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衣共雪尘》昀息大人

1、初见

　　［壹］
　　白亦非第一次上战场，是十四岁。
　　彼时，容貌昳丽的少年身着白衣，墨发飞舞，银色长剑滴着鲜血，一言不发地跟在母亲——韩国唯一的女侯爵身边。他嘴角紧抿，为战场上重叠的尸体与空气中浓重粘稠的血腥味而心惊。他的母亲坐在战车上，微笑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眼中尽是愉悦的色彩。
　　白亦非知晓他母亲的不同。自有记忆起，母亲的容貌便一直停驻在二十几岁的样子，年轻而妩媚。他曾不小心闯入雪衣堡地下深处那间冰室，看见中间一张巨大冰床上昏迷的少女，千百只血色蝴蝶伏在她赤.裸的身躯上，鲜红的血液自心脏处沿着脉络顺着少女白皙的指尖淬入一个雕琢精细的小瓶。
　　母亲告诉他说，那是娘亲每年要食的蛊，用他人的生机换得一副年轻的身躯，长久地陪在他的身边。但白亦非想，母亲大约只是舍不得她的荣华富贵见不得她的老去罢了。
　　当晚，白亦非回到营帐，用清水仔仔细细擦拭了好几遍手中的剑，才将剑面上几乎凝固的血浆清洗干净。他有些沉默。少年自小便生活在雪衣堡，奢华而肆意。虽不是第一次杀人，但战争上的屠戮实在过于残忍。他不太能理解为什么邻国之间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而相同肤色相同语言的人们，要为了不知在哪里逍遥自在的贵族们付出自己的生命。可他更为痛苦的一点是，他也是这些贵族之一。
　　夜间，他在床上辗转反侧，闭上眼便是战场上一张张狰狞的脸与铺天盖地的红，仿佛从深夜中伸出的手，渴望使他堕入无尽深渊。
　　帐中的烛光渐渐暗淡，白亦非终于沉入了梦乡，幸运的是，入梦的并不是压抑的战场，而是一个女孩清澈深邃如蓝宝石的眼，灵动而纯粹。他并不能看清女孩的脸，只依稀记得她水漾的眸子里盛满了光。
　　那双眼睛柔柔地看着他，穿过迷丛，穿过雾霭，穿过黑夜。他看不清她身处何处，只能看见那宁静美好的蓝色，像是他从未见过的大海又像是头顶蔚蓝的天。他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战场上那同类厮杀的血液与狰狞的面孔连渴望这美好都不配，他们只配在泥里埋葬，在灰尘里消失。
　　战争打了三个月，白亦非在鲜血的洗礼中逐渐变得淡漠，他明白，国家是有些人心中的大义，即使他不能苟同，但国家之于百姓就像雪衣堡之于他，是来处，是归处，是家。他可能会为了祖上的光辉荣耀死守雪衣堡，就像那群可悲的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死的无声无息。但每个夜晚，他入睡前都会回忆起那双碧蓝的双眼，他只能看清那双眼睛，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梦见了她，但他希望她可以再度入梦，她什么都不说，只要望着他，就能抚慰了他的心，掀起一丝波澜。
　　少年跟着母亲作战，终于赚得了些许名声，白甲军们看着他们的前任卫国公与女侯爵的小公子在战场上白衣飒飒一剑封喉，就像看见了雪衣堡的未来，白甲军也终于承认白亦非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少主子。
　　［贰］
　　百越之地，均以部落为居。百越依山傍水，向来有习水而避蛟龙的习俗。人们在部落新年这一日，全都聚集在最近的大泽边，将家里六七岁以上的未学会浮水的孩子丢下湖，让他们在挣扎中学会保命。
　　灵儿九岁这一年，正牵着刚满六岁的弟弟蜚儿怯怯地站在湖边等着湖水的洗礼。灵儿倒是不怕的，她自幼大胆，两三岁便被阿爹领着在部落间来回乱窜，拜访着部落里有名的大巫。大巫是一个部落最有权威的人，可以通过精神感召祖巫降临，并能召唤各种生灵助战，修行传说中的通灵术，不需具备强横的力量，讲求一种精神信仰和精神力修为。
　　百越人们崇尚而敬畏天，而大巫们是与天最近的人。灵儿的眼睛是碧蓝的，就像百越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水一样，澄澈透亮，是他们附近几个部落中最漂亮的一双眼。大巫们都认为灵儿是受天道保佑的人，被赐予那样的一双眼。
　　在灵儿三岁那年，弟弟出生了，一个软萌的小包子裹在部落各家阿娘们编的布包里，被一群围着祝福阿爹阿娘的大人们传看着。百越的人们，是天真而幸福的，他们热爱自己的家园，热爱每年那样漫长烦闷的雨季，热爱脚下常是泥泞的土地，热爱每一个生灵。世间万物，都需当得百越的一声祝福。
　　灵儿部落的大巫拍了拍搂着她的膝的小姑娘，轻声说：“灵儿，为你弟弟取个名字吧。”小姑娘抬头看了看面容姣好的大巫，偏头想了想，“那就叫蜚儿吧！”
