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衣共雪尘》昀息大人

2、通灵

　　［壹］
　　白亦非醒时，已是辰时三刻，这对于仍在战场上的他来讲，不可谓不是睡了个好觉，每次从战场上下来时，地面几乎汇成一条小溪的血液让他头晕目眩，些许日子过后终于逐渐淡漠的他，却还是几乎整夜地失眠，他见到那些活下来的普通士兵，在一次次洗礼中变得丑恶残忍，用杀人来感受着不曾拥有过的成就感和尊严，那种杀红了眼的狰狞神态，确实让他无比作呕。
　　他知晓，这以后必然是他所要经历的一切，他会继承自己父亲的爵位，会成为未来的卫国公，他只需要坐在营帐中指点，在高墙上看着军队为了国家而厮杀。
　　这是他的宿命，他无法改变。
　　虽然雪衣堡中的师傅不曾教导他去怀有一颗仁心，但他心底确实存有一丝难得的怜悯，为国家，为百姓，为母亲，为自己。
　　今日起的晚，母亲并未让白亦非上战场，他离开营帐，向驻地附近的大泽走去，距离战场越来越远，嘶喊声和刀剑声也变得恍惚，渐渐听不真切，他站在湖边，望着眼前这一潭盈盈的水，神色柔和而迷茫，他想起了那双碧蓝的眼睛，在水中温柔的望着他，他仿佛听见了她的祝福，可是却不能听清她说了什么。
　　白亦非蹲下身，手伸进水中搅了搅，便一言不发地跳进水里，让自身随着水缓缓下沉，让水包裹住他，他闭上眼，夏日的水温暖地滑过他裸露的胳臂，像是许久不曾拥有过的母亲的怀抱，他突然听见一声娇俏的笑：“我们通了灵，你就算交了我的缘分啦！”
　　他抿了抿唇，在心里说，“好。”
　　十四岁的少年此时还不知，他在心里定下的缘分，却让他死死地纠缠住自己的小姑娘一辈子。
　　［贰］
　　灵儿许了愿后，向着漩涡深处游去，她白皙的手臂在水中摆动，身后跟随者一群又一群的小鱼。
　　下沉得越来越深，水的颜色也越来越深，越发凸现出灵儿胸口的狼牙发出的蓝色的光芒，幽邃而澄澈。
　　狼牙的光越来越明亮，灵儿的身体也逐渐焕发了一样的光芒，她感受到一种召唤，吸引着她向漩涡中心游去，灵儿并不知道自己的骨头正透过皮肤莹莹地闪烁着，迎合着她的一呼一吸，她更不知道，她的血液焕发着炽热的红色光芒，隐在愈发强盛的蓝光中。
　　“我的孩子，来，游到这里。”
　　灵儿听见慈祥的话语仿佛从渺远的虚空中传来，她急切地游了过去，“共工水神，是您吗！”
　　“是的，我的孩子，我是共工，是守护百越的人。”共工答道。
　　“孩子，灵儿是你的名字吗？”共工问道。
　　“是的，水神大人，我叫颜灵，部落里阿爹阿娘们都叫我灵儿。”灵儿答道。
　　“辰之星为灵星，灵之者为巫。能秉承十二祖巫的意志，不失为灵也。”共工赞道，“孩子，你是一个有灵气的巫者，会是水族难得一见的灵巫。”
　　“真的吗？我真的会成为部落未来的大巫？”灵儿右手攥着胸前的狼牙，蓝色水眸中波光盈盈，激动不已的小表情让共工也难得开怀。
　　“是的，孩子，但你要先接受我们水族的洗礼，要让水族之灵蕴养你的灵思，才能感受到祖巫的感召，得以通灵。来，孩子，闭上眼睛，洗礼过后，你就可以出大泽找你的阿爹阿娘了。”共工说道。
　　灵儿双手交握于胸前，闭上了眼睛，嘴角扔微微翘起，等待着自己的蜕变。共工引导着一股水流，一缕缕灵气从水流中淬出，汇成一个闪烁着光芒的灵珠，从灵儿的眉心进入，顺着经脉游走于灵儿的身体中，最终流淌入丹田，又形成了一枚水灵珠，散发着强烈的光芒，以至于灵儿的骨骼都变得兰莹莹的。
　　可突然在水灵珠的旁边，爆发出一阵刺目的红色光芒，极为强盛，几乎盖过了灵气四溢的水灵珠，共工平静的面容上，也多了惊诧的表情，那红色光芒爆发一瞬便微弱了下去，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那是一颗小小的火灵珠，仅一个小指的指节大小，却不可忽视地显示着它的热度，这样的火灵，是不该出现在水族之人身上的，那是与水相对的火，相克，却无法相生。
　　“水族火灵…”共工幽幽叹息，“福兮？祸兮？”
　　大泽中七八个小漩涡逐渐平静下来，缓缓地顺时针转动，丝丝灵气也打着旋把孩子们从天灵盖冲洗到脚底，孩子们白嫩的身躯变得越发纯粹，每个孩子指尖都开始自发地引动着一小股水流，这是水族之人受到的福泽，是天神和水神的恩赐，因为百越用热情祝福众生，众生的祈愿便由天神来赐予他们。
　　灵儿也处在漩涡中静静浮着，可她指尖的水流却时断时续，一会儿粗壮如婴儿小臂，一会却只有涓涓细流，且同时向外冒出缕缕青烟，转瞬即逝。
　　“不甘寂寞的火灵呵，竟强势到能短暂压制受你庇佑的水灵。”苍穹天神和共工水神说道。
