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瑾在渊》木木十八

83、第八十三章 请君入瓮

　　繁华喧闹的瞿京城，东西南北四条大街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仅隔了几条街的小巷，不似正街的红砖绿瓦、飞阁流丹，在灰黑色院墙之间隔出另一方世界，宁静古朴。烈日下狭长的阴影中，一个拄着拐杖衣衫破烂的乞丐，正拖着疲乏的步子，坚定往赵府的方向蹒跚而去。
　　他并不知道，一个黑衣人紧随其后。
　　骆红绫妖妖娆娆地扭着小蛮腰走进房间，环视一圈，对着坐在主座上奋笔疾书的柳三柔声问道：“柳大哥，我主子呢？”
　　柳三抬头，脸上罩着阴霾，眼里焚着怒火，“骆妹子，我现在不想听到有关于某小人的任何话。”
　　哇喔，看来被坑得不轻，骆红绫识相地耸耸肩，扭身出去问在屋外忙碌的尹管事。
　　“主子？今早鹰部传来廖平鹤的消息，主子说大局已定，把事情给柳少爷交代了下，就带着阿坤出城找小少爷去了。”
　　很好！骆红绫黑着一张俏脸，“真是甩得一副好手！”怒气冲冲地找柳三交接任务。
　　来安客栈里，苏璟早早起来和阿夜切磋了一番，稍微找到了些被林渊打击得一丝不剩的自信，美滋滋地享受丰盛的午餐，就看到翻墙而来的主仆二人。
　　“……”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苏璟傻傻地裂开嘴，露出了一嘴的白牙。
　　林渊从兜里掏出手巾，上前擦着他油乎乎的嘴巴，“见到好吃的永远没个吃相。”
　　苏璟仰着脸任由他擦拭，“你们怎么来了？事情办完了？吃饭没有？”
　　“你说呢？”
　　苏璟被他盯着浑身长毛，转头吩咐小六道：“吩咐厨房……”
　　小六马上乐颠颠地跑了，顺手带走了阿坤他们。
　　“……”话都没说完的苏璟心里一噎，知道我要点什么菜呢你跑那么快？回头对上林渊笑意盈盈的眸子，赶紧撇开视线。
　　林渊牵着他的手坐下，“想我没有？”
　　说不想吧，虚伪！说想吧，别扭！某人自以为聪明地选了个折中的答案：“……有点。”
　　“有点是多少？”
　　呃，苏璟咳了声，耍赖说：“有点就是有点啊！”
　　林渊双手捧着他的脸，望进他闪烁的眼神深处，“那我告诉你，我有多想你。”倾身而下准确地含住他的唇，温柔的舔舐。仿佛悉心呵护着什么的感觉，让苏璟睁大的眼缓缓闭上。
　　林渊的吻短暂地停了下，转而变得激烈起来，他的手不知何时放到苏璟的腰上，轻轻一举，苏璟“啊”地睁开眼，双脚开叉地坐在他的腿上。与此同时那滚烫柔软的外来物毫不客气地横扫毫无防备的口腔，缠上躲闪的舌头吸吮舔舐……苏璟退无可退，双手搭在他的颈项间被动地承受这如火的热情，又难受又舒服。
　　直到臀下传来有不适感。
　　“！”苏璟无意识地扭了下。林渊闷哼一声，喘息着与他额头相抵，炽热的呼吸喷在他的鼻息间，“你若是再动，可得对我负责。”
　　心领神会的苏小璟，僵住身子不敢再动分毫。林渊吃吃地笑了起来，轻啄了他的唇，视线挪到他身下，意味深长道：“小璟，快快长大吧。”
　　苏璟瞄到自家的反应，臊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只好埋在某人胸口当鸵鸟。
　　小六兴致勃勃地挑拣好食物，拿着匣子就要往小院子冲，被阿夜单手拉住，“干嘛？”
　　阿夜：“不用那么快进去。”
　　小六莫名其妙地瞅了他一眼，“小少爷交代的事，能不急么？况且主子还在里面。”
　　阿夜一脸无语，阿坤适时问道：“你刚才把我们都撵出来，为什么？”
　　小六挺了挺胸，骄傲道：“主子那么宠小少爷，肯定要说说话，作为小少爷的好跟班必须识时务。”
　　阿夜：“……”
　　阿坤貌似善良地提点：“那就在门外候着，千万不要进去。”
　　被他那么一说，更想进去的川小六拎着食盒，试探地在门外询问道：“小少爷，东西备好了。”
　　半晌没有回应，小六的好奇心猫挠一般，痒痒地就想迈出猫腿，最终却只敢在外面打转。终于等到一句“进来”，他感觉瞬间得到了救赎。
　　小六一边布菜，一边偷偷看小少爷，脸好红！嘴也好红！真是秀色可餐。蓦然感到心头发慌，不敢到处打量，直觉地低下头，手脚麻利地赶紧撤了。
　　苏璟看着端在眼前的汤，小声道：“我吃过了。”然后把汤推到林渊面前，“不宜过饱，你吃。”
　　林渊笑着喝了汤，末了舔了舔唇，好像那碗汤格外美味。苏璟本来陪他用餐，那人似乎把他也当成一盘菜，吃着碗里看着他这里，一顿饭硬是吃出了缱绻缠绵的味道。惹得苏璟炸毛瞪了他好几眼。
　　饭毕，苏璟旧问重提：“你那边的事儿结束了？”
　　“没有，柳三盯着呢！”林渊拉着他去了矮几那边，挑了只桃子，拿着刀子慢慢削。
