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屋》栗和

45、Part.XXXXIV 探病诡事

　　“……是死人吧？”
　　“开什么玩笑，你见过什么死人还有呼吸的？”
　　“但是她确实是死人啊。这叫做‘有呼吸的死人’吧？”
　　“只要有呼吸就不算死人啊！你评价死人和活人的标准也太奇怪了吧！”
　　“那你觉得她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只能说她绝对不是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暂且先用‘人’来代称吧。”
　　两个人越说越激动，且不说一直都情绪外露的偃季，连仍牙这样内敛的人都五官扭曲了起来，让课代表和许简晖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双双愣在原地。
　　“那个，我说……”课代表小心地插入到两人密不透风的对话之中，颇为慎重地斟酌用词，“你们刚刚是不是在讨论什么非常不得了的事情？”
　　两人的脸齐刷刷地拧转了过来，课代表下意识后退一步，撞到了刚好站在身后的许简晖。
　　偃季捂着嘴，用眼神示意仍牙。这位优雅的执事左右张望了一圈，低下头，以尽可能小声的音量向课代表问道：“这个叫松雪的女生……还活着吧？”
　　……真是个好问题。
　　课代表抽动着嘴角，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回答这个一看就没有回答价值的问题，“……如果她是死的，那么我们现在的所在地应该在太平间。”
　　仍牙干咳两声，似乎也在反省自己的言辞不够妥当。
　　“但是听你们的意思……”课代表继续刚才那样谨慎斟酌的语气，“听你们的意思，好像她此刻不应该是一个活着的状态？”
　　“这个……怎么说呢……”仍牙苦笑一声，正在思考如何解释，一直在一侧旁听的许简晖忽然示意两人暂停对话。
　　一个家属模样的人从另一侧的走廊过来，准备进病房门之前诧异地看了一眼围在门口的这几个人。好在他没有发出任何的疑问，只是带着这样怀疑的眼神径直走进了病房。
　　“那是第一个病床的家属。”课代表小声解释道，“我们要不然还是先进去吧，有什么话之后再说。”

