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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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凯这当空一砸，在龙星引起了强烈地震。敖在田本来已经出院，病情反复又住了进来。梁昌泰来探病，叹口气在床前坐下：“‘姻缘自是前生定，不是天缘莫强求’。”
敖在田：“好好开解倩儿。”
梁昌泰：“年轻人的心思猜不透。倒是我一场欢喜一场空。”
敖在田感慨说：“老了，都到了盼孙子的年纪了。”
梁昌泰：“我当田哥你有多想得开。伟男拖了这么多年是指望不上了，跃鳞也没动静。”
敖在田：“‘小子狂简’，随他吧。”
梁昌泰：“说小也不小，奔三去了。要说没动静，也有些风吹草动。”
敖在田：“嚼舌根的话，不用说给我听。”
梁昌泰：“也不是空穴来风。田哥，你不觉着，跃鳞跟老何家的老二走得太近了？两个小伙子本来没说的，可他家那个老二……有点儿那个劲儿。”
敖在田听懂了：“他们两个不会。”
梁昌泰：“我知道不会。可越是不会，越应该避嫌。这种事儿在国外可能没什么，回了国，就不能不考虑国情。”
梁昌泰走后，敖在田长长叹口气，向后靠上半摇起的床头。
霍全胜：“田哥，你别往心里去。”
敖在田：“我就是舒口气。现在是真怕有人来，人前不能塌，累。”
霍全胜：“你信么？”
敖在田：“老何比我老脑筋多了，要是真的，他早比我先住进来了。”
霍全胜：“话说回来，怎么从来没听说跃鳞交个女朋友什么的？”
敖在田：“就算有，能让咱们知道？”
霍全胜：“何乐那张大嘴，管不住。”
敖在田：“你也觉着有问题？”
霍全胜：“现在的年轻人不讲老一套的先成家后立业，不急着结婚不奇怪，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就有点怪了。”
敖在田：“宁可怪吧，也比泯然众人强。”
霍全胜：“齐凯那样换人如换衣的，旁人反倒只觉着羡慕，这就是现世的风气。”
敖在田被这句话说得沉默了，过了会说道：“我生的儿子要真是不喜欢女人，才叫现世报。我也……”这才真的是叹气，“无话可说。”
房门敲响，又有人来探病。霍全胜去开门，是敖跃鳞。
敖在田这回挺得更直，还拿起小碟里的汤匙，去够餐桌上的碗。
霍全胜不禁感叹老头子太倔，右臂发麻是这次留下的后遗症，右手不好使，就偏要在儿子面前使，儿子都先低头了啊。
……
大半月前小中风那天的后半夜，敖在田就清醒了，但口齿还不清楚，只有霍全胜能听懂，立刻按他意思拨了敖跃鳞的电话。
那时敖跃鳞已经人在机场，等最近一班回国的航班，一件随身行李都没来得及带。
霍全胜转述敖在田的意思：“你爸没事，病情控制住了，现在需要的就是休养。他知道你们那个课题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让你以事业为重，不许感情用事。”
敖跃鳞：“霍叔，我心里有数。”
霍全胜只好更严厉点些：“你爸的身体怕急怕气，你必须得听他的话，不许任性！”
敖跃鳞：“我爸让我以事业为重？”
霍全胜：“当然了，霍叔骗过你？”
敖跃鳞：“霍叔，那请你转告我爸，我晚三天回去。”
挂断电话，敖跃鳞立刻买了到国内另一个城市的机票，那里是‘创格光缆’的大本营。他有秦启征的私人电话，直接约见本人。秦老爷子不是什么人都见的，但敖跃鳞不同，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两年前的一届OFC会议上，秦启征在一个分会场从头到尾听完了敖跃鳞的陈述，中场休息时，让秘书递了名片。两人先就报告的细节探讨了几个问题，秦启征就单刀直入：“小伙子，下半年就拿学位了吧？工作定了没有，有没有意向到‘创格’来。”
敖跃鳞礼貌而直接地拒绝了。
秦启征就喜欢直来直去：“你都不问问待遇？就是对我们的企业不感兴趣，你了解么？”
敖跃鳞：“创格，品格、格局、性格。我说对您和您的企业‘久仰’，不是客套的。我只是暂时没有回国的打算。”
秦启征不多啰嗦：“别忘了回来。回来了，别忘了创格。”
……
这次一见面敖跃鳞就直切主题。
国内光通信行业起步较晚，可这些年发展迅速，对于超高压电缆的研究一路狂飙已经追到国际前列，但相应的电缆附件是短板，主要还得靠进口，这是内行的共识，至于外行，是见大不见小的，并不会重视。只有秦启征这拧电线出身的老电工拧巴到底，非要跟这些小玩意儿较劲儿，非要砸钱撸袖子自己上，哪怕摔了一次又一次。前段时间创格自主研发的一种转接头没有通过认证，铩羽而归。口碑到是一边倒的好，毕竟夸人不蚀本，舌头打个滚，什么‘虽败犹荣、屡败屡战’都是嘴边便宜话，可要真要下重本扶持的，敖跃鳞是第一个。
创格没有上市，融资不方便，研发附件是副业，人力也短缺。龙星这是雪中送炭，可秦启征绝不傻，他也怕贸然接过来烫了手：“你能代表龙星？”
敖跃鳞：“我能代表我父亲。”
秦启征：“你们手机出问题的节骨眼儿，你来投钱投人谈合作，没别的心？”
敖跃鳞：“池鱼沧海心。”
对于近年来龙星的某些举措，秦启征是有微词的，他一向看不上梁昌泰。外人总喜欢拿秦启征和敖在田相提并论：年龄相仿、履历相近，可创格却不能跟龙星比肩，就差在秦启征容不下一个梁昌泰。这他自己都知道，不是没有自省过，现在龙星新人新气象，也是新契机。