　　大巫和部落其他的大人们微笑看着小姑娘，问道：“那灵儿说说为什么呢？”灵儿松开大巫，向弟弟走了过去，嘴里说着：“我昨天看到部落里那本《山海经》中记载：太山上多金玉桢木。有兽焉，其状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其名曰蜚。我希望弟弟要像小牛一样强壮，保护好阿爹阿娘！”
　　大巫揉了揉小姑娘头上的花苞，笑了笑：“灵儿作为未来灵巫说的话，一定会实现的。你和你的弟弟都会很好地保护阿爹阿娘，保护我们的部落。”
　　灵儿晃了晃脑袋，找回了刚刚放空的大脑，看了看身边稚嫩却真的强壮如小牛的弟弟，俯下身抱了抱他，说道：“阿姐当年给你取这个名字，可是希望你保护阿爹阿娘还有阿姐的呀，蜚儿可不要害怕呀。”
　　蜚儿在阿姐的怀里猛地点点头，用力握紧了牵着阿姐的小拳头，奶声奶气地说道：“蜚儿不怕，蜚儿要和阿姐一起下水！”
　　春风阵阵，在湖面掀起一层层微小的波澜，蓝色的湖水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的金光，让湖边贴在阿爹阿娘身边的几个孩子都减弱了对洗礼的胆怯。
　　这片大泽，是部落不许孩子们去的，大家都不知道它到底有多深，只是约定俗成地只能允许孩子们在洗礼过后才可以来这片大泽玩耍。从上向下看去，阳光只能照射水下几丈的深度，再向下，湖水的颜色也越发的浓重，像是谁家染花了的布，花汁粘稠地浸在上面，一团团深色渲染开来。
　　阿爹左手拎着蜚儿，右手吊着灵儿，将两个孩子缓缓地放了下去，灵儿年龄大点，稳稳地伏在岸边，松开了拽着阿爹的手，蜚儿学着姐姐，也紧靠在岸边。
　　大巫走到湖岸，部落的人们都向后退了退，为大巫施展通灵术留出空地。大巫双手指天，口中念道：“苍穹天神！共工水神！祐我百越，福泽绵长！保我儿郎，腾水龙翔！”
　　只见大泽中心开始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越来越大越来越广，波状地向他们扩散来，有三两个小丫头惊叫着想向岸上爬去，却立刻被湖心漩涡扯了进去，灵儿回头看了一眼大巫，见到大巫微笑着向她点头，目中满是鼓励之色，灵儿拽着身边恍惚的蜚儿向漩涡中扑了过去，孩子们都进了漩涡，湖面瞬间便变得风平浪静。而岸边的大人们，也便开始在稍高的坡上扎了简单的帐子，等着三天才能出来的孩子们。
　　灵儿进了漩涡之后，就发现一直被自己紧紧拉着的弟弟不见了。她想要张口大声呼叫，却发现声音根本传不出去，只有空气一丝一缕地像鱼儿一样游到她的口鼻处，让她得以呼吸。她看见自己胸前飘出来的狼牙项链在湖水里闪烁着蓝色的光，这是百越部落每个孩子出生时都要被大巫亲手佩戴的，是阿爹在得知阿娘怀孕后跋涉百里去那座很远很远的山上猎来的狼牙，在阿娘身上戴到孩子出生，这是百越的福泽，因此百越的人们更是相信他们的苍穹天神和共工水神的后代，他们是受天神庇佑的人们。
　　灵儿在水里越发自在起来，她扭着灵活的小身子，向下潜去，湖中的鱼儿也围着她打转，她开心地笑着，碧眼弯弯，就像大巫讲过的北狄那边的月亮湖。
　　不知玩了多久，灵儿潜得越来越深，她突然感受到一束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探究的，隐秘的，好奇的，她扭身看去，附近除了她并无一人，想必所有的孩子都被隔离开了，她有些不知所措。
　　是谁在看她？用这样探究的眼光？可她却又仿佛感受到那目光中的无奈与压抑，还有和她一样的迷惘。她想了想，张口无声问道：“共工水神？苍穹天神？是你们吗？”
　　无人应答。
　　灵儿摸了摸胸口的狼牙，决定向湖面上游去，这时她却突然听见一声叹息般地发问：“为什么呢…”
　　灵儿听见这疑惑的叹息，慢慢并拢了双腿，垂直浮在水里，双手合十，口中呢喃：“百越之地，灵巫之名，通灵神术，祐你平安。”灵儿笑着眯了眯眼，“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我们通了灵，你就算交了我的缘分啦，那就祝你睡个好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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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作为一只重点高中（不是自夸）的高三狗，在二轮复□□拉重要的寒假里还是想写点什么东西送给自己和喜欢小说的人，虽然是天行九歌的同人文，但是我的设定什么的是没看过动漫的人也会接受的，因为我会写的很详细，所以希望甜酒不要嫌我唠叨，也希望看到这篇文的你们喜欢呀嘻嘻。
不过还是等我高考完再写吧…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