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瑾在渊》木木十八

21、第二十一章 冠礼

　　饭毕，夫子以舟车劳顿为由回房休息，苏璟他们也赶紧撤了。蓝梦云送他们回房，穿过绿荫扶疏的小花园，好奇道：“小师弟，你什么时候作的诗？真是长脸。”
　　铃音笑说：“是打脸吧，啪啪啪。”
　　苏璟想起某种不和谐的运动，嘿嘿直笑。大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止住笑意，“师姐说得对。反正夫子是故意的，夫子有事弟子服其劳，我等只是配合而已。”
　　众人想起夫子刚才的样子，也是一阵乐，“夫子一点都没变，不喜欢谁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铃音说道，“以前拒绝朝廷的征召，说着不去却好像自己也很遗憾一样，把那个公公气得吐血。”
　　“咦？我都不知道。我刚上山时还以为他有多严肃古板呢，第一天吃饭时连话都不敢多说。”
　　铃音披露：“其实我们以前饭桌上都是食不语的。自小师弟你来了后，才有说有笑的，夫子纵着你，我和大师兄也很震惊呢。”
　　“不会吧？”
　　“什么不会？”铃音用手指戳着他的脑门，“夫子最宠的就是你了。你说改善饭菜就改善，你说换家具就换，你说不想习琴就不习，诸如种种。”
　　苏璟摸摸脑门，好像是这样的，那个人总是一壶清茶悠悠品茗，一双清透的眼仿若洞察世事，淡然飘逸于世外。却常常因为自己急火上冒，多了几分烟火气。这些年在他的纵容下自己却不知不觉学到了很多很多。
　　苏璟觉得一阵窝心，他扬起头看着林渊，“林渊，你说我现在学琴会不会太晚？”
　　林渊说不会晚，什么时候都不晚。
　　苏璟又问；“那夫子会不会开心？”
　　想到陈夫子每每在苏璟拒绝学琴时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肯定说：“会高兴的。”
　　蓝梦云忧伤感叹：“小璟要讨人欢心啦！夫子一定甜到心里去。师兄我要失宠了。”
　　“你早八百年就失宠了你才知道？”苏璟斜睨了他一眼，“都要成年的人了就该有所担当。”走到门口毫不犹豫地撇开他，“我们到了，二师兄你要好好招待铃音师姐哦！”
　　甩上门，留下门口的蓝梦云和司徒铃音面面相觑。
　　门内，苏璟小心翼翼地贴着门听着屋外的动静，直到屋外的两人离去，他才忧郁地坐在桌边上。
　　林渊坐在旁边，“你可知蓝梦云只是商贾之庶子，而铃音却是司徒家的嫡小姐。”
　　“我知道啊！司徒氏是南越的实际掌权者，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可是铃音师姐喜欢二师兄，二师兄也喜欢铃音师姐，两情相悦何其不易。”苏璟撑着脑袋说道，“铃音师姐敢爱敢恨，她不愿意接受家里的婚约对象，女扮男装跑到二师兄这里，一个女孩子这么勇敢了，二师兄只是推诿就显得太不男人了。”
　　林渊叹口气，“他不是不想回应，而是如果回应了，他俩就会面临来自双方家族的阻挠，他的家族，绝对是扛不住的那个。他之所以这么努力，也是在逐步变强，只是目前的高度，完全不够格娶铃音，而时间，最是不等人了。”
　　“就是因为理解他，才更烦啊！为什么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苏璟愁眉苦脸地趴在桌上，门户之见，到现代也不曾消亡，况且这个时代商人地位还这样低。
　　“但如果想要在一起，也不是没有办法。”
　　苏璟闻声霎时抬起头来，催促道：“什么办法？你快说，快说！”
　　林渊看着苏璟那样着急，也不卖关子，“司徒夫人。”
　　“铃音师姐她娘？为什么？给师姐定亲，让师姐嫁人的就是她啊！”苏璟有些糊涂。
　　“听闻奚族夫人，是女中豪杰。嫁与司徒氏二十几年，助其夫治理一方手段了得，使各少数民族与汉族相处融洽。”苏璟闻言大为震惊，没想到师姐的娘亲是那个奚族夫人，他怎么没想到呢？这样的人当有大胸怀大气度才是。
　　林渊看到他明白过来，继续补充，“她育有三子两女，铃音是她最小的孩子。”
　　“我知道，最小的孩子最是受宠，而且前面该联姻的联姻，家族势力稳固，后面那个就有机会追求自己的幸福。”
　　林渊微笑颔首，“这位夫人嫁进去后，虽是极受尊敬，但司徒氏仍旧三妻四妾，且有一妾极是受宠。”
　　苏璟福至心至，“所以，如果有一个人愿意承诺她女儿一生一世一双人，说不定她会成全。”说着，他疑惑，“有这么好的主意，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二师兄啊？”
