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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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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凼耐心等到敖跃鳞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门里,才赶忙下车跟上。
这间酒吧里面也没什么特别,灯光都是一样的暗。这个时间人还算少,吧台那儿就坐了一位,夹着烟的手里端个矮杯,洒脱惬意。他转过脸跟敖跃鳞打招呼时柏凼一愣,眼熟,很快想起来,这不是时装秀上见过那人么,叫……刘明。
柏凼找张隐蔽性好的桌子坐下,装作翻看酒单,时刻留意着那边。那个刘明看着有三十出头,明显比敖跃鳞大。这人果然口味一致,专挑年纪大的。
刘明把手里剩下的酒来了个仰脖光,扬手叫来酒保。
酒保:“点什么?”
刘明:“什么贵点什么,有钱人请客。”
酒保不一会儿就把两杯酒放在他们两人面前,转身回吧台后面。
敖跃鳞:“在哪儿?”
刘明脑袋一歪,打个舌响。
敖跃鳞的视线朝那边扫过,又收回来,把钱放在台面,站起身。
刘明:“这就走了?”
敖跃鳞:“嗯。”
刘明举起杯:“不尝尝?”
敖跃鳞:“下次吧。”
刘明自己喝了一口,咽酒那表情就像是咽刀片儿,眼神往吧台后忙活着的酒保一瞟:“这味儿怪,加料了吧?在这儿玩儿猫腻,以为自己多机灵?笨呀!说不定早露馅儿了,等着被抓现形吧。”
敖跃鳞看着刘明,没说话,还是转身走了。柏凼马上起身,走了两步才想起来掏钱拍桌上,又追上去。光太暗,环境复杂,又不能贴太近,柏凼跟得费劲。目标忽快忽慢,还绕圈子,耍人似的。柏凼憋着口气,四个轮子追不上,两只脚还追不上?我倒看看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怎么脱身,是能飞天遁地还是隐形传送?
柏凼的视线突然被什么钩住,整个人都被拽了回去——他本来都已经越过那间包房的门,差点错过了。包房里的人应该是来消遣的,服务生给老板点烟,火光正好照亮了那个人的脸——
晁大捷?
柏凼小心靠近,定睛再看,不会错,就是晁大捷!
柏凼兴奋之余再扭回头去,变换的灯光中只有五颜六色的浮尘,敖跃鳞早已不见了。
郭曦坐在研发部一间会客室的沙发上,听见门响站起身,摘下墨镜,两大黑眼圈像是给那副笑容圈了个重点,更可笑了:“跃鳞——”
敖跃鳞从外边刚回来,打招呼:“郭总,有事么?”
郭曦:“没事,我就是过来转一圈儿。对了,在停车场,我看见一辆破蓄锐占了你的车位,不是你的吧?”
敖跃鳞:“是我的。”
郭曦惊讶:“真是你的?我都不认识那牌子,还是司机告诉我的。车是门面,你们研发这边高精尖扎堆,还有那么多老外,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呢么?我知道你刚回来,忙,顾不上这些,正好我上个月去参加EU PVSEC时心血来潮,订了辆车,这几天就运到了。你先拿去玩儿,不是贵东西,别跟哥客气。”
敖跃鳞:“研发部工作的时候,没人开玩笑,谢了,心领。”
部长办公室外的等候区,秘书文小姐把咖啡放在桌上,转身离去,心里想的是,郭家这哥俩儿,真是对儿难兄难弟,争来争去争出什么了?还不都是一脸失眠相。
文小姐跟敖跃鳞走了个对头:“敖先生,郭先生等你很久了。”
敖跃鳞请郭旭去办公室,他站起身还要拿那杯咖啡。
敖跃鳞看了他一眼:“少喝点吧,喝了更睡不着。”
郭旭:“跟这没关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郭旭关上门:“跃鳞,你就不能帮我拿个主意?当局者迷,太折磨人了。”
敖跃鳞:“这是你们的家事。”
郭旭:“我看着你长大的,你多大咱两就认识多少年,咱两家认识五十多年了,你还说这种见外话?”
