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瑾在渊》木木十八

9、第九章 五蠹之商

　　两人一回到房间，苏璟就大字型摊在床上，望着房顶，双目无神，林渊看到他的沮丧样，坐在旁边陪着他。
　　苏璟干脆翻过身抱着他的腰，嘟嚷道，“林小渊，我们以后都要这么吃饭吗？”
　　林渊拍拍他的背，不语。
　　“我以后要和小石哥打好关系，争取早日改善伙食。”林渊拍着的手顿了顿，没有阻止他。
　　“还要和先生搞好关系，争取不用跪着吃饭。”
　　林渊：“……”
　　午休后，两人到大厅集合，互相招呼后入座。陈夫子一到，大家起立行礼，夫子示意大家坐下。
　　“士农工商，前三者已论述完毕，我们今天来谈一谈天下五蠹之一——商。”陈夫子开口道，“在这之前，我听听大家的读书看法。”他的视线扫过诸位弟子，“蓝梦云，你来说说。”
　　蓝梦云起身行礼，语气颇为激动：“我认为应该提高商人的地位。周书曰：‘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此四者，民所衣食之源也。现在从商的地位如此低下，有违圣人之道。古有太公望，管夷吾，陶文公，皆是位极人臣，而又行商兼济天下，今从商者不能为官，实在荒谬。”
　　“梦云的观点我不赞同。”谢无雪驳斥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个别商人为人高洁，乐善好施，但大多商人逐利，为了个人利益往往不顾家国利益。若是官商一体，怕是祸患无穷。”
　　“非也。礼生于有而废于无。故君子富，好行其德，小人富，以适其力。渊深而鱼生之，山深而兽往之，人富而仁义附焉。君子读书识礼，又有财富傍身，岂能做出不义之事？”
　　“此言差矣。须知‘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许多家庭自给自足，富余部分只做交换。商人脱离土地从中获利，却比种地的农民获利更多，若水之趋下，人人效之，君子亦不能免俗，土地荒芜，仓廪不实，动摇国之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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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璟左看看大师兄，右望望二师兄，一言不合就掐起来了，跟演讲论战一般，陈夫子点点头，看到听书的三人，问道：“铃音，你有什么想法？”
　　“我不懂这些个大道理。我只知道，若是没有商人流通，我喜欢的珠宝首饰、丝绸服饰，百姓常用的铁器，爹娘喜爱的宝马等等，不一而足，都将不会出现在此地。”
　　“大道至简，当如是。”陈夫子赞同道，“那林渊，你怎么看？”
　　苏璟眼睛闪闪地看着林渊，只见他思索片刻，说道：“前朝五国年年混战，百姓流离失所，种地者十不有三，饿殍千里，易子而食，商业不行。太祖号召天下豪杰结束乱世，建立大榮朝，休养生息免去赋税，鼓励农业生产，种地者十之有八，仓廪实而百姓富足，商业大兴。重农抑商，乃历朝历代立国之根本。从当权者来说，一是将百姓局限在土地上，方便户籍管理，征兵打仗；二是农民比商人更好控制，容易知足；三是商人逐利，掌握大量资金，不加控制形成新兴势力，将动摇当权者利益。”
　　陈景生大感意外，没想到此子如此懂政治，微笑看他侃侃而谈，“然而，一味打压商人并非良策，细观历史，重农抑商使地主官员不断兼并土地，土地高度集中，百姓苦不堪言，愤而起义，顷刻间王朝覆灭。因此，合理对待商人，发展商业，还需从长计议。”
　　谢无雪和蓝梦云都诧异地看着新来的师弟，陷入深思。
　　苏璟不住点头，林渊很有远见，中国正是因为重农抑商，明末遏制了资本主义的发展，落后了西方几百年。地主官僚腐败，农民起义，外族入侵，取而代之的大清朝没有吸取教训，闭关锁国，不过几代就走向灭亡，结束了二千多年的封建统治。中华百年屈辱史就此拉开，无数华夏英烈身先士卒寻找救国之路，孜孜不倦地探索，才用鲜血之躯铸就新中国。
　　陈夫子越听越满意，“说得好！”他激赏道，“商业兴国，本身就是利大于弊，为政者当思进取之法，而非一味堵塞。”
　　他把视线移向在座的各个学生，看到大家若有所思的样子，提点道，“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圣人之言有其道理，但也要有我们自己的思考。我们读书人，齐家修身治国平天下，既以天下为己任，当更要关注现实生活。”偶然看到苏璟频频赞同的模样，忍不住笑问：“苏璟，你既赞同，不如也说说你的见解。”
　　啊？没料到还有自己的事，苏璟挠挠头，投机道：“你们说得很好很精辟，我尤其赞成先生和林渊的观点。”感受林渊投过来的视线，
