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天微晴

2、第 2 章

　　红拉开房门，差点撞到门外的人。
　　杜东成！！
　　她回头望望病床上被淹没在各种管子和仪器中的林晓平的脸，这才正视眼前满脸风尘的男人。
　　看样子是一到步就赶来医院的，杜东成脸上还带着深深的疲倦。
　　“我想进去看看晓平姐。”
　　红一动不动，杜东成唯有轻轻推开她，走进去。
　　除去这满室仪器和苍白的脸色，林晓平仿佛就只是熟睡中。
　　“姐。”杜东成弯腰蹲下，低声叫道。
　　一直没有反应的红蓦地转身大步走来，也不多说什么，手一伸就抓住杜东成的衣领一拉一推。杜东成跌坐下地，神情还是镇定的。他看着红。
　　“少在那里假惺惺的！姐现在这样子，最高兴的人是你吧？你都能进来青叶了，其实你现在高兴得嘴都要乐歪了吧？！”
　　“我并没有……。”
　　“滚出去！”红高声打断他。
　　对于红的坏脾气大家一向都只有忍耐而已。纵然杜东成是少数可以无视暴走状态中的红的人，此刻在他尖锐的恐怖眼神下也有无声翻身站起。
　　“我等下再来。”
　　“你永远都不要来！！”

　　-------------------------

　　正午时候，工作的工作，上学的上学，平时总是吵闹的庭院此时静悄悄的，只有蝉拼命的嘶叫，在炙热的阳光下。
　　杜东成慢慢走过阴凉的走廊。
　　将手边简略的背包放下，他在走廊上坐下。冷不防不知从哪冒出一人来，径自在他身边坐下穿起鞋子来。
　　不知该从哪开始打招呼，杜东成正在犹豫中。
　　对方没有向他瞥来一眼，只是低着头做着自己的事。“去过医院？”
　　“恩。”
　　对方穿好鞋子，站起。
　　“我想见一下张正年，他现在应该是晓平的主治医师吧？”
　　“这你倒挺清楚？！”他冷眼看一下杜东成，突然说，“你还真能忍！”
　　“嗯？”
　　“还以为你会先问起易岚的事。”
　　“……她，怎么了？”
　　“虽然是晓平姐举荐的关系，易岚她现在也是隶属于青叶的公务人员。现正外派出差中，晓平姐昏迷不醒之后……。”
　　杜东成定定看住他。
　　“到底是谁看你不顺眼在妨碍你，这一点就足够你玩了。所以晓平姐的事，你不要管！”
　　杜东成默不作声地站起，拉起一旁的背包。
　　“你尽快安排一下，我等下要见他。……睡醒之后。”他走入屋内。
　　后头的人气得七窍生烟，“我是你奴隶吗？……喂！二楼你房间阿霖在用，你去睡大通铺。”

　　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熟了。
　　躺在孩童时候惯常的位置，门外窗外枝叶哗哗作响，满室阴阴凉凉的风，静谧的空气中有股熟悉安心放松的气息，他沉沉地睡去。依稀间祼露的肌肤仿佛被长发缠绕着，酥痒又轻柔的触感，他嘴角略一上扬，眼角慢慢沁出泪来。

　　－－－－－－－－－－－－－－－－－－－

　　林晓平也在睡梦当中，尽管这个梦未免也太漫长了些。

　　心脏突突地跳动，无法说出任何言语，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吻过来的脸。
　　嘴唇的触感温润而柔软。对方也在微微颤抖着，按在肩上的双手是，紧贴着的嘴唇也是。
　　彼此都能听到对方心中的声音。
　　“阿平。”
　　“哦。”她低垂着头，烧得连耳后都通红着。
　　“阿平。”
　　“哦。”

　　手臂被紧紧箝住，被逼到墙边退无可退，她垂着头不敢对视，对方弯下腰正对着她的脸。脸前的头发被轻轻拨开，慢慢抚弄着。手指的温度自未直接碰触到的额头传遍全身。
　　“怎么不敢抬头看我？……你是怎么天真的以为我会什么都不做？被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嗯？”
　　她干涩笑着，“……我是什么眼神？”
　　“就像我现在看着你一样。”心头喉间似火燎般，他却还是忍不住想逗弄她。
　　“……我才没有，才不会像你这样……。”困窘反驳的声音如蚊哼般。
　　“我这样的怎么？让你觉得害怕？到底我们谁年纪比较大？”
　　“我才没有在害怕……。”
　　“那就有点大人的模样，你要不要来做主动？”
　　她久久不能作答的表情让他嘴角微漏出一丝微笑，凑近前，嘴唇待要重合的那一刹，她轻轻吐出话来，“好。”
　　她定定看住他，正视着，鼓足勇气般没有逃避。
　　［我胸腔中，燃烧着的那种炙热，比你想象中更为热烈。因此这种罪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想一个人来承担。是我引诱了你！！］
　　双手在发着抖，她探向他的脸，将唇送上去，在他惊愕的眼神下。

　　“说到底我还是很不喜欢你！”
　　她驻立一旁，默默听着毫不反辩。
　　“其实这次见面，我也知道你和我原本想象中的那种女人是很不一样。也许你真的是很不错的女人。……我家那孩子，虽然没什么过人之处，也是我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上拉扯大的，别人怎么看也好，在我眼中也是独一无二的孩子。不想他受到任何挫折，顺顺遂遂长大成人，这大概是每个母亲都会有的希望。也许是我过虑了，但是那孩子毕竟还未成年……。”
　　她垂着头默默听着。
　　“也许你会对有所怨恨。现在年轻人都追求什么自由，只想随心所欲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这个落后的老太婆说的这些，只会让你们反感吧？我也没什么本事，从他高中开始，生活费学费什么的都是靠自己，根本对他毫无帮助的我也许没有资格对他的事指手划脚……。”
　　“不会的！妈妈。”
　　母亲有点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女孩眼中已噙满了泪。“他，我也是。对您只有的是感激！……怎么可能会怨恨您呢？把我最喜欢的人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我怎么可能会怨恨您？”
　　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忽尔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掩面哭泣出声。
　　“我有多喜欢您！和我想象中的一样，超出我想象中的，更疼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我真的很喜欢您啊！”

　　于那梦境中，乃至躲于病床上毫无气息的躯体，眼角都缓缓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