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双叒叕掉马了》随江月

32、好久不见

　　顾淮空口许下承诺，却说走就走，一点解释都不留。

　　只留林琰一人茫然接过除恶诛邪的好名声，坐在高台上受人崇拜。每一句赞赏，都像尖刀插在心上。

　　林琰的声音很低，江止水他们都没听见，顾朝辞略微用力，握紧林琰的手，问道：“怎么？”

　　林琰摇摇头：“没什么。”

　　总归是已经过去的往事，已经亡去的故人，无须再提。

　　更何况，林琰早就发现了，顾朝辞既好奇他的过去，又不喜他那些故人。总在自找不痛快，态度矛盾又可爱。

　　每次林琰开玩笑提到年龄，他表面看着风淡云轻，背地里其实在意得很，在意却无可奈何。

　　要在以前，林琰抓住小辫子，免不了拿出来揶揄一番，现在却不想那么做。

　　每一份真挚的感情，都值得珍惜。可以拒绝，不可以取笑。

　　林琰看着眼前的封印，根本不是上次来时那样颓靡。他不知道顾淮做了些什么，但想想白陆，也能隐约猜到。

　　和岁华山的不同，这里的封印中心不是剑，而是一小块悬浮在半空的乳白色玉石。玉石源源不断地给封印提供能量，维持封印的存在。

　　玉石虽小，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极其恐怖，这种力量在大乘后期之上，不属于修真界。

　　林琰猜想，或许这个神殿的特殊之处就在于，能够骗过修真界的法则。只有在神殿范围内，这种超出大乘后期的力量才能得以保存。

　　顾朝辞道：“怨灵借我的力量击碎屏障，直奔神殿，我跟着他过来，见他要吸取神殿之后的力量。”

　　林琰有些好奇：“你是怎么阻止他的？”

　　顾朝辞面无表情：“我吸收的速度比他快。”然后一顿暴打。

　　林琰：……向大佬低头。

　　怨灵想必是知道神殿之后的宝藏，才选择在屏障附近开战，因为无论是顾朝辞，还是林琰，都能打开屏障。

　　只要能打开屏障，怨灵吸取力量的同时，还能减弱封印的力量，甚至毁掉封印。

　　林琰一怔，他能进入屏障是因为七星链，可是顾朝辞也可以。

　　除他们以外，还有白陆和顾淮，他们都像是上天选中、为献祭封印而生的。那顾朝辞呢？

　　顾朝辞也会一声不响地离开吗？

　　林琰突然很想问问七星链，后面的任务都是什么。然而以前就试过，那些黯淡的星星，神识无法探入。

　　怨灵走到身后，他已经虚弱至极，是一团浅淡的雾气，几乎要散去。他这个状态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只要屏障外那五块石头还在，怨灵就不可能被彻底消灭。只要等几千年再次吸取到足够的怨气，又能卷土重来。

　　这是顾淮告诉林琰的。那时候他们说着话，虚弱的怨灵就在一旁，顾淮不管他，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怨灵缓缓远离他们，向封印处靠近。

　　林琰有心阻止，但此时的怨灵只是一团虚幻的灰雾，剑气划过，雾气被打散之后，又能再次凝聚。

　　金色的封印就在怨灵脚下，他停下脚步，取出一道魂魄。

　　魂魄一身血衣，他的面目清晰，正是顾淮的模样。

　　林琰顿住呼吸，攥紧顾朝辞的左手。这猛地一使劲，手都要被抓出血痕。

　　林琰回过神来，急急松手，还没来得及道歉，手又被顾朝辞拉回去。

　　顾朝辞摇摇头，伸出右手，轻拍林琰的手背以示安慰，随即将注意力转向怨灵。

　　这道魂魄有着浓重的血气，四千年以血饲剑，血腥气深入灵魂难以抹去。

　　这次不是幻影，不是神殿的考验。林琰很明确地知道，眼前这个，是活生生的灵魂。而无论是血气，还是相貌，都没有作假。

　　再高深莫测的幻术，也瞒不过顾朝辞的眼睛。

　　真的是顾淮。

　　是林琰上天入地，踏遍人族十二州、大陆各界也找不到的顾淮。

　　他去玄阴狱，把新任狱主顾衡打趴在地上，顾衡吐出一口血，笑得幸灾乐祸：“不是你杀的么？”；他问人族故友，故友纷纷恭贺他脱离苦海；他走到东海度朔山，无意中进入鬼界酆都，鬼帝神荼只劝他回头。

