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瑾在渊》木木十八

86、第八十六章 尘埃落定

　　白日里天气还是燥热，没有因为入秋而减轻分毫。紫宸殿中的宫女都在回廊或是门口恭敬垂侍，尚算阴凉，而沿途站的金吾卫们就没有那个运气，笔直地在阳光下汗流浃背。
　　薛娘娘摆着仪仗款款而来，见此情形，给后面的大宫女使了眼色，对方意会退下。
　　鱼公公小跑着趋上前来，“娘娘，大热天儿的您怎么走路来了？让陛下知道了该怪奴才没有把您伺候好。”
　　薛芝琪温婉地笑了，“本宫见御花园里桂花开得好，摘了些捯拾干净，给陛下做了些家乡小点心尝尝鲜。”
　　“这感情好，陛下就爱您做的小点心。”鱼公公引着薛芝琪往偏殿走去，“可是这会儿不大凑巧，陛下正有事呢，娘娘您看在偏殿小等片刻可好？”
　　“是本宫冒然前来，唐突了，公公您安排就是。”薛芝琪欣然尾随。
　　鱼公公脸上带笑，“娘娘您说哪里话？陛下最近身上不怎么爽利，可不就盼着您做的点心了么？直说有家的味道呢！”
　　薛芝琪低头含笑，恰逢要转弯就遇到了从正殿出来的林皇后，鱼公公赶紧叩安，薛芝琪也跟着福身问安。
　　林皇后上前一步扶起了她，笑着说：“妹妹不必多礼，许久未曾见妹妹，妹妹可好？”
　　薛芝琪半低着头，柔声道：“谢娘娘关爱，一到秋日臣妾的身子就不怎么爽利，不怎么踏出芙蓉殿。昨儿见御花园桂花开得正好，摘了些给陛下做些点心送来。”
　　“妹妹总是这么善解人意，陛下年年都要出去避暑，今年有事耽搁，整日烦心得很。妹妹来得正好，陛下平日最是喜欢你了，倒是可以让他开怀开怀。”
　　陛下烦心？还不是烦心太子殿下的事？宫里谁不知太子殿下的臂膀赵仲理这些年为他暗地里做的打击政党的事，结党营私可不就犯了皇帝的忌讳了么？这皇后娘娘倒是大方得体得很，一点也不避讳。薛芝琪心里警惕，并不多说，嘴上柔声应是。
　　林皇后看她那柔柔弱弱的温顺样儿，带笑的嘴微微下撇，“鱼公公，这就领着妹妹进去吧，再一会儿陛下可就歇下了。”
　　鱼公公赶紧应喏，“娘娘，这边请。”
　　薛芝琪对着林皇后再福了福礼，跟着往正殿走去。
　　林皇后瞅着她袅娜的背影，胸口几次起伏，昂了昂头转身摆驾回宫。
　　临到正殿门口，薛芝琪顿住脚步，“鱼公公，你还是进去通报一声，若是陛下有要事忙碌，本宫留下点心就是，以免打搅陛下。”
　　“娘娘说的是，容老奴禀过。”鱼公公再行一礼，小步走进殿内，果见陛下正手撑额头似有烦心之事，整张脸黑沉沉的。要是薛娘娘直接进来，岂不是正好撞上讨不了好，心里思量一番，鱼公公小心翼翼地上前伺候。
　　刑少昊眼眸半睁，“你个老奴，先才跑哪去了？”
　　鱼公公弯腰讨好道：“皇后娘娘与陛下有要事相商，奴才退下了。”
　　刑少昊冷哼，不置可否。
　　“陛下，这些天您都吃不下东西。”见皇帝看过来的眼神，鱼公公壮着胆子请示，“薛娘娘刚刚做了些小点心，说是给陛下开开胃。在殿外候着呢！”
　　“你个奴才怎么不早说？”刑少昊责怪道，“宣她进来。”
　　于是，薛芝琪进来就见到皇帝陛下那张不算明朗的脸，她微垂了眼眸，“臣妾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起来吧，岚儿今日怎么想着来看朕？往日可是请都请不到你。”刑少昊走下主座虚扶起她。
　　薛芝琪又把刚刚的说辞重复了一遍，后面宫女提着的食盒被接过验毒，她眉眼下垂，顺着男人的牵引走到旁边小室，坐在精致的长榻旁，大宫女诗碧提着食盒上前一一摆放，又斟上了茶，方才退下。
　　“这都是什么点心？”刑少昊指着荷叶形状的绿碟子中放着的骨朵形状点心，还有几种淡黄色、乳白色的芙蓉花形状的糕点，一碗散着微微凉意的汤羹。
　　薛芝琪俏皮地眨眨眼，“这是臣妾吃过仙来居的点心，念念不忘，用着塘里的荷花自己琢磨出来的‘清水芙蓉’。陛下且看——”她拿起茶壶，往里面注水，那花骨朵般的点心竟是逐层绽放，一朵朵荷花浮在碧波荡漾的荷叶上，雨后菡萏红绿相间，配上中间的淡黄花蕊使人眼前一亮。
　　刑少昊赞道：“真真巧思。”夹了一个吃下，带着茶香的甜点一点都不腻，反而有一股清凉之感顺着味蕾爬上来。他一口气连吃了两盘，方才发现只剩下淡黄色和乳白色的糕点，“这是什么？”
　　“今年的桂花做的——‘花开月圆’，陛下尝尝。”薛芝琪笑盈盈地推荐道。
　　有了前面的开胃，刑少昊对平日不爱吃的糕点也有了期待，一口下去就跟化在了嘴里一般，糯而不腻，仅有淡淡的桂花香飘散在唇齿间。喝了美人玉手端上来的羹汤，退朝后空虚的胃总算舒缓过来，他脸上的阴霾散去，云开雨霁，不由得抓住了她的手，“爱妃有心了。”
　　薛芝琪由着他，“陛下若是爱吃，臣妾给陛下做就是了。”
　　“也只有爱妃你担心着朕的身体，其他人都嫌朕不够忙，排着队给朕添堵。”
　　薛芝琪知道他是连先才的林皇后也埋怨上了，并不接茬，反而善解人意地劝说：“陛下朝中人才济济，把这些个事交给有能力的臣子就好，龙体要紧。”
　　“人才济济？能力倒是有，忠心的没有几个，朕还没死就开始想着——”薛芝琪急忙抽出手捂住他的嘴，抢白道，“青天白日说什么死不死的？要知道君无戏言，刚刚的话没说完，不算不算。”