敖跃鳞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透过那扇窗,能看到刚挂牌的新能源研究中心小楼。
敖跃鳞:“高能态是不稳定的,想稳,就永远在低能态。你是想高,还是想稳?”
郭旭:“我现在还能望高么?只能求稳了吧?”
敖跃鳞:“你不望高,为什么会睡不着。”
郭旭又开始烦躁:“让我放弃那5%的股份……拥有5%股份就算是重要股东,而且,那是上亿的市值阿。”
敖跃鳞:“上亿市值,比得过电池大王一个内疚么?股价涨跌不定,内疚一定看涨。”
晁大捷顺利落网,警、民无一人伤亡,还省下了悬赏,韩振刚到队里开会时捎带嘴点名表扬了柏凼。大家都愿意给新人打气,你一言我一语的起哄让他请客。只有皮虎板着脸。来了两天,柏凼对这位顶头上司已经有了一定了解,出马一条枪,瞄上谁就不拐弯,自己抓了晁大捷跟丢敖跃鳞,在他眼里肯定是丢了西瓜拣芝麻。
柏平安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到了新单位一定得请同事们吃顿饭,正好趁这个机会,但皮虎不高兴,就不好大张旗鼓,中午会后他就在食堂小灶点了好多菜,大家分吃。
柏凼怕大家放不开,自己也真饿了,就带头放开了吃。
事实上真的是抢来的饭最香。
岳强吃饭不耽误欠嘴:“小砸,你就这个吃法都不胖?”
管瑶:“人家年轻新陈代谢快,羡慕去吧。”
柏凼一抬头:“我小时候是大胖子,后来减下去了。上班以后每天体力消耗那么大,不怕多吃。”
大家都表示不信,柏凼就从手机里翻出扫描过的老照片来,让他们传着看。
当警察充其量三十多年,减肥才是女人一辈子的事业,管瑶赶紧讨教:“小时候胖最不好减,有什么秘籍赶紧传授传授。”
柏凼:“就是管住嘴、迈开腿呗。我管不住嘴,腿还行。八、九岁的时候就开始长跑,差不多每天五公里,逐渐加量,一年就减了三十多斤。”
冷面陆洋都忍不住插嘴了:“小孩儿哪有长性,怎么坚持的啊?”
岳强:“早恋臭美呗,看上谁家小姑娘了?”
柏凼一下就觉得饱了,抽纸巾擦把嘴:“不想给人当猪队友,被狼撵上吃了也就算了,还连累人。”
晚上九点多,蓄锐照常驶出龙星总部大门的道闸,还没开始加速,就又减速,在路边停下来。
何乐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哈罗柏Sir,今天没开车啊?”
柏凼:“车是公家的,我下班了。”
何乐:“唉,人家是白天游街走四方、晚上点灯补裤\裆,你晚上都不消停,铁裆阿?就放过我们吧。”
柏凼:“一场误会,早知道上次你揭通缉令是要提供线索,哪还能罚呢,得奖。”
“什么呀?”何乐把他递进车的塑料袋接过去。
“悬赏金我是没有,就在我家楼下凑合着买点儿,意思意思。”柏凼绕到副驾那边,胳膊肘搭着车窗,“能聊两句么?不耽误太久,车里就行。”
敖跃鳞示意何乐下车,自己挪到驾驶位。柏凼坐进副驾。
何乐不情不愿地坐到后排去,扒拉那个塑料袋:“我从中午到现在就没吃上顿人饭。你们不是非要给我哥按罪名么,现成的,压榨员工至过劳死。我跟你说,他要人命不用扒光了往楼下扔。”
车里的空气顿时又麻又辣。
柏凼:“这地方不能停车,开车吧。”
敖跃鳞:“去哪儿?”