　　“不能让小弟觉得我太草包”的信念瞬间复活，“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商业兴盛本就是繁荣的一个标志，堵不如疏。如今朝廷把主要经济命脉掌握在自己手中，实行垄断。实际上部分不大重要的行业可以交由皇商经营，适当提高民间商人的地位，让一些造福百姓，对朝廷有重大贡献的商人做百姓代表，参与政治。新兴阶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远见且无能的君主，世上本没有千秋万代的江山，要懂得与时俱进，方能保持它的活力。当然，这只是一些浅见，改革不需一步到位，顺势而为而已，虽可能改变政体结构，但相信经历很多代人的努力，应该会有好的成效。”
　　话音一落，满室皆静，其他人凝眉思考，独独林渊看着他，视线专注，脸带点点笑意。啊咧？脸带笑意？苏璟脑子一懵，天啦噜，这值得纪念的一刻，必须多看两眼。
　　半晌，陈夫子连连道，“好好好！”说着居然笑了起来，“好一个以史为鉴，好一个与时俱进，顺势而为，哈哈哈哈……”大笑而去。
　　“……”夫子怎么了？苏璟疑惑脸，蓝梦云起身，对着两人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得再想想。”说罢急急离去。
　　“……”
　　大师兄谢无雪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两人，也起身离开，司徒铃音歪头看了看两人，抿嘴一笑，跟着离开。
　　“……”话说，今天的课结束了？苏璟望着林渊，“我说错话了？”
　　“是有惊人之语，但没关系。”林渊把他拉起来，这些动作他做得越来越顺手，“听说后面石窟有个藏书室，我们一起去看看。”于是两人一起到石窟看书，照例，苏璟成了十万个为什么发话筒，而林渊耐心解释，一个问一个答，不知道的部分两人画下来，准备晚饭时问先生。
　　临近晚饭时间，两人直接去了厨房，小石正在起锅，看到两人很是惊讶，正欲说话，苏璟连忙打断他：“别告诉我君子远庖厨的道理，我只是一个喜欢美食的吃货。”说着露齿一笑。
　　小石被他灿烂的笑容晃了一下，也忍不住笑了。
　　苏璟看着桌上的饭菜，问道：“小石哥，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陈希石羞涩地点点头。
　　苏璟气愤地说：“夫子真过分，不会打扫洗衣做饭都是你一个人包了吧？”
　　陈希石摇摇头否定：“不是不是，最初山上是请了人的，后来我自己要求做这些。夫子待我恩重如山，把我从人贩子手里买过来，收养我，给我吃的穿的，还教我读书。”说着眼眸一垂，失落地转身继续盛菜，“我脑子笨，读不好书，只会这个。”
　　原来是这样，苏璟问道：“你喜欢做饭吗？”
　　“我也不知道。”陈希石答道，“只是一开始做得很难吃，夫子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我就想把它做好，这样夫子吃得开心，我就开心了。”
　　苏璟为之前自己的挑食惭愧，幸好没有乱说话，不然小石该多伤心。“那我以后看书，见到好的食谱，就告诉你好不好？”
　　“真的吗？”陈希石双眼发亮地看着他。
　　“真的。林渊你说是不是？”苏璟拍胸脯保证。
　　“嗯。”林渊答应，帮着把菜放入石盒。
　　“谢谢你们。”陈希石感激道，苏璟不好意思地答道不谢不谢，实际上他是为了改善伙食，现在能一箭双雕，也算皆大欢喜。
　　三人走进大厅时，大家齐齐看向他们，林渊面不改色地放下饭桶，苏璟摆好碗筷，陈希石布菜。入座开饭，苏璟指着青菜鸡蛋汤，对小石说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小石哥，我们缺一口铁锅。”
　　小石看了看陈夫子，见他没有阻止，问道：“铁做的锅子吗？”
　　苏璟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小石哥真聪明。回头我让远叔打一口铁锅，我们可以吃炒鸡蛋了。”
　　小石脸一红，锲而不舍地追问：“怎么炒着吃？”
　　“那当然，把菜油放锅里一热，将鸡蛋打入锅中，只需放盐都香得不行。再配以花椒葱姜蒜爆香，那滋味……”苏璟舔了舔唇。
　　铃音好奇道：“我在家从未吃过炒菜，真那么好吃？”
　　蓝梦云接嘴：“看小师弟那馋样，肯定美味。”
　　苏璟神秘一笑，“佛曰：‘不可说’”指着烧鸡，林渊给他掰了鸡翅，苏璟津津有味地啃着。哼哼，吃饭交流从今天做起，中午憋死他了。
　　其他人无奈地看他啃鸡翅，只好把疑问按下，一顿饭就在苏璟时不时的科普中度过。
　　晚饭收拾后，两人将下午读书的疑问请教夫子，夫子耐心作答，见解不俗，令两人收获满满，不知不觉，就聊到了亥时。
　　两人走后，陈夫子坐在桌前，久久未眠，想到刚刚两人的问题，皆不是四书五经科考范围内的。一个询问阵法，一个询问各地民俗，他有种预感，自己的这两位新弟子，将来成就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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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总算正式ヾ?≧?≦)o放假啦！
好高兴好高兴，我要晚睡晚起~双更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