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瑾在渊》木木十八

77、第七十七章 应对

　　仁化五年五月十三，铅山瞭望台
　　刑少昊站在瞭望台上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天然屏障，突生感慨：“南越中峪岭，积雪浮云端。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险哉！峻哉！”
　　“陛下说的是！相对于其他四岭，中峪岭古有岭道，是进入南越的必经道路。然而，比起通达的海路，陆路显然艰难许多。”齐素站在身后应道。
　　“这崔嵬之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前日江慎行来信说，他确信刑渊藏身南越，之前封禹关外冒充樾祗族暗杀者就有他的手笔，朕的这个侄儿，为了杀朕不惜与外族同盟，出息了！ ”
　　“如此，我们的南越之行，怕是得缓缓。”齐素小心建议着。
　　“那倒不必！江慎行最近严厉查处，已经端掉他们好几个窝点，大多是商户，背后涉及的势力一听他是朝廷钦犯，俱是配合无间，刑渊不得不蛰伏。只是动不动隆兴船运，他还犹豫不决。”
　　这倒和韩冬生秘传的消息一致，隆兴船运涉及的利益链过于巨大，动它就相当于与大半世家望族为敌。齐素不需进言，他了解皇帝，“朕不动它，但也不让他好过。他不是很能钻营吗？朕就让他替朕赚钱。”
　　“陛下是要调整商业税？”
　　刑少昊收回眺望的目光，“齐爱卿，闻弦歌而知雅意，此事便交由你去办。”
　　齐素大喜，跪下谢恩：“臣一定不负所托，谢主隆恩！”
　　翌日，巡边皇家队伍由水路改走陆路，绕过南越，直往西边而去。
　　隆滇克州白琨城，覆有鬼面具的魁梧男子拿起密报，冷嗤一声，“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爱惜狗命。不找点事岂不是对不起你的期待？”猛然想到某人孜孜不倦劝说的模样，啧！他放下密报，这么久没有那人的唠叨，竟有些不习惯。他是找点事呢还是找点事呢？
　　被鬼面将军惦记的唐某人正厚颜无耻地磨着苏璟，“别的不说，天下兵器没有我柳三不在行的。在这方面我多次做出卓越的贡献，但每次造出的东西都便宜了林渊，能用的给他，不能用的也让他去分配，你这心也太偏了。今次这小玩意特别符合我的胃口，谁也别想从我这儿拿走。”
　　苏璟看着被他快速收入袖口的小小刀具，类似于前世的瑞士军刀，在功用上做了改变，这是凭现在的技艺多次锻造的结果。虽然不是纯钢，但锋利程度也大于现在的其他铁质刀具。 “那啥，你歇会儿行不行？”
　　“不行！除非你答应送给我，免得有些人来抢。”
　　林渊翘起嘴角，权当没听见他的嘲讽，拿着情报慢慢看。苏璟无奈道：“这本来就是送给你的。等以后能量产了人人有份。”
　　柳□□将一军：“你怎么不早说？”
　　“你没给我机会说啊！”苏璟无辜道，“你一直都在讲自己有多劳苦功高，为了兄弟两肋插刀。”
　　柳三没半点不好意思，大笑道：“哈哈……我这人最爱说实话，绝无夸张成分。”转头给林渊比了个手势，就快速闪人了。
　　苏璟莫名其妙地看着林渊笑得愉悦的脸，“笑什么？有什么好消息？”
　　“他夸赞我有眼光能找到你，我很高兴。”林渊目光缱绻地看着他回道。
　　苏璟闹了个大红脸，心里直呼受不了，逮着机会就放高压电，特么的都要被电死了。他别过头，转移话题：“是远叔他们来信了吗？”
　　“嗯，榮文帝转到隆滇巡边了。”林渊见好就收，把谍报递给他，苏璟接过，一页页看过，“还是没有提到我。咦，第一站就是东边，和缑黎国、百陌国、扶禹国和谈，对方除了称个臣外就得了我们这么多的好处，凭什么啊？国库充足得都可以养狼了吗？”
　　苏璟越往后翻越是气愤，“收这么多美人，他消受得了吗？花这么多银子，知道的以为他是巡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游山玩水，偏偏极少数用到军队上，他傻吗？”
　　林渊好笑地给他顺顺气，挨着挨着回答：“他不傻，只是圣国风范，得大气些，国库这些年已然不足，所以他想从我们身上捞银子；至于美人，用得顺心的就带回，不顺心的就赏给其他人，总有人想方设法给他送的；况且要是所有银子都用在军队上，我们才该头疼。”
　　苏璟仔细品味这番话，“等会，你说他从我们身上捞银子，什么意思？”
　　“商业税。”
　　“大榮朝建国初期，为了鼓励商业收税不足两成，他这么做也不怕动了国本。”若是上税用之于民还好，给色皇帝就是用全国的财富供他奢华富贵，苏璟不开心，出鬼点子，“如此，我们就得学会转移财产，偷税漏税。”
　　“放心，我早有准备。”
　　仁化五年五月二十一，帝巡隆滇，青马凌云误食毒草，狂性大发，险些让帝坠落马下，虚惊一场。
　　“……”小凤凰眉头一跳，神色匆匆地赶往清景阁，此时林渊正和苏璟例行对练，一人持刀，一人拿剑，上飞下截，你来我往，打得难分难舍。