　　“她是百年来难得一见的火灵，若是生在祝融的部落，怕是会更为出色，只是祖神的意志使她存在，后果如何，你我并无办法。”共工说完，便再无声息。
　　三天在岸上阿爹阿娘们那里过的十分缓慢，但对于一直在漩涡中沉睡的孩子们仅是一小段时间。
　　灵儿醒来时，已是第三天的清晨，刚升起的太阳在湖面撒下金黄的光芒，染透了天边层云，大泽水面下几丈内都呈现温暖而明亮的橙黄色，使灵儿一醒来便看见那诱人的光亮。
　　灵儿向上游了几下，又慢慢游了回去，她身边的漩涡已经散去，就看见了围成一圈仍在转动的其余几个漩涡，其中是部落的孩子们闭着眼睛安静地睡着。灵儿一个一个地找，很快就看见弟弟蜚儿在第三个漩涡里，小小的身子放松地伸长，而他的小手紧紧握着他胸前那颗阿爹寻来的狼牙，灵儿看着弟弟白嫩的小脸，微笑地浮在他的漩涡旁边，等待着他的苏醒。
　　“阿姐？”蜚儿醒了过来，他身边的水涡也一圈一圈消失，融入了颜色浓重的湖水，“阿姐！蜚儿好想你啊！”
　　灵儿抱住弟弟向自己扑过来的小身子，揉了揉他的软发，“阿姐知道，阿姐不是在这里等你呢嘛。我们快上岸，阿爹阿娘还在等我们呢。”
　　灵儿蜚儿上岸后就看见自家阿娘被阿爹紧紧牵着急切地等待着，娇美的小脸上立即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拉着弟弟就往爹娘怀里扑，阿爹一手拎起蜚儿，一手挽着灵儿，让阿娘牵着灵儿另一边，一起向那天搭建的临时帐篷走去，打算收拾东西回部落里。
　　灵儿蜚儿一上岸，等在岸边的各家爹娘们就凑了过来，一看见是这两个孩子，拍了拍颜家阿爹的肩，捏了捏灵儿蜚儿的小脸，问候了一下又退回岸边等着自家孩子完成洗礼。
　　灵儿见过阿爹阿娘，就看见大巫微笑着向自己走来，晨曦中大巫隆重的玄色长袍显得越发神圣，她一步步走来，每一下都沉重地踏在她的心上，她看见大巫在自己面前站定，轻柔而骄傲地抚过自己的花苞头，抚过自己的小脸，挺在自己富有生机地跳动的心口，坚定地按在那里，她说：“蒙祖神庇佑，天地恩泽，祝福我们下一任灵巫的诞生。”
　　灵儿望着大巫年轻的脸，那姣好面庞上灵动的双眼呈现和自己一样的澄澈的蓝，她仿佛看见了未来的自己，她问道，“大巫，我会成为像你一样厉害的灵巫吗？”
　　大巫将右手握着的神杖置于身前，将杖顶端的红宝石轻点在灵儿的眉心，温柔地说，“灵儿，你一定要相信，你会成为最厉害的灵巫。”
　　夜晚降临，下水的孩子们都结束了这次洗礼，和自己的爹娘回到了部落，部落中的人们面上都洋溢着喜悦之情，热热闹闹地准备为孩子们举办洗礼过后的庆祝。
　　整个部落的人都聚到最广阔的平地上，中间堆起了一簇木柴，在孩子们兴奋的喊声和大人们的叫好声中点起了篝火，人们分食着刚宰杀的野猪，浓烈的肉香顺着黑色的烟向四面八方传出去，附近的部落便知道他们的小辈完成了新一轮洗礼。
　　火焰带着欢乐与幸福徐徐上升，灵儿牵着弟弟和部落里另一个小姑娘的手围着火堆唱着歌跳着舞，她突然看见火焰中有一个女子，六支红色的木钗固定住她及腰的猫耳长发，向自己伸出手，她感觉到那只手仿佛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只要自己握住它，就能得到幸福与安心，她向前踏进一步，却感受到右手的牵扯。
　　“阿姐，你怎么了？”蜚儿握了握灵儿的手，好奇地问道。
　　灵儿回头再看向火堆，什么也没有，只有不断跳跃的火焰，她笑了笑，“阿姐没事。”说完灵儿就又牵着蜚儿和其他孩子们玩了起来，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这么快便能通灵了，真是自古以来最为强大的火灵啊。”火焰中，祝融的声音掩在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中，有几分顽劣的笑意，“且看水灵与火灵，谁更强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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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白亦非：见不到老婆脸的第一年，想她。
颜灵：我感受到全球变暖的力量了…
高考还有53天，勉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