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瑾在渊》木木十八

81、第八十一章 猩猩大汉

　　第二日，廖平鹤承认自己为求仕途宦达，主动抛弃妻女杀人灭口的事震惊整个瞿京城。大街小巷都在唾骂这丧尽天良的人。
　　“这还是人吗？听说他不仅收买赵府大管家，还让这赵大冒充尚书贿赂洧县县令，害得妻族家破人亡，后来花钱请地痞流氓害自己妻女。我辈虽爱寻欢作乐，听了也觉心寒。”一青年公子哥儿对同桌说道。
　　“岂止？”白胖青年男子摇着扇子轻蔑道，“三司会审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廖平鹤是个什么东西，敢在那里横？若不是证据确凿，他可没那么快就认了。”
　　青年公子哥儿和同桌打了个眼色，都靠近白胖男人，“呈廉兄这是有内幕？跟哥儿叨叨呗。”
　　白胖男人脸上现出得意色，“我家小五的大表哥就在京兆尹府当差，消息绝对可靠。”说着看了两人一眼，两人果然热情地表示这顿饭请了，让他快说快说。
　　白胖男人打起三分精神，那双小眼睛锃亮有神，身临其境般描绘道：“公堂上那妇人说，她这些年到处找当年加害她家的证据，得了江湖大侠的帮助，至今才有斩获。你猜这个大侠是谁？”他故作停顿，直到同桌催促才揭出，“竟是柳门三公子。”
　　嗬，两位同伴发出惊呼，这柳门三公子可不是一般人，自小天赋出众，是柳门这辈的佼佼者。特别爱行侠仗义，多少作恶多端的匪寇流患都是栽在他手里。尤其是他挑了为祸千玺湖的十二水寨，名声大噪。此人做事特立独行，常凭喜好为之，没想到这妇人竟有此机缘得他帮助。
　　“一封写给田县令的书信，还有当年逼迫她们母女的地痞流氓，那地痞哪见过这种阵仗，立马把赵府卖个干净，但他也只知道和他接洽的赵大。后来那赵大坚持说主使他干这事儿的是他家姑爷。谁信？”白胖男人再次不屑地哼了声，“那廖平鹤哪来的这本事，能收买赵家心腹管家？”
　　两人齐说在理在理，接着问：“然后呢？”
　　“稀奇就稀奇在这里，那廖平鹤竟是全盘认了，说他在妇人告御状就知自己在劫难逃，不愿牵连岳家，一人做事一人当。倒是有良心得很！那信的笔记虽是尚书的字迹，但廖平鹤偏有仿照的本事。”
　　两人意犹未尽，显然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这里面就没那谁什么事儿？”
　　白胖男人喝了口酒，摇头晃脑道：“谁知道呢？天知地知，且看这案子怎么个走向吧。”
　　隔壁的小六满足地喝完最后一口青湖蟹黄羹，蹲了两天今儿才打探到消息，今儿总算可以跟小少爷交代了。主子瞒着小少爷不让传消息，他这么给小少爷跑腿，希望主子别惩罚他才好。
　　店小二过来结账时他亮了亮牌子，心里雀跃地想能在榮朝各地吃好吃的住好住的还不给钱，这感觉实在太好了。再次坚定抱好小少爷大腿的信念。
　　小六再看了旁边那桌犹在八卦的客人，高高兴兴地出了卡座，才回头就“碰！”哎哟喂，整张脸就跟撞在了铁块上，又酸又痛，硬生生地逼出了几滴生理泪水。退后好几步才止住的他忍不住叫骂出声，“哪个砍脑壳的背时鬼？铁做的吗？”，凶狠地怒瞪过去。
　　正准备过道入座的高壮男人不由得呆愣一下：“……”他后面的兄弟可不干了，捋起袖子就上来呛道：“死小鬼，胡咧咧什么呢？啊？你自己走路不长眼睛，怪得了谁？竟敢骂我们老……老大哥！”一副你再瞎逼逼分分钟干架的样子。
　　川小六这辈子就没怕过横的，在暗无天日的训练中脱颖而出的他最不缺的就是挑战的勇气，所幸他还记得出行的任务以及非性命攸关时刻不能暴露的铁律。顿时抖了抖，强作无畏道：“你们撞了人还敢威胁，还有没有王法？”
　　“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削你？”那大兄弟扬起手作势要打，面目狰狞道。
　　川小六心里骂着娘，脚上退后一步：“你们是土匪吗？仗着人多欺负人少？”正想放出“有本事你给我等着”就火速撤退，只见刚刚撞他的高壮男子单手抓住了大兄弟的手，“老五，别惹事！”先才还一脸横相的大兄弟就乖乖退居人后。
　　那人上前一步，如眼前横了座山，这高度跟主子有得一拼，“小兄弟，刚刚是我莽撞了，撞到你哪儿了？”说着就直接上手。直！接！上！手！
　　川小六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人捧着脸左右端详，“可怜见的，眼泪都疼出来了。我给你吹吹——”全身的鸡皮疙瘩齐齐致敬，一股邪火灌满他的天灵盖，毫不犹豫地推了一掌，那人似有所料双手一抓，“别生气！跟猫一样动不动就炸毛。”