　　当然，这只是表象，真相是苏璟每接一击虎口都微微震动。心里为林渊的内力吃惊，看来要求他出七分力，自己还是托大了。借着灵活的身姿他才能勉强支持到现在。
　　两人一招对接后都默契地收势。
　　“怎么样？”林渊走上前，拉起他的手查看。
　　苏璟撇嘴：“我的内力怎么练都跟你有那么大差距，你开挂了吧？”跟大BOSS一样血厚无比，明明岁数不大啊。
　　林渊立马妥协，“那我下次用三分？”
　　“瞧不起人是不是？”
　　“好好好！你说几分就几分。”
　　小凤凰见两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咳了声找回存在感。苏璟果然有些不好意思，林渊眼神带着点冷斜睨过来，她马上递上纸条，“这条信息，刚传来的，我觉得有异。”
　　林渊打开一看，斥了句“胡闹”，然后吩咐，“让柳三过来。”
　　柳三新近得了宝贝，正乐呵地四处实验兼显摆，听到林渊召唤心里还有些疑惑，跑来看了纸条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国骂漫天。苏璟听了绝不带脏字又毫不重复的经典问候法，目瞪口呆！
　　“我得去找他，这人没人管束就是个窜天猴，什么破事儿都干得出来。”
　　林渊点头同意，“你过去协助他，他做这事一半是心气不平，一半是想召你回去。办完事赶紧回来，这边还需要柳大侠你的威名用一用。”
　　柳三恨得咬牙，“他就是皮痒，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你小瞧了他，既然墨涵敢做，就绝对会把它归为意外，拿不住他的任何把柄。以榮文帝的性子，会加快巡查速度离开，减少我们矿藏暴露的可能。别忘了，雪姬还在那里呢！”
　　柳三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你将骆红绫带到这里，就是为了避免跟高权松直接交手。时机不到！我会收拾好榮文帝留下的尾巴。”
　　而此时的瞿京夏府内，宽敞的书房中，一头发斑白的清瘦老头端坐在书案后，手捧案卷，一中年男子恭敬地侍立在前。
　　“爹，这局三皇子胜了？”
　　清瘦老头放下案卷，“不见得！他们虽然各出手段，还得看宇文阙买不买账。涉及到家族利益，宇文一向谨慎。”
　　“爹说得是！不涉党争，才能保证家族传承，这也是我们夏家的立足之本。”说罢，又试探道，“听说陛下圣驾略过南越，已到隆滇一带。”
　　夏兆合抬首看了他一眼，额上深深的纹路显现，“不该打听的别打听，做好分内的事就好。你在那个位置，要学会心如明镜，别惹尘埃。”
　　中年男子点头受训，父子俩又商量了其他事宜，天色已晚，中年男子嘱咐父亲早些休息后，恭敬退下。
　　他加快步伐，穿过几处回廊院落，到了夏府最偏远的一处，轻敲院门，“吱呀”一声，门内的丫鬟打开门，“老爷您来了！”
　　“梅娘休息了吗？”
　　“还没呢！正给小少爷缝制衣物。”
　　闻言，中年男子加快脚步，穿过照壁走入里面的房间，灯下的女子温婉地坐着缝制小人的衣物，一针一线甚是认真，似乎要把那满腔的心意也一并缝了进去。
　　中年男子舍不得打搅，又心疼她，站在那处不言不语，梅娘感觉灯色暗了，抬首看到他杵在那，喜色涌上眉梢，“三郎，你回来啦？”说罢站了起来，扶着他坐下，“阿杏，沏壶寿茶。”
　　夏从衍顺着坐下，也顺势让她坐下，“冰儿那丫头又来为难你，委屈你了。”
　　女子体贴道：“她不过是小孩子心性，哪里是什么为难了？我这个做姨娘的，还跟个孩子计较不成？”
　　“香儿，你不计较是你大方，但这孩子不能不管教了。她竟那般折辱于你，你……怪我！我没能为你挣得好名分。”
　　梅天香轻靠在他怀里，“三郎，你还记得我们初遇的时候吗？”
　　夏从衍搂着她，“记得，那会儿我初入官场，坚决不依靠父亲外放出京，守卫一方百姓方知世事艰难。遭到鞑子暗算险些丧命，是你救了我，悉心照料我三个月。我至今还记得你熬粥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中药味。”
　　晕红了张脸，轻声道：“我只是不想你死。边关混乱，我的家人就是被鞑子害了，我已经失去了妹妹，不想再失去你。”
　　轻轻拍了拍她，“我知道！现在想想，在边关的日子真是幸福，你和我，还有我们的孩子，过得真是幸福。”
　　梅天香低了头，掩住了眸色中的情绪，“回来了也好！这里毕竟是你的家。”
　　“也是你的家。”夏从衍扶着她的肩，认真道，“我与姜氏本是父母之命，她生下冰儿不久我就远赴塞外，直到遇到了你。姜氏的死与你无关，冰儿却将仇恨转到你身上。如今父亲宠着她视而不见，就连我们的孩儿，也放在母亲膝下受教，我每每想到，都觉得对不起你。香儿，你放心！我绝对会给你一个名分。”
　　梅天香把头靠在他肩上，“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不委屈，我愿意守在这里等你回来。”
　　夏从衍什么都没说，只是搂紧了她，心里默默发誓要守护好自己的女人，给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