　　刑少昊并没为她的大逆不道而生气，反而捂着她的手，轻轻啄了一口，眸色温柔地看着他。
　　薛芝琪羞涩地低下头，掩住眸中真实的情绪，刑少昊起身过来搂住她，“爱妃说的是，朕只是一时心烦，才说错了话，那些话都不算。”
　　“陛下烦心什么？”薛芝琪状似不经意地问。
　　“还不是谢无雪在瓒州给朕捅的篓子，朕不仅不能罚他，还要赏他。赵仲理撤职，刑部尚书的官职，空了一个就要填一个，各方都盯得紧呢。”刑少昊知道她不关心政事，连朝中官职都不怎么搞得清，解释道。
　　“这有何难？”薛芝琪不在意道，“该赏就赏，该罚就罚。上面走了，让下面的顶上就是，反正都在刑部为官，不至于什么都不会。”
　　端是简单粗暴！
　　刑少昊眼神一亮，赏中带罚，倒是可以找些麻烦给那谢无雪。刑部尚书？他正烦恼朝中提出的人都不是他想要的人选，他怎么忘了，除了赵仲理，左侍郎廖平鹤，还有个右侍郎贾酉泉，此人因为做人太过耿直一直不得升迁，只是不知能力如何。
　　“爱妃说的是。朕还有些事办，你先回去，朕得空了就来看你。”刑少昊柔声哄道。
　　薛芝琪懂得点到为止，当即起身拜别，她前脚刚走后脚皇帝就传召紫一。自从南越那边有江慎行、韩冬生一行人后，紫一就被调回京城，由部下留下监督。
　　两日后，刑少昊翻看着京中案卷，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烧，“这廖平鹤倒是奸猾，但凡有功的案件他都有署名，无功的案卷全是贾酉泉办的。说说你这几日查验的结果。”
　　紫一恭敬道：“据走访暗查，这贾酉泉能力卓绝，爬到这个位置全靠实力。但为人过于耿直，从不依附其他势力，得罪不少人，要不是是林老先生的弟子，恐难以在刑部立足。”
　　刑少昊眉毛一挑，神色淡了些，“林老先生？竟是不知他老人家还收了个小弟子。”
　　要说京城两任帝师，独林老先生一人而已。刑太祖半路出家打得天下，特别重视子孙的教导，三请五请才请得林先生出山。刑少昊本人就是老先生的弟子，而他的子孙也曾由老先生教导，只是年岁渐大，在他登基之时早已告老还乡。
　　“倒不是什么入门弟子，只是那场科考是老先生主持的，赞了贾酉泉文采飞扬，本要点他的第一名，为了让他学会谦虚，最终点了第三名。科场规矩，谁主持科考谁就是那届的师座，担着老师的名头而已。”紫一补充道，“贾酉泉刚及第时拜见过林老先生，后来老先生回乡养老，就无甚来往了。”
　　刑少昊掩住案卷，闭眼思量，良久才睁开眼说：“这个性格，当把刀还是合适的。既然是林老先生承认的能力，就他了。”
　　仁化五年九月十三，谢无雪升任淮州太守，同为州府太守，淮州比瓒州高了一个级别，从三品官职。而朝堂争议不下的刑部尚书一职，花落贾酉泉身上，整个朝堂震惊，唯有他淡然接受，宠辱不惊，让刑少昊更是高看一眼。
　　苏璟“噗”地一声，把刚刚喝的桂花酿喷了出去，“贾酉泉？”他神色古怪，林渊不赞同地拿出手巾给他擦拭身上的痕迹。
　　小凤凰淡定地肯定他没听错。
　　“有财哥曾说他家有五兄弟，我知道他有个哥哥叫曾有钱，就在龙岭岛上，帮林渊打理财务。不会剩下的还有‘有权有势’吧？”
　　小凤凰忍俊不禁，“这都被你猜中了。”
　　苏璟表情一言难尽，“当时我还笑他‘那你们五行就缺个德了’那老五难道就是有德？”
　　小凤凰没绷住，趴倒在桌上哈哈大笑，苏璟莫名其妙地瞅了下林渊，发现的他的脸色颇为微妙，其他人也是神色怪异，“不会吧？”
　　林渊肯定地点点头。
　　苏璟嗷地一声，这是多奇葩的父母才会给儿子起这么直白的名字，让他们以后怎么见人？“这个贾酉泉是我们的人么？”
　　小凤凰笑够了抬起头说道：“论想象力，我就服小少爷你，这个贾酉泉还真是我们的人。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起假名也是够糙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林渊，我比较好奇是怎么结识这一家人的？”
　　林渊的表情黑了黑，想到了什么，“这个没什么意思，一般的结识过程。”
　　苏璟不自觉地嘴角下撇，小气！正想问小凤凰，就见满桌的人顷刻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好吧，看来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以后再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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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补了番，很喜欢九公主去鬼街吃丸子，结果开成朵朵红莲的设定，窃用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