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屋》栗和

5、Part.Ⅳ 恶鬼

　　即使这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也使许简晖心中瞬间浮现了浓郁的不祥之感。他加快脚步冲了上去。
　　“喂！你——”
　　男生转过头来，眼底的沉着与冷漠早已烟消般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闪烁的不安和失措。
　　面对这样软弱的表情，许简晖无法好好组织所要进行的诘问，仅能干巴巴地以公式的态度问道：“你，你没事吧？”
　　“我——”男生愣了一秒钟，突然像发狂般暴怒了起来。
　　“你！都是因为你啊！！”男生一把抓住许简晖的衣领。或许因为长年锻炼的原因，男生的臂肌相当明显，手上的力道在这种状态下更是大得吓人，即使许简晖使尽全力也无法挣脱。
　　“她死在这里了！！她——死了！！”
　　男生怒睁的眼睛因愤怒而布满血丝。他的手劲逐渐增大，已经到了会威胁到许简晖的呼吸的程度。
　　许简晖突然觉得，这个男生像索命的恶鬼。
　　在这放学后空无一人的校园，在这怪谈开始的傍晚时刻，在冷风与怨灵缠绕的槐树花的烘托之下，恶鬼索命来了。
　　可是，这索命恶鬼的眼睛——流下眼泪了。
　　许简晖想要继续思考，但受阻的呼吸将他拉回了必须面对的现实。
　　“她死了啊！！你却什么都不知道！！！”男生没有平静下来的意思，反而有似乎要将许简晖掐死的趋势。
　　“所以说……”许简晖挣扎着想要开口，“她……”
　　“她就这样死了啊！！”
　　“所以说她到底是谁啊？！！！”许简晖忍不住怒吼了起来，狠狠一拳砸在对方的肚子上。男生吃痛松开了手，后退好几步，弯着腰自下而上地瞪视着许简晖。
　　他的眼神依旧锐利而愤恨，但至少已摆脱了恶鬼的控制。
　　许简晖来不及平缓自己的呼吸，赶紧向男生问道：“你说的她，是谁？”
　　没有回答。
　　男生用眼神拒绝了回答。他站直身体，冷冷地说了一句“算了，这件事与你没有太大关系”就转身跑开。
　　他跑得很快，似乎是害怕许简晖会再次追上来对他缠问不休。但事实上即使许简晖想去追他，也迈不开脚步。
　　在男生转身跑开之时，红色的槐树花就已经淹没了许简晖的意识。
　　或许，是怨灵吧。
　　怨灵抓住了刚好站在槐树边上的许简晖，用阴沉厚重的感情拖住了他。留在这里，留在这里吧。呼号着如此感情的未知力量汹涌地向他袭来，侵噬着他的精神，最后翻滚成一条污浊不堪的绳子，死死缠绕在他身上，将他拖入彼岸。
　　突然，绳子被什么给切断了。
　　仍牙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依旧是那样笔挺的气质和谦和的态度，眉头微皱以关切的态度问道：“许君，你没事吧？”
　　许简晖尽全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但开口时发现声音依然在不断颤抖。
　　“没事……刚刚那是……”
　　“是怨气的波动吧，还真是有点危险呢。”仍牙抬头仰望身边这一片高大的槐树林，他的轮廓因渐暗的天色而不甚明朗，在泛白的天空背景之下仅是一片阴影。
　　他又将头转过来，面向许简晖问道：“九泉应该给了你一张黄符吧，没有带在身上吗？”
　　“啊，我有装在……！！”
　　许简晖表情的骤变明显说明此中有异，伸手向校服衣袋里取物的动作也在同一时刻止住，或许是没有取出的必要了吧。
　　“……不见了……”果然是没有了取出的必要。
　　“真是状况迭出啊。”仍牙微笑着叹了一口气，语气神态都更像是说这根本算不得什么状况，“也不用刻意寻找了，顺路回去时让九泉再给你一张吧。”

　　学生宿舍区的布局是几栋宿舍按规律排列在一个大花圃周围，所以从女生宿舍楼一出来，就可以看见那些已经长到一人多高的长青植物，避免了会直接窥见对方男生宿舍大门的尴尬——不过，大部分人应当毫不在意吧。
　　花圃一直延伸到后校门，需要从后校门进出的学生，都会在这里汇集，然后向着如同无限的社会，慢慢扩散出去。
　　就是在那里，我看见了那个男生，穿着红白相间的运动服，个子很高，一眼看去就能知道是打篮球的。他几乎每天都会在那个时候坐在那里，坐一会儿，就会有一个长头发的女生从后校门进来，来到他身边，两个人再一起向外面走去。
　　无足轻重的细微环节，不知为何让我产生了安心的感觉。可能是沉浸于美好爱情的少年少女，无意识之间所散发出的那种温柔和纯洁，让我难以无视吧。
　　稍微地，想要多了解一点。

