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屋》栗和

52、Part.LI 骚乱

　　课代表所在的医院今天发生了一件大事，住院部的一个患者忽然之间犹如突发癫痫一样疯狂地在医院内部狂奔，仿佛背后有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她一样，一边奔跑一边大哭大闹，从住院部一路跑到了门诊部。
　　可以说是非常热闹了。但是课代表实在无法以一个看热闹的旁观者心态来面对这件事。
　　没错，那个患者就是松雪。
　　太阳下山之后，一直被课代表所忌惮的黑无常终于准备带走松雪的魂魄了。之前松雪的身上一直有着什么神奇的力量保护着她不被黑无常强行拖出魂魄，但是现在不知为何，大概是因为她病情加重身体虚弱的缘故，这种力量似乎减弱了。
　　“不，我觉得应该是因为……”仍牙轻轻啧了一声，这对于他这样的绅士来说，发出这样不雅的声音实在是非常少见，“应该是因为大限快到了。不管是煞还是店长，力量都有所减弱的原因。所以松雪的病情才会加重，因为她……就算她父亲还在继续进行掩命仪式，但是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啊，什么？”课代表一脸懵逼地眨了眨眼，“什么什么？”
　　“啊，说起来，这些事情还没来得及给课代表说呢。”仍牙反应了过来，但是继而又微微皱起了眉头，“又要……重复讲一遍吗？”
　　“没这个时间了吧。”九泉也有点不耐烦，她已经半转过身子，只等课代表把现场情况说完就立刻跑出去。
　　但是让课代表完全处于状况外似乎也不太好，许简晖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劝阻道：“还是让课代表先继续说下去，等你们离开之后我会留在这里给她说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的。”
　　总之，当这种保护松雪的力量减弱之后，黑无常便出手了。
　　松雪这段时间总是会睡得特别早，天一黑基本上就会躺在床上进入浅眠的状态，以往还会和课代表进行睡前夜谈，现在也已经取消了这个例行节目。至于最边上那位病人，他本来就是重症患者，更加需要安静的休息。
　　所以这个病房就变成了熄灯特别早的一个病房，对于只有外伤没有内伤所以精神还是很不错的课代表来说，这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今天晚上也是这样，当课代表在床上辗转反侧神采奕奕时，忽然感觉病房里的温度似乎猛然一下降低了。这种冷与普通的天气变化很不一样，虽然寒毛直竖身体僵硬，但是仔细感觉却觉得自己的身体温度并没有降低，类似于体感温度的变低吧，总之，课代表在这一瞬间便知道有什么诡异的事情要发生了。
　　她斗胆睁开眼睛在病房里看了一眼，只见白色的墙壁前不断有黑色的人影飘来飘去，黑雾从不知名的地方漫开，仿佛要将整个病房都灌满。
　　课代表还没来得及对此倒抽一口凉气，就听见隔帘那边的病床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她一把扯开隔帘，只见这段时间一直都病恹恹的松雪这个时候居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对，没错，的确是跳起来了。她翻身下床，一边哭一边大叫着救命。
　　虽然很想去抱住她让她冷静，但是课代表现在的腿还被裹着，处于半残状态的她只能坐在床上无力地叫着松雪的名字。最靠门的那个病床的守夜家属被吵醒了，见松雪这样疯狂的状态也有些惊惧，但还是上前想要把跌跌撞撞的她扶起来。
　　也就在这时，黑雾之中摇摇晃晃地走出一个人影。具体的形貌并不太清楚，但是那尖尖的帽子和手臂旁边摇摇晃晃的铁链，还是让课代表下意识地就联想到了民间传说中的彼岸使者——黑无常。
　　松雪也看到了他，顿时哭喊得更大声了。她猛地一挣扎，挣脱了病人家属，转身推开病房门便跑了出去。理所当然的，黑无常也跟了上去。
　　“然后，大概是为了围追堵截松雪，黑无常召唤了很多小鬼——嗯，可能是他召唤的，我不太清楚，但反正医院里多了很多……小鬼一样的东西。”课代表一脸愁眉苦脸，“我到现在都能看见视野的边缘有奇奇怪怪的影子动来动去，还能听到各种诡异的鬼叫声此起彼伏。”
　　已经有转身离去趋势的九泉也又回转了过来，站定在课代表面前面容严肃。同样严肃的还有仍牙，他甚至更加凑近了一点课代表，问道：“你能看见鬼影，也能听见鬼叫？”
　　“对啊，”因为心情过于复杂而一直闭着眼睛的课代表浑然不觉他们的反常，继续感叹道，“并不会正面看到，但是总觉得视野的边缘有什么东西在窜来窜去，真的超级烦人了。而且那个鬼叫声……虽然我以前从来没听过鬼叫是什么声音，但是现在就算没有任何凭据，我也想判定这真的就是鬼叫。啊，超烦，超烦人的。”
　　感觉她都快流泪了。
　　其他三人还没来得及作出什么反应，又听见外面走廊上传来疯狂的大叫声。巨大的声响把他们几人都吓得浑身一颤，静下心来仔细辨认，能分辨出那些大叫的内容无非也是什么有鬼啊、不要啊之类的。
　　“看来和课代表同病相怜的人出现了。”仍牙皱紧了眉头，从课代表面前站起身，“事不宜迟，我先和九泉过去看看。许君，麻烦你在这里守着课代表了。”
　　许简晖急忙点头应诺。
　　“希望只是我的多虑，但是……”已经转过身的仍牙又把头扭了回来，一脸忧心忡忡地看着课代表，“我记得你并不是灵异体质，但是你现在却能看见和听见彼岸的东西，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你离彼岸越来越近了。”
　　“……？！”
　　留下这样一句对课代表冲击巨大的话，仍牙和九泉飞快地离开了病房。外面依旧在鬼吼鬼叫，乱成一团。