　　“啊？那你离开了有没有影响？”
　　林渊愉悦地牵起嘴角，“十之八九没问题，还有一分天注定。”
　　“算了吧，你才不信什么天注定呢！跟我说说，‘置之死地而后生’怎么个‘后生’法？”苏璟看着他削皮不断的技术，深觉得林渊有厨房帮工的潜质。
　　林渊把手上的果肉切成小块小块的放在碟子里，插了个小签子递给他：“饭后水果，有益健康。”
　　苏璟插了块吃，也给他插了块，眼神催促着快说。林渊笑着咽下，“投毒成功后，有官差运尸到乱葬岗，其中一人是我们京城的谍者，谈话间将他现在的处境透露给他。”
　　“可是红绫姐姐的药正在实验阶段，怎么能恰好保证他那个时候醒？”苏璟暗道这时间算得太精确了吧。
　　“确实不能保证。”林渊不否认，“所以那个谍者带着解药。”
　　好狡猾，苏璟跟个听书的观众样殷殷盼着后续。林渊看他那洗耳恭听的模样，当即全盘托出，“他在尸堆里瘫了几个时辰后，就爬起来乔装一番往京里赶。”
　　苏璟脑补出一幅尸体成堆，腐烂恶臭，蛆虫满布，苍蝇熏天的画面，瞬间被恶心到了，讪讪地放下手里的桃块。
　　“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林渊忍俊不禁，弹了弹他的额头，“廖平鹤这种人，极度自私自利，他当年不择手段地往上攀登，张氏一门因此遭遇横祸，他心知肚明却袖手旁观，忘恩负义可见一斑。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接受跌到谷底的事实？他一定会利用他手上可以利用的一切资源，为自己挣得东山再起的资本。所以他扮成乞丐，忍受屈辱，进京找人。”
　　“你的意思是说他要找的不是赵仲理，而是其他人？”
　　林渊赞赏地笑笑，“赵仲理是何种人，别人不清楚，给他做了这么多年帮手的廖平鹤心里最是清楚。但天生多疑的人，一定会自己去求证的，我们只要保证他看到事实的真相即可。”
　　苏璟顺着他的描述自语道，“作为一个已死之人，又是脏污不堪的乞丐，他只想远观肯定内心的想法‘你不仁我不义’，赵府虽不至于笙歌曼舞，但也绝不悲伤，对于一辈子致力于人上人梦想的他，不止打击，简直是暴击。可是他的父母也在京城，该不至于那么冷情？”
　　林渊喜欢他揪着小眉头认真推理的样子，让他特别想揉，想到的同时手也到了，苏璟傻不愣登地看了他一眼，他嘴上哄着说，“如你所想，他父母一心盼着他光宗耀祖，当他攀上高枝后，‘高枝’容不下原配母女，他父母当时就在奉城，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德行立现。曾经值得炫耀的儿子变成阶下囚，还畏罪自杀，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天塌地崩，伤心是真，拳拳爱子之心是真，但现阶段廖平鹤不需要这些。”
　　如此一说，苏璟便转移了注意力。“你给了虚假消息。”
　　“嗯。”
　　自私之人心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那对老夫妇错过了收尸时间，已经在睚眦必报的廖平鹤心里埋下一根小刺，他不能推己及人想到他爹娘不敢明目张胆地做“挂白幡，开灵堂”等悼念之事，不死心地去找自家父母，结果只看到“他人已歌”的场景，误会就这么产生，他的心里一定充满怨恨。
　　“他去找三皇子？”
　　“没错，找了三皇子，就等于拉上了二皇子，赵仲理到头了。”
　　苏璟眨眨眼睛，俏皮道：“恭喜他们终于决心合力扳倒太子。”
　　林渊摸摸他的头，“这只是暂时的。赵仲理的位置一旦空出来，这两人铁定反目。”
　　“安啦！我不相信你没后手，等着请君入瓮吧。”
　　林渊乐道：“这么相信我？”
　　那是，也不看看活了两世天资聪颖的我在你那里吃了多少暗亏，就这还是手下留情了呢！
　　仁化五年八月十五，举国团圆之际，谢无雪为哄抢官粮的灾民请情，祈求圣上宽大处理的文书抵达瞿京，帝王大怒，直斥谢无雪枉为仁臣，不遵法纪知法犯法，撤了谢无雪的官职即刻押送回京。
　　诏书下达那天，四州百姓尽皆哗然，他们群情激奋结队来到瓒州州府，求见宣抚使林拙，呈上万民书，希望陛下收回成命。林拙慷慨地接了“万民书”，表示一定会呈情陛下，为谢大人美言。转头进去对已被摘除官帽官服的谢无雪说：“谢大人果然深得人心，陛下还没处置你呢，就冒出这么多人为你求情。”
　　谢无雪不言，淡然地回望着他。
　　林拙自觉无趣，站直了声对着金吾卫吩咐：“好好护送谢大人回京，若是怠慢了，外面可有千万只眼睛盯着你们呢。”
　　领头侍卫道了声不敢，晚上领着谢无雪坐上马车，趁夜往京城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