的话语还依旧在,如今因为他的无心之失,又有一个小朋友要经受和他一样的痛,也许比他还要疼,初一连父亲的面都还没记住。
他坐起身来,走到阳台上,深夜的风带着丝丝凉意扑面而来,让他的意识更加清醒,烟燃到尽头,烫着了他的手,他按灭了烟,扔向远方,像一抹流光划过夜空,终于一切重归寂静。
徐祎山拿出手机,按下号码。
那边喧嚣声震天,各种声音一下子涌入耳朵,他把电话离得远了点,忽然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热闹。
“山哥,山哥。”
“嗯,”徐祎山轻轻嗯了一声,这个点国内应该还是白天,这小子就这么放纵了:“给我定张机票。”
“你要回来了?”赵恩豪惊喜极了:“太好了。”他说着话退了出去,找了间安静的包间走进去:“哪天的票?”
“下个月,去湾城。”
“什么?去哪里?”
隔着电话,徐祎山都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他的诧异,他又重复了一遍:“湾城。票定好以后,把航班信息发来。”不等赵恩豪反应,他就挂断了电话。
天边露出第一丝曙光,他生了个懒腰,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睡个回笼觉,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不用看是谁,光凭敲门的频率就猜到了来人,他等了会儿,才慢悠悠的走过去开门。
战戈找了好几次都没找到他,这天,特意早点找过来。
门打开,徐祎山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客厅只开了一盏壁灯,他的脸隐在光晕里,看不真切。
“怎么?不打算请我进去?”战戈提了提手里的两只大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装满了东西。
徐祎山心情不大好,连表面上应付的客套都懒得给,耸了耸肩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战戈抿嘴轻轻笑了一下:“这些东西你收好,我要回去了。”
“一路走好。”
不知道为什么,战戈感觉到他在笑,从未有过的真心笑容,他的心情也舒缓了不少:“遇到难题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徐祎山接过东西,昂起下巴点点头,关门进了房间。
白天,父亲和张叔要出去打零工,李想那家伙也不知道跑哪里去捣鼓,她把孩子抱到张姨那里,让张姨看顾着,就开始收拾房子。
收拾的差不多了,要准备一家人的午餐,小家伙又开始哭了,非得要人抱着走着才能睡着,她接过孩子,就在房子里来回走着,还没走几步,就碰到了墙壁,又得转个头,小家伙睁开要睡不睡的眼睛,再次嚎啕大哭,她哄到最后,全身力气都没了,小家伙还在哭,一张脸涨得通红。
她又心疼又着急,把初一放在床上,也开始忍不住跟着一起哭,一边哭一边继续哄着:“初一乖,初一乖。睡觉觉。”
小小的婴儿什么也听不懂,也不会表达,只能用哭声来表达自己的情感,每一声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拧着她的心,肖筱鱼哭的越发伤心,又抱起孩子开始来回走着、哄着,似乎有用不完的耐心,等到最后,初一终于睡着,她也在不是很热的五月天气里出了一身的汗,把初一轻轻放到婴儿床里。
盖好被子,肖筱鱼松了一口气,就呆呆的顺势坐在床边,看着,越看越委屈,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汹涌的划过脸颊。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那她的人生轨迹是不是就不会改变,她会按部就班的上完大学,毕业找一份工作,然后在合适的年龄找一个靠谱的人结婚,生孩子。可是,现在一切都偏离了,现在她肖筱鱼住在这破旧的房子里,为了生活的柴米油盐斤斤计较,埋没了最初的梦想。她捂住嘴,无声的、压抑的哭泣着,泪从指缝间滑落,滴在坑坑洼洼的泥土地上,坠出一个个的小深坑。
李想今天收工的早,回到家刚休息会儿,就被做饭的母亲撵过来看看能不能给肖筱鱼帮忙,他不情不愿的站起身,走到对面的房子门口。
门虚掩着,透过一条门缝看进去,空空荡荡的室内,和他家满满当当的感觉截然不同,他喊了声肖筱鱼,没人应,推开门进去,里面还有一个小单间,那是他们母子住的地方。
说起来,肖筱鱼也是个奇怪的姑娘,问起孩子的父亲,都是顾左右而言他,几次下来,他们也就不再探听了,反正家里这么多人,小初一又有这么多人疼着,有没有父亲也都一样。他耸着肩,微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吹得他一头黄毛轻轻摆动。
小单间只用一层布帘隔开的,他正准备跨进去,就听到了一阵啜泣声。李想停下脚步,凝神皱眉听了一会儿,那哭声压抑、伤心,就好像有天大的委屈一样。他轻轻掀开一条缝,肖筱鱼背对着他,头低垂着,瘦弱的背抖得跟筛子似的,手紧紧捂住嘴,大概是怕吵醒初一。
孩子在旁边安静的睡着,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
李想愣了一会儿,心里被什么异样的情绪击中,心里又酸又涨。他眨了眨眼睛,放下帘子,悄悄退到一旁,背靠着墙壁,一只脚翘起来,双手插在裤兜里,微微仰着头,听着里面越发清晰的抽泣声。
这种压抑的、憋闷的哭泣比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更能触动人心,他不由得就想到那道瘦削的背影,似乎她出月子的时候还没有这么瘦,比起她刚来的时候也瘦了很多。
她刚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呢?
李想开始回忆,可那时候的记忆太模糊,她跟在她父亲后面,包裹着厚厚的衣服,只露出一双眼睛,瞳孔是什么颜色的,他都忘记了,只清楚记得左眼角下有颗痣……
肖筱鱼哭累了,看了眼墙上挂着的始终,快到十二点了,糟了,饭还没做,她连忙止住哭,着急的站了起来,却因为刚才的哭泣和哄孩子花费了太多力气,才往门口走了几步,就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就感觉到一只大手紧紧的拉住了她,晃动的视线里,阳光照在黄色的头发上,流淌着跳动的金色光芒。
李想听到哭声停了,立刻站直了身子,等了一会儿,还没看到人出来,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就看到摇摇晃晃走着的肖筱鱼差点倒下去,连忙上前一把住,紧紧搂在怀里,还好他手长脚长,晚一秒,她可能就要和大地亲密接触了。
小小的一个人搂在怀里,半只手臂就围了过来,李想看了眼低着头的女人,眼里有幽暗的光涌动着。他一把打横抱起肖筱鱼,轻飘飘的重量,就不像一个人的重量,清秀的脸印入眼前,眼角的痣越发明显,小小的脸上满是泪痕。他的心蓦地就变的柔软,动作轻柔的抱着她往床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