　　“因为我需要看到他的决心，如果他一开始就放弃了，又用什么去打动那位夫人呢？”林渊反问。
　　苏璟想想也是这样，这个方法可行，也要看当事人有没有那个心，他不自觉地为蓝梦云捏上一把汗。
　　第二日是行冠礼的正式日子，外面的喧闹却丝毫没有影响小院的宁静。
　　苏璟和林渊按惯例晨练完后就餐，司徒铃音红肿着一双眼走进来，说是身体不适，今天就在屋内休息了，让苏璟带个话给夫子。
　　苏璟拿起桌上的鸡蛋递给她，让她敷敷眼睛，说这土方法对付秋蚊子的盯伤特别管用，嘱咐她好好休息。
　　铃音一走就对林渊恨声道：“二师兄这个混蛋！”
　　林渊安抚地拍拍他的肩，“别气了，一会儿我们就可以见到你说的那个混蛋。”
　　他俩换了衣服去寻陈夫子，夫子打量两人的装束，满意
　　地捋须颔首道：“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小石在身后偷偷对他两竖大拇指。
　　苏璟咧嘴，二师兄的成人礼必须慎重。这衣服是他们推出的新款，也算给自家做做广告吧。他偷瞄了一下林渊，黑色穿在他身上，使他劲瘦颀长的身形更加凸显，妥妥的活体广告牌。
　　他们跟随夫子身后，穿过两个院子，转弯在一庭门停下。苏璟透过门内的人群，依稀看到一个有台阶的屋子。蓝崇贵正带了一行人向他们走来，互相行礼寒暄后，跟随其入门，犹如摩西分海一般，里面站立的人自动分让两边。
　　又是一番揖让，蓝崇贵在阼阶上偏东的地方站立，陈夫子在西阶上偏西的地方站立，而苏璟三人立于身后。
　　林渊担心苏璟不适应，微微侧头看他，见他正严肃着张小脸，目视前方，眼睛却左右转动，观察围观的人，指不定心里怎么活动呢。知道他无碍，便也继续看仪式。
　　蓝梦云进来的时候，整个场地一片安静，给这个仪式增添了几分肃然。苏璟微微鼓颊，心里吐槽，眼下青黑，一看就是昨晚没有睡好，难受了吧？后悔了吧？没看到师姐失望了吧？让女孩子掉眼泪的渣渣，该！
　　蓝梦云上前，绷着的脸比平日多了些庄重，他向夫子行完大礼，便跪在阶下的坐席上，小石取栉掠，置于席左，站在蓝梦云左边。
　　陈夫子态度从容地盥洗、拭手，站定。
　　蓝家一执事带着冠巾盘进来，里面放着玉冠，观礼众人不由得发出震惊声。
　　夫子神色自然地下一级台阶，接过冠笄，执之，正容，到蓝梦云坐席前，朗声祝曰：“吉月令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以介毕福。”然后微微弯下身形，为蓝梦云戴上玉冠，以一玉簪固定。
　　蓝梦云谢礼，去了东房。他一走，观礼众人的议论声大了起来。苏璟轻声问：“他们干嘛那么惊讶，大师兄也是加的玉冠啊？”
　　“大概是他非嫡非长，又是商户，却加玉冠吧。”林渊解释道。
　　呵，这身份的歧视真是无处不在。
　　苏璟感叹：“可见蓝家对二师兄还是重视的。”
　　林渊不以为意，“那也是因为他做出了成绩。”
　　也对，苏璟心想，再怎么说“花想容”明面上的老板也是二师兄，这样挺好。
　　蓝梦云再次出来时，已经脱去衫，换上深衣，加大带，纳履。仅仅是穿着一变，严肃着脸，整个人感觉都不一样了，他如之前一般，跪在坐席上。
　　继而另一执事者手端一帽子盘进，夫子下两台阶接过，执帽至前，祝之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谨尔威仪，淑顺尔德，眉寿永年，享受胡福。”小石上前为他取下玉冠，夫子为他戴上帽子后，再回到原位。
　　苏璟以为已经结束了，却见第三个执事拿着幞头盘进来，夫子降三级台阶接受。再次祝辞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小石为蓝梦云取下帽子，夫子上前给他加幞头。执事者接过帽子，撤栉掠，默默退下。
　　夫子站立良久，端视蓝梦云，沉声说道：“礼仪既备，梦云，你以后就是成人了。夫子赠你两字——希择，望你以后持身以正，秉心以公，行有所止。”
　　蓝梦云向夫子一揖到地，抬头诚挚地说：“谢夫子，弟子谨记于心必不敢忘。”
　　夫子微笑颔首。繁复的成人礼总算结束了，夫子带着苏璟一行人先行告退。
　　据说二师兄还要去祠堂祭告祖先，见其尊长、亲朋好友等人，中午还要宴请宾客。“事情如此繁多，想来师姐的事只能暂时搁一搁了。”苏璟带着这样的想法，和林渊归房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