柏凼:“方便送我回家么?这边太偏不好打车,算我占个便宜。”
“不方便,约人了。”何乐一口回绝。
敖跃鳞:“可以,开快点来得及。”
啪一声,装鸭子的塑料袋从后扔过来,砸在中控台上。
塑料袋顺着控制屏往下滑,柏凼一把接住:“这中控够古老的。说实在的,在金桂花园那次,看你开这么普通一辆旧车,谁能猜到你的身份?”
柏凼把袋子放好,回头对何乐说:“你不吵吵饿了么,一口也没吃啊。”
何乐:“香料味儿那么冲,不新鲜了吧?”
柏凼:“有十八种秘制香料呢,别看是小作坊,店门口每天都排大队。”
敖跃鳞:“这辆车也是小作坊出的,有八十项专利。”
柏凼对蓄锐并不了解:“这么厉害?”
敖跃鳞:“这辆车是它的设计者送我的,我很佩服他们坚持创新的魄力,和对自己品牌的执着。而且,我用惯一件东西,就不会换。”
柏凼:“你到底是念旧啊,还是爱创新啊?”
敖跃鳞:“工作里变的越快,生活上就越不想变。前面要塞车了,我开快点。”
蓄锐提速。
柏凼意识到上次开车的应该不是他——风格不同,很稳,没那么神乎其技,也不炫技,超车为了赶路,目标实际。
柏凼摇下车窗,放进被速度杀得呜呜逃窜的风,爽!他发自内心地赞了句:“咱自己产的车真不比洋车差!”
何乐在后头咕噜了声:“谁和谁就‘咱’了。”
灯火璀璨的车河里,敖跃鳞说:“在谁掌舵。”
柏凼爽过了,就把车窗关上:“野心不小啊,回来夺权来了吧?
敖跃鳞:“我想给我爸当好大副。”
柏凼:“初生牛犊不怕虎。要不是这种乱糟糟的路况,你还能超洋老虎?”
敖跃鳞:“‘牛耕陇亩,虎卧山林’,本来就是各有各界,过了界,就不要欺人太甚。”
柏凼是随口问的,敖跃鳞像是别有所指,指的是齐凯么……
车停了。
“到了。”敖跃鳞说。
到了?柏凼马上认出熟悉的街景,竟然已经到家了,这么快?他心里又一动,自己刚才报过地址么?
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响了。柏凼瞟了一眼,屏幕亮着,显示来电人——‘宝宝’。
要不是敖跃鳞伸手过去,柏凼就以为那是何乐落在那儿的。‘宝宝’两字像是敖跃鳞嘴里能叫出来的?不过他注意力立刻转移:“你干嘛学我啊?”
何乐一路上窝在后排做个单向收音机,都要憋死了,抢着说:“谁学你了!刚有和弦铃我哥就用这个手机铃了,十多年都没换过。”
其实敖跃鳞和柏凼的手机铃都是柯南的配乐‘如果有你在身边’,两种变奏,一个激昂,另一个沉郁。何乐是真听不出来。
这次敖跃鳞没回答。‘宝宝’始终亮着,他也没有接。
柏凼那跳脱的注意力再一次转移:“你那么看重做自己的品牌,怎么不用你们龙星自己的手机,用这个?”
敖跃鳞还是不说话,就在柏凼以为他没法自圆其说时,他说:“我喜欢这个残缺的意象。人都是不完整的,要原谅别人,也要宽恕自己。”
“而且——”柏凼摸到些对方的路数了,“别人经手的,不能算真正的龙星品牌?”
敖跃鳞怔一下,笑了,那笑慢慢嵌入嘴角,轻轻一撬,就掀开了春天的镇石。
他并不谦虚:“是的。”
柏凼:“……”不知道怎么接了。
柏凼今晚是摩拳擦掌而来,觉得得是好一番斗智斗勇,可对方不接招。你亮拳,他拱手,哪有用武之地?
柏凼提醒自己绝不能放松警惕。
“敖跃鳞,”他眼睛往手刹那边一瞟,“你腿太长,跨一步就比别人大,千万别走错第一步。我盯上你了,那谁说得对,我就是练过——少林绝学铁裆功,别管白天晚上,我绝不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