　　林琰当然不听劝，最后他找遍整个酆都，又翻完了最近百年转世的名单，终于一厢情愿地认定顾淮是飞升了。

　　不然，哪家大庙能容得下顾淮的魂魄？

　　林琰不觉得这些行为有多疯狂，他以为自己只是厌恶被欺瞒，一定要把下落弄个明白。凡界有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那些冲动与无望都已成为久远的回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

　　林琰觉得，自己也是傻，怎么就没想到禁地，这是他们最后见面的地方。

　　因为在世间流连太久，顾淮的魂魄接近透明，气息也极为虚弱。

　　然而他眼中的凶悍之气愈发猛烈，林琰远远看着，忍不住皱眉。

　　不该是这样的。

　　他认识的顾淮，很少会把杀气表现得这么明显。顾淮身上有种积淀已久的厚重感，和传言不一样，和初次见到的也不同。

　　那时候林琰以为是因为顾淮比他年长，然而后来林琰活的时间比顾淮还长，也没有那种独一无二的厚重感。

　　他居高临下，世间万物都难以入眼，一切都看得清楚明白，却什么都不在乎。种种利益算计，他不耐烦但也不拒绝，往往直击要害，很轻松就能做得完美。

　　除了林琰的修炼进度和玄阴狱后的禁地，没有什么值得他耗费心力。天大的事情，也没有林琰偷懒一日重要。

　　好像他存在的意义只有两点，一是督促林琰修炼，二是去禁地不知道捣鼓什么。哪有传言中大杀四方的样子。

　　顾淮连死也只是淡淡地对林琰说一句“我快死了”，平淡得让人误以为他在说笑，怎么会有这样毫不遮掩的凶气？

　　难道是因为魂魄被拘三千年？想到这里，林琰又心疼又愤怒。

　　江止水握紧剑柄，怒道：“顾淮居然没死透！”

　　江止水这幅样子，像是随时准备出手弄死眼前这道魂魄。

　　林琰疲惫地说：“你退后。”

　　江止水乖乖地往后退了几步。

　　顾淮开口：“阿琰，好久不见。”

　　江止水冷哼一声。

　　林琰有些不敢面对顾淮，他看着怨灵，冷冷地说：“你该死。”

　　这个时候，就算没有任务，林琰也想让怨灵彻底消失。

　　怨灵笑道：“怎么？你不应该谢谢我，帮你折磨顾淮三千年，你大仇得报，可还高兴？”

　　林琰不说话。

　　怨灵问道：“这么恨我？你不是很想杀顾淮报仇吗？还记得江云流么，江州不世出的天才，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先救你于水火，后替你挡剑而死，你到处找顾淮的时候，还记得他吗？”

　　江止水骂道：“胡言乱语，我师尊怎么可能忘记！”

　　感应到林琰波动的情绪，顾朝辞握紧他的手。

　　“不说话？”怨灵猛地发力，顾淮的魂魄痛呼一声，又虚幻许多。

　　赤霄出鞘，林琰持剑就要上前，却被顾朝辞拉住。

　　林琰转头看顾朝辞，桃花眼泛红，有层薄薄的水雾：“为什么？”

　　顾朝辞传音道：“不急于一时。”

　　林琰听言放缓挣扎，却传音回来：“说得轻巧。”

　　顾朝辞想起那副被他带在身边的画像，顾淮亲手画的林琰，一笔一画都是柔情。

　　顾淮和林琰，曾经感情很深厚吧？

　　顾淮的魂魄本就被怨灵折磨了四千年，这下不再配合怨灵装模作样，各种难听的咒骂都说了出来，伴随种种不堪的用词。

　　顾淮见林琰不动，先是挟恩自重，后是哀嚎乞求，丑态毕露。

　　林琰听着，冲动却慢慢冷却下来。

　　他的师尊，那个漠然却凌驾于万物之上的顾淮，怎么可能有这样低劣的灵魂？

　　美人纵是迟暮，依然优雅端庄。英雄即便末路，也不该做此小人之态。

　　林琰说不清是难过还是失望，传音问顾朝辞：“这个魂魄，真的是顾淮？”

　　顾朝辞不会骗他：“相貌没有伪装过的痕迹，一身血气也是真的，魂魄离体四千年。根据魂力强度，武道修为应是大乘后期。”

　　林琰呼吸一滞，问道：“四千年？”

　　“误差不会超过一百年，”顾朝辞笃定道，“有什么问——”

　　顾朝辞猛地停下，林琰的时间线，他可能比林琰本人还清楚。

　　当然有问题，四千年前，刚好是江云流出事，顾淮把林琰带回玄阴狱的时候。

　　那时候顾淮就死了……

　　后来陪了林琰一千年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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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段，感觉在写深夜恐怖故事，瑟瑟发抖。
分了卷加了卷标，如果有小可爱捋不清楚时间线，可以看看卷标参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