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瑾在渊》木木十八

11、第十一章 结盟

　　林渊睁着眼，久久地望着帐顶，眼神没有焦距，思绪飘散，直到身边的人翻了身，他才醒过神。偏头看到露着小肚皮的小孩，白白的脚丫子搭在他的腿边，他无奈地帮他掖好被子盖住了肚皮，良久，闭上了眼。
　　翌日下午，苏璟正在写读书心得，这是夫子布置的任务，必须像练字一样将一本书的体悟书写出来。作为偏科超级严重的理科生苏璟来说，最擅长的就是长话短说，直白明了，让他往长了写他才头疼呢。
　　偏头看林渊写的，居然已经完成三张了，笔锋突出犹如刀刻，却又大气凛然，苏璟哼道：“你干嘛把字写那么小？不知道列几个重点啊？”
　　林渊看到苏璟的大字，上书“前几天读了魏晋史感慨良多总结如下 一 ”上面有奇怪的符号，他指着这个符号，问道：“这是什么？”苏璟一看，呵呵蠢不死你，单知道不加标点符号，却忘了去掉阿拉伯数字，以前复制粘贴年终报告太多的后遗症。
　　“你说这个，这个你都不知道？”苏璟故作鄙视，理直气壮地胡扯，“一个叫阿拉伯发明的，专门用来计数的。这个是壹，表示第一点。后面那个是贰，表示第二点，依次类推。”
　　林渊认真倾听，“我只会算筹，你所说阿拉伯发明的这个比它简化一些，倒是新奇。你在哪本书上看的？”
　　“……忘了。”牛皮扯大了，苏璟暗暗后悔，他怎么知道自己要说是书上看的。
　　“……那你会了吗？”
　　苏璟还能说什么，只好说自己会了，下午就在愉快的教学中度过。林渊的学习能力真的很强，基本数值一学就会，还会举一反三，加减法是他自己领悟的，九九乘法表是苏璟争强好胜抖出来的。开始苏璟非常嘚瑟，自以为找回了场子，只是到了后来，不提也罢。
　　林渊给他剥了一个芒果，眼里带着促狭，“小璟辛苦了，多吃点。”苏璟斜睨了他一眼，化悲愤为食欲，暗想小弟这么聪明，做老大的自己压力好大，以后还得加倍努力。
　　傍晚时分，苏兰叫两人吃饭，说殷天暝和苏宁远暂时不回来。苏璟有些失望，蔫蔫地坐在饭桌上。苏兰见状，不由得大奇，“璟儿不是害怕你暝叔吗？这茶饭不思的模样却是为哪般？”
　　苏璟摇头，“兰姨，我那是敬畏暝叔，才不是怕。”戳着碗里的饭，小声道，“暝叔已经半年不曾来了，这次会住多久？可是我明天又要去夫子那里。”
　　苏兰也不知道殷天暝突然到来是为了什么，只好安慰道：“你暝叔有自己的家业，平日是忙了些，但一得闲就来看你。璟儿以后长大了，也可以去看你暝叔。”
　　家业？七重阁的家业可不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明明是非法杀手买卖，苏璟却没办法圣母白莲花地指责他满手血腥。他就是被这满手血腥的人保护过来的。胡乱点点头埋头苦吃，再不多话。
　　七月夜色疏朗，虽已到深夜，仍能听见纺花娘的低吟，蟋蟀的同声唱和，证实着这个夜晚的热闹。
　　“咔嚓”房顶传来轻微的碎裂声，林渊突然睁开眼，迅捷翻身下床，不过几息之间，已到了房顶。正看到一黑影向远方窜去，林渊并未去追，而是站在原地目送那个黑影。
　　黑影见他没有跟上，回转身站在原处不动，两两相望许久，黑影向他打了个手势。林渊看了看小院落，随即跟上黑影，一直到远离村庄的山脚下才停下。
　　范剑摘下面罩，气哼哼道：“你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看到黑衣人你都不好奇吗？”
　　林渊看到树林的另两个人，淡淡道：“小璟在屋内。”
　　范剑一噎，竟然无言以对，干脆开门见山：“知道我为什么半夜引你出来？”
　　“不知道。不如你直接告诉我。”
　　范剑再噎，望向苏宁远，大有“甩手不干换你来”的意思。
　　苏宁远嘲道：“不愧是聪慧过人的南越王，我该叫你林渊、萧墨涵、还是刑渊？”
　　果然被识破了。
　　林渊把视线转向殷天暝，又转回苏宁远，既然没被当场揭穿，总是有商量余地的。淡然道：“南越王？不敢当。徒有虚名罢了。”
　　“你可不是徒有虚名，你假装痴傻两年，从太子重重监视下逃出生天，这样的心智怎么可能徒有虚名？”苏宁远继续冷嘲。
　　林渊垂下眼眸，四两拨千斤：“智计百出，不过为求一条生路。”
　　“生路？”殷天暝直言，“你已求到，我们现在要谈的是出路，你可有兴趣？”