他们谈了整一个下午，秦启征没顾上留客吃晚饭，但亲自送到大门口，临别握了敖跃鳞的手，别有深意的：“年轻人，你前途似海，咱们来日方长。”又感叹了一句，“姓敖的不多见，可我那会儿就没想到你是老敖的儿子，太低调了，没有一点儿公子哥儿习气。”
敖跃鳞在龙星没有任何任职，但他是敖在田唯一能指望的儿子。他的回归预示了龙星将有一轮势不可挡的革新。跟创格合作继续研发失败的电缆配件意义重大，说明这个新人他敢认输，但绝不服输。那么接下来，之前龙星对DS8手机拒不认错的僵局是不是也要被打破？
敖跃鳞挟着转向回暖的风回到鲸潮市。他站在病房里对敖在田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爸，龙星的事业就是我的事业。”
敖在田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他这句话，嘴上还是说：“这就答应人家了，你有钱么，你有人么？蒸鱼不用水——只有一口气。”
敖跃鳞：“我来跟您要钱。”
老头子的自尊心再次得到满足：“你不是从来不要老子的钱么？学谁不好，学你大哥。”
敖跃鳞并不叛逆，也毫无‘弑父情节’，从没想过跟老子作对，可明明专业对口，这么多年就是不掺和家里的生意，一个人远远躲到海的另一边——敖在田想不通也绝不会主动开口问，只能自我安慰地归结为一个字：怪。
……
那只汤匙到底没能完成使命。敖在田好不容易把一勺粥送到嘴边，在最后一关手指脱力。
它从空中落下，摔在地上，随着一声脆响，四分五裂，就在敖跃鳞眼前。他走过去，蹲下来，把一截断勺攥进手心，让断口扎进手掌——憋得难受，泪和血，总得有一个出口。他一个膝盖已经挨地，另一个膝盖慢慢落下，也要挨地了。
“起来！”敖在田命令。
“是你把他摔碎的？”敖在田问。
敖跃鳞抬起头：“不是！”
敖在田：“那就给我撑住了。”
敖跃鳞：“可是……”
敖在田：“你不用为别人的脆弱负责，无论是身、还是心。”
小餐桌上的碗碟撤干净，敖跃鳞也坐了下来。
敖在田问：“这次打算待多久阿？。”
敖跃鳞：“您想让我待多久？”
敖在田哼一声：“龙角折了。留下来，也未必能看到‘角宿合月’了。”
敖跃鳞：“一时风雨改不了天象，只要您想，以后每年六月十五，我都陪您一起看。”
敖在田胸口堵了这么多年的一口气终于渐渐化开，语气平和了，却仍低沉：“那些星宿，离地球有几十甚至几百光年远。别人看见的耀眼光芒，其实都是过去的辉煌，它现在可能已经坍了，以后甚至会陨落。”
敖跃鳞：“龙星是恒星。”
敖在田：“恒星不会死么？”
敖跃鳞：“只要质量够大，就可以重燃氢核聚变，形成新星——这是您从小教我的。恒星不死，会一代一代传承。”
敖跃鳞离开医院是晚上七点多。何乐开车，问：“去哪儿？”
敖跃鳞：“回公司。”
何乐瞟着他脸色猜：“挨你爸骂了？”
敖跃鳞：“没有。”
何乐：“敖伯伯最明智了！齐凯肯定不是自杀，跟你吵两次架就跳楼了？他粗枝大叶的有那么玻璃心？他玩儿够了么？”
敖跃鳞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打开中控抽屉，拿出一叠论文，全是关于硅锂电池的，署名的长串作者里都有一个相同的名字，沈志远。这个人曾是钜亿电池通讯电源研发部的高级工程师、DS系列手机电池的主要研究者，为这次的手机爆炸事件承担了责任，前一段已经被公司辞退。
何乐只安静了一个路口，刚拐过去就又一嗓子：“哥你看！”
敖跃鳞只得抬头，后视镜里出现一辆大众轿车。
何乐：“得寸进尺阿，敢跟这么近？”
最近一直有人在跟他们的车，他们猜到可能是警察，就没理会。
可今天这种距离就是挑衅了，何乐手脚一起痒，动作很大地往后一靠，给副驾一个眼神——你坐稳了。
蓄锐忽然提速，何乐掌着方向盘，加速并线一气呵成。
柏凼没自己的车，以前就出警时开警车，有警铃开道，没什么技术含量。这次可不一样，他立刻进入状态，现在是晚高峰，得眼观六路，手脚并用，踩油门、换挡……他把着方向盘的手心出了汗——前面的蓄锐开成了赛级车，改装了吧？穿梭车海游刃有余，根本就是故意炫技。
何乐远超对手后就开始减速，故意让大众跟上来，要不炫给谁看？
他凑近车前镜：“哎？那小子有点眼熟，好像是那天柏什么那个事儿精……我靠不是吧，他是不是发现我没驾照了？！”
敖跃鳞一下抬起眼，隔了两层玻璃，后视镜里的脸有些模糊，但轮廓不会错。就在这时，手机一震，有条短信进来，他看了一眼，就按下‘删除’，同时对何乐说：“去Lough酒吧。”
何乐把脚往油门那边挪，准备再展雄风：“Once agin！”
敖跃鳞：“你开慢点。”
柏凼估计是路上的车越来越多，蓄锐也开不快了，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暴露，只能硬着头皮跟下去。又开了十几分钟，蓄锐终于停下。柏凼也减速，隔窗看了看外面建筑物闪耀的灯火：Lough。
这里他知道，是家小众的同志酒吧，他听分管娱乐场所的同事提过。
敖跃鳞的取向果然有问题！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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