　　“炸你姥姥！”川小六从未遭遇过如此不合常理的对手，特么的贱人，敢调戏你大爷，老子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手使劲抽，抽不动，再使劲，还是抽不动，气得他直接上脚，剁剁剁！我踩死你。
　　然而高壮男子只是不痛不痒，哄道：“别生气，乖哈，别生气！你们京里的人脾气咋那么噪呢？”
　　“放开我！你个瘪三！”川小六横眉竖眼，瞪得那双猫眼亮晶晶的闪着怒火，高壮男子喉结可疑地动了动，舔了舔嘴，“行！但你不准再踩我，挺疼的。”
　　川小六可瞧不出他哪里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围观，甚至指指点点，仙来居掌柜的准备上前，他使了个眼色制止，恨不得勒死这王八羔子！他川小六的一世英名！但他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好汉不吃眼前亏，“你放了我就不踩了。”
　　那人很爽快地放了，甚至把手举在头顶，以示投降。小六理理衣服，认真记下这家伙的容貌，浓眉大眼，特么的长得跟猩猩一样真是伤眼！“我记住你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哼！”说罢潇洒地扒开人群离去。
　　高壮男子摸了摸下巴，嘿嘿笑道：“记住了就好！”无视众人自顾自回到座位上，他的两个跟班对着人群捏了捏拳头，咯咯作响，那些个看客顿时散了个干净。
　　“老大，你干嘛逗那臭小子？”老五坐下来不解道。
　　高壮男子似乎在回味，“你不觉得——他又怂又傲地很矛盾？我还是喜欢他傲一点。”
　　两下属互相看看，得！老大招猫逗狗的毛病又犯了。
　　掌柜的看事情平息后，转身回了后台，重重踩了桌下的砖块，一道暗门凭空出现。他颠了颠身上的肥肉，捧着肚子小心翼翼地走进暗门，穿过长长的暗道，到了一处暗室，里面放满了金银财宝。他无视这些钱财，拧了拧墙上的火把，左三圈右四圈，另一道暗门出现，再次穿过暗道，顿时豁然开朗。他用手遮住阳光，眯了眯眼，随着候在那里的尹管事到了一处院落，恭敬地在回廊处等候。
　　一个样貌平凡的男子掀帘而出，目不斜视地走出院子，接着里面传了声“下一个”。
　　尹管事努了努嘴，掌柜的顿时激动起来，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他终于可以见到恩人主子了。下意识地挺胸收腹，掌柜的跨了进去，才走了几步就双膝下跪拜了拜，“属下黄大安参见主子，主子洪福齐天。”
　　柳三只愣了片刻，就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安掌柜啊安掌柜，年都过了大半你还跟我行这么大礼，谢谢了啊！可我没带红包。”
　　安掌柜抬头一看，可不是？堂屋里坐着的正是柳三大侠，还有个长得好看的男子，霎时窘得满脸通红，擦擦刚才就不曾干的汗水，环顾一圈，左边才是书房，才来就闹了个大乌龙，主子可别认为他没本事才好。
　　朝柳大侠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身进了书房，只看了一眼案桌后的年轻男子，就神色肃然，低头再拜：“仙来居管事黄大安，拜见主子。”满腔恭维祝福的话竟是一句也蹦不出，他老黄扎根京城几十年，也算是阅人无数，主子那淡然的眼神一扫，他就只剩纯然的恭敬。
　　“安掌柜这时候来报，有什么要事？”
　　黄大安直觉主子不爱听废话，简单明了地说：“回主子，今日结账时，有一带着星钻卡的小公子，已在仙来居住了两日。”
　　林渊平静的表情一裂，急声追问：“可是一个长发及腰的小公子，带着幕篱？”
　　“不是！那小公子束着发，发尾及背心，额上落了两缕，长着一张娃娃脸，眼睛圆溜溜的。”林渊松了口气，继而双眉拧了起来。
　　“那小公子和一桌高大的北方人发生冲突，险些打起来。”安掌柜推断道，“我观那三人，虽是行商打扮，但为首之人气势着实强盛，不似一般商人。他还……调戏了小公子。”说道这里，安掌柜觉得心虚气短，让自家人在自家地盘受欺负，实在失责。“我本欲上前解围的，但被小公子制止了……”
　　聊胜于无地补上这句话，希望急切的主子开恩，本以为会受到责难的安掌柜却只被轻猫淡写地吩咐注意那三人的动向。
　　安掌柜轻飘飘地走出来，心里莫名感叹：主子真是宽厚仁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