　　林渊猛然抬头，直视他的双眼，殷天暝坦然回视。林渊问道：“当然有兴趣，只是，我要付出什么？又能得到什么？”
　　“我们要你有生之年护佑一个人，我们助你在南越站稳脚跟。”
　　林渊呼吸一滞，压低声音：“为什么？”
　　殷天暝知道他问的什么，回道：“若是一辈子躲藏在这偏远之地，倒能度此余生，可我们不希望他也那样。长辈为小辈，当计之深远。”
　　“选择我，岂不是更危险？”林渊不解。
　　“危险是双重的，从我们救下你的那一刻，已经脱不了干系。只是也有机遇。我们只是江湖草莽，现在帮你，不过雪中送炭，总好过以后锦上添花。”
　　“诚蒙夸奖。”林渊不为所动，心里却已转过无数个念头，虽然有很多未知，权衡利弊，目前于他来说利大于弊。
　　“并非夸奖。以你的心智，不过多花几年时间罢了。你能逃出来，想必也是有后招的。”殷天暝肯定道。
　　林渊瞳孔一缩，看了他良久，回道：“既如此，成交。”
　　“慢着。”苏宁远高声道，他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个穿着小璟同款的小少年，赤着脚站在那里，却没有一点弱势，反而如挺立之松，凛然有节。
　　“若是当今太子登基为帝，行为无失，我要你韬光养晦，保存实力。若是他倒行逆施，你要一争高下，我要你暗里设好退路，护他平安。”
　　林渊挑眉，答道：“这是自然。”
　　至此，圣武帝的第一股在野势力，在大容村外的小树林，正式顺服，为他以后统一南越，打下坚实的基础。
　　——《圣武帝野史之江湖传奇》
　　第二天鸡鸣时分，苏璟照例被叫起床扎马步，一看到暝叔顿时提神醒脑，扎的姿势无比端正，居然坚持了一个多时辰，惹得苏宁远啧啧称奇，看了他好几眼。
　　早饭时苏璟提出了打一口铁锅送给小石，全家欣然同意。苏兰提出：“璟儿午饭过后再去夫子那里，早上陪兰姨出去逛逛，秋季快到了，给你们选些布料做衣服。”
　　“好的，林渊一起去？”苏璟偏头询问。
　　林渊放下碗筷，答道：“我就不去了，我去张阿伯那里。”
　　苏璟想了想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哦，我等你啊！你还没去过容家寨子呢，带你去看看，比县城好玩。”
　　“他去不了，我要和他切磋切磋。”殷天暝接话道。苏璟顿时不再多说，只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林渊。
　　几人正在说话，外面传来小少年的喊声，苏兰好笑地看着苏璟色变，打趣道：“小鑫一听说你今天要跟我出去，就闹着要跟他爹一起。”
　　苏璟脸一黑，容家村所有的小孩，若论他最不喜欢打交道的，容鑫称了第一没人敢称第二。无他，苏璟被远叔接到容家村后，眼瞎地把他认成女生还天天吼着要娶他的就是这个傻小子。
　　才八九岁的小孩，真计较倒显得自己小气巴拉的。苏璟郁闷地扒拉完饭，跟暝叔道了别，磨磨蹭蹭地跟着苏兰走出去，就见那个傻小子正在他爹后面探头探脑。一看到他就眼神发亮，蹬蹬蹬跑了过来，献宝似的从兜里掏出黄澄澄的果实，“小璟，这是昨天我们去山里摘的救济果，给你留的。”
　　苏璟看着他手上捧着的有些像桑葚的粒状果实，蔫蔫的却毫无损伤，该是他好好护着的缘故。再看看他眼巴巴的小眼神，心下不忍，接了过来，“容鑫，谢谢你！可我不是女孩子。”
　　这句话苏璟每次都要强调一遍。
　　容鑫脸涨得通红，半晌哼了一声背过身去。
　　林渊的眼微微眯起。
　　容廉一巴掌糊了上来，“小兔崽子不好好念书，净不学好。”说着跟苏家人道歉，苏兰笑着说：“都是小孩子，平日里闹着玩，不必当真的。”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被大家放在心上，苏宁远将马车交给容家老二，容廉大力保证：“远老弟，我办事你放心，中午准时回来。”
　　苏宁远笑笑拍拍他的肩，对苏兰吩咐道：“一路小心，早点回来。”
　　苏兰应了声，带上苏璟和容鑫一块走了。
　　彼时大家都不知道，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少年，在苏璟遭遇人生的第一道坎时，无畏地挺身护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