　　“这样擅自偷看的行为，已经十恶不赦到可以让我操起折凳抽你了哦。”
　　“啊——？”
　　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让许简晖本能地一跃而起，等稍微平静下来理解那句话的内容之后，心中的羞愧更是直冲脑门。
　　站在他面前的是班上的语文课代表，而他手上的，正是从语文课代表的课桌里掉落出的笔记本。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课堂笔记，但稍微瞄了一眼，却发现是类似小说的东西。
　　同龄的，同班的同学，会写出怎样的故事呢？这也是他们这个年龄段的人会有的好奇心吧。除非是一点都不在意的人，才不会想要去窥探对方对这个世界，以及身边周围的事情，抱持着怎样的想法。
　　但以上观点一点都无法构成解释自己此刻行为的好理由，甚至被说是强词夺理也是极有可能。这种情况下还是道歉吧，不然对方真的像所说那样操起椅子抡过来，那就不好玩了。
　　“抱、抱歉，有点在意就……”
　　“唉，无所谓啦。”课代表作出很豁达的样子，大方一笑，“对方是你还好，如果被班上其他多嘴而又喜欢笑话人的男生看到，那就麻烦了。”
　　看到对方如此宽大地赦免了自己，许简晖原本还不知如何是好的心情立刻平复了下来，甚至大着胆子问道：“那么，你写的那是……”
　　“那个吗？哎呀，只是奢望着能换点稿费的编造之物啦。拜托不要说出去哦。”
　　女生没有说“不然”之类的威胁词，但身为三年的同班同学，许简晖很清楚对面这个笑嘻嘻的课代表绝没有表现看上去那么无害。不过也并不要紧，许简晖很自信自己的口风。
　　“全都是自己想出来的故事吗？很厉害啊。”
　　“每天看着数学公式和方程式的脑子哪有那么空闲呀，自然都有原型啦。”课代表带着笑意的语气游走于认真与玩笑之间，听不出来真意。
　　“那……开头那个坐在后校门口的男生……”
　　许简晖本是抱着试探的心态而随口发问，但没想到对面的课代表却严肃了起来，锐利的眼神让许简晖不由精神一振。
　　“那个男生是真的有的哦~”课代表神秘一笑，“因为你都走学校正门，所以不会见过那个男生。不过，他在女生中还算有点名气喔。嘛，不过不及你啦~”说完她又嘻嘻一笑。
　　许简晖礼节性地谦虚笑笑，又接着问道：“可是看你的故事开头，他似乎有女朋友啊，这样也会成为女生中间的热议吗？”
　　这一次，课代表没有立刻回答，倒是抿出了一丝戏谑的微笑，反问道：“怎么，对他有点兴趣吗？”
　　“诶，你如果说我是没话找话还比较中肯。”
　　“哎呀哎呀，只是因为你平时对这些校园八卦或是小道消息不置一顾嘛，像这样稍微的触及都让我觉得很新鲜而已，不要在意，不要在意啦~”
　　课代表说完这番话之后，没管许简晖会对此作何反应，靠在桌沿边仰天“嗯”了一下，才将视线转到许简晖的身上，开口说道：“一个男生会不会成为女生中的谈论对象，和他是否有女朋友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呐。这个男生呢，因为从背影看过去个子很高很有气质，所以一些女生——包括我的同桌——曾狗眼瞎了将其誉为‘王子’。”
　　“诶？”
　　“觉得有点诧异对吧。毕竟当初也是我告诉你，你在女生中的代称是‘王子’的。不过，这不是说他抢了你的位子。我的同桌她们赶上那个男生，绕到正面一看，才惊觉是一个假王子。”
　　出现了，校园里最常见的“背影杀手”。
　　许简晖本能地想笑，但课代表的脸上却溢出了温柔平和的表情。
　　“不过，那个男生很照顾他的女朋友。在对待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方面，他的确无愧于‘王子’这个名号。”
　　像是在试探眼前的男生，就算被女生背地里叫做“王子”，但真的名副其实吗？
　　不过，明明都是那些女生自己要叫的，跟当事人的意愿毫无关系啊。许简晖满腹委屈地想着。
　　“不过很可惜，即使我很想为这一对送上祝福，但最后却是Bad ending呢。”
　　“咦，怎么了？”剧情的突然转折让许简晖不由地产生了些微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