　　松雪站在天台边上，只要往前迈一步，就会直接摔得粉身碎骨。追着她上去的人们想要把她从边缘拉回来，但是只要稍稍往前靠近一点，她便哭喊着“不要过来！”地更加往边缘上缩过去，引得下面的围观群众发出一阵一阵的惊呼。
　　顿时想要救援的人们也只能僵持在原地不敢动弹。
　　但是在九泉也和仍牙的眼中，在救援人员和松雪之间，还伫立着另外一个黑影，一个一身黑衣，尖角帽子，手臂上垂着铁质锁链的诡异人形。
　　那就是黑无常。与之前现身的白无常不同，他更加接近民间传说里的形象，也更加清晰。
　　“既然是黑无常在勾魂，我便不好出面了。”仍牙和九泉也站在救援人员后面的人群里，越过层层叠叠的人头观察着前方天台的情况，“这里也没有办法布阵法，我顶多能在下面的花圃里做个简易的。至于这上面，我只能让小鬼协助你，没问题吗？”
　　九泉也不动声色把符咒从斜跨在身上的小挎包里抽出来，捏在指间，沉默地点了点头。
　　仍牙会意地后退半步，手掌在她的肩头拍了两拍，继而，他的身影就像是融入黑暗一样，消失在其他的人与人之间了。
　　就在他消失的那一瞬间，九泉也犹如一道闪电从人群的缝隙中迸出，越过天台的铁门，直冲跌坐在楼顶边缘的松雪而去。当被她拨开的人反应自己被人推了一把时，她的身影已经窜到了松雪的眼前。
　　快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事后有人回忆，便会说总觉得她的腿上似乎缠着什么奇怪的东西。但是因为过于离奇，所以也都只是当做自己的错觉。唯有九泉也和仍牙知道其中的奥秘。
　　红屋在以前的除灵中，从未有过这样当众使用能力的情况，但是眼下情况特殊，而且少了一个偃季，至少被削掉了三分之一的战力，于是也不能顾忌那么多了。
　　即便是如此之快的速度，九泉也还是在经过黑无常旁边时，在他的脚下丢下了一张黄符。符纸贴地不动，许多人甚至没有注意到那里什么时候多了一张纸。
　　“走。”
　　窜到松雪面前时，九泉也只言简意赅地说了这样一个字，便一把将松雪从危险的边缘上拉了回来。这一刻，无论是楼上楼下，都发出了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但是九泉也并没有就此住手。她虽然瘦小，但是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能把比她还稍微高一点的松雪一甩手就背在背上，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一路狂奔下楼。
　　如果有稍微心细一点的围观群众就会发现，松雪虽然是被九泉也背在背上，但是身体却和九泉也的背并没有紧紧相贴，更像是被什么其他的东西给托举在空中。
　　就这样，九泉也带着松雪一路跑到楼下的花圃，这才把她放下来。松雪兀自吓得气喘不止，但是九泉也一路狂奔，却表情平静，只是呼吸略微有点急促，连喘息都没有。
　　“谢……谢谢……”松雪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女生，下意识地喃喃张口。
　　然而九泉也只是冷冷地回应道：“还没完。”
　　她警戒的态势，让松雪也忍不住有些紧张起来。无意间她一抬头，只见一片黑雾仿佛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她的视野完全笼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