　　按说，像松雪这样的重病患者，身边应该会一直都有陪护才对。但是此刻病床及病床周围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深陷白色之中。摒开两旁的另外两架病床以及病房里的其他人等，她如此安静，就如同在进行一场葬礼。
　　“……松雪。”课代表小声地叫她。
　　脸色苍白的女生微微颤动了一下睫毛，几秒钟之后，看上去有些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她看见课代表引领着三个自己并不熟悉的人来到自己床前，愣了一会儿之后，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她看上去温顺而安静，若非曾经在夜晚见识到了她深埋心底的求生欲望，就算是课代表也会误以为她是一个即便面对死亡这样惨烈的事情，也能逆来顺受的一个人。
　　“许简晖他们听说你的情况不太好，所以特地来看望你。”
　　“这样……”松雪挣扎了一下，似乎想坐起来，站在床尾的仍牙赶紧弯下腰，转动把手把上半截病床缓慢摇起，好让她能够处于一个斜躺的状态。
　　紧跟在课代表身后的许简晖赶紧上前一步，把看望病人的果篮恭恭敬敬地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虽说是临时跑出去买的，但是不得不说医院附近的水果店都颇有准备，包装得很漂亮。
　　松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不太敢相信这个自己初中时期的男神居然会如此平易近人地站在自己身边。她认真地审视着许简晖，像是想要验证眼前的这个男生是不是自己所知道的那个许简晖。
　　“那个……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就只能简单地买一些水果，希望没有你忌口的东西。”许简晖微微垂下头，算是行了简单的见面礼。
　　“谢……谢谢……”松雪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颤抖，但是依然可以辨别出里面上扬的语气——她很开心，“水果我都能吃，真是……太谢谢了……”
　　她的手捻住被子，往自己身上拉了拉，又往下扯了扯，像是不知道应该把自己的手摆在哪里。
　　课代表在这个时候知趣地坐回了自己的床铺，让许简晖能够成为直面松雪的第一人，但自己也能够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聊之后，松雪开始高频率地眨眼睛，看来真的是很乏很累，课代表所言不虚。
　　虽然她有很努力地持续说话来保持自己的清醒，但是作为健康人来说很不忍心让她这样勉强下去。课代表拼命朝许简晖使眼色，如果再不切入正题，那么真的就只是一次不带任何目的的探望了。
　　“说起来，你看起来身体很虚弱，身边没有人照顾吗？”
　　就在许简晖焦头烂额之际，仍牙看准时机出手了。
　　“啊，那个……”
　　“如果不方便的话，不说也可以。”仍牙趁着说话的便利，靠近了松雪的床头。在年轻女孩子的眼中，他虽然和许简晖属于同一系列的帅哥，但是看上去却比许简晖更加成熟可靠——另外也不可避免地覆盖上了活了几千年的老不死气息。
　　松雪的肩膀微微耸起，连带着视线都垂了下去，如果不是因为她在生病期间脸色苍白，大约在场的人也能看到她的脸上浮现出少女特有的红晕吧。
　　“也不是不方便……”她小声地解释，“我爸爸妈妈离婚了。我一直和爸爸住的。因为我总是生病，家里也因为我的关系……条件不太好，所以就没请全天候的护工。但是爸爸也不可能全天陪在我身边，有时候他不在，就全靠了医院的大家照顾。”
　　说完后，她笑了笑。
　　“嗯，也是，但是你爸爸至少晚上会陪着你吧。”
　　松雪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他也不会每天晚上都来守夜的。虽然我不知道他现在的工作是做什么……但是有时候他会忙到清晨才过来。”
　　仍牙不动声色地朝课代表扫去了一个确认的眼神，得到了对方的点头作为答复。
　　“令尊一定十分疼爱你。”仍牙对松雪微笑着，并且顺势朝她放在身侧的手伸去，只是在指尖刚刚碰上她的手背时，猛然又收回来，“啊，抱歉，我可以握着你的手吗？”
　　“握、握是没问题，但是请问你要做什么呢……”松雪这回真的能在脸上看出些许的红色了。
　　“唔……只是觉得，握着你的手的话，你会稍微放松一点吧。”仍牙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有个妹妹和你差不多大，有时候对她说一些很重要的话的时候，握着手能感觉我和她的关系更近一些。”
　　旁听的三个人齐刷刷地转头向他行注目礼。
　　“什么妹妹，”课代表凑在许简晖耳边悄声说，“我怎么觉得九泉和他的关系更像父女。”
　　许简晖用力地点了点头。
　　在他们分心闲聊的时候，仍牙已经小心地握住女孩苍白而有些冰冷的手，蹲在她床前轻轻问着些什么。
　　说来也很神奇，之前明明松雪已经困倦得快要睡着了，但这样被仍牙握住手之后，她竟然看上去毫无困意，甚至连她的精神都有缓慢回复的趋势。
　　“啊，原来帅哥能治愈心灵这个说法是正确的。”课代表眼睛都瞪直了，以手掩嘴忍不住小声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许简晖觉得如果自己没听到这句话就好了，现在他尴尬得不知道该不该答话，甚至连脊背都挺直了一些。
　　于是，整场探望虽然时间很短，但基本上就在前半场许简晖后半场仍牙这样的配置下结束了。最后，偃季为松雪捻好被子，仍牙帮她放下床铺，许简晖帮她削好一个苹果之后，他们就与松雪做最后言语上的道别了。
　　“谢谢你们，其实……很久都没有人专门来探望我了，我很开心。”松雪半睁着眼睛，虽然快要睡着，但是看上去脸色没之前那样吓人了，“希望……以后还能见到你们四位。”
　　课代表摆了摆手，“我暂时还没打算出院啦，所以这句话对我来说还有点过早哦。”
　　“啊，是……我知道的，也谢谢你……”松雪转过头对课代表露出真挚的微笑，“不过，我说的是许简晖他们四个啦……”
　　“……”
　　病房里的温度仿佛骤然降低了十度。
　　然而松雪没有注意到他们脸上表情的微妙变化，她的眼睛都快闭上了。
　　课代表保持着一脸的僵硬，试探地，不确定地问道：“也就是说……你之前说的……‘希望见到你们四位’，不包括我吗……”
　　“嗯……不过你不要生气哦……”松雪闭着眼睛，犹如梦呓一般地说道，“因为等你出院的时候，我会单独跟你说道别的……”
　　剩下的话听起来模模糊糊，分辨不出内容。再之后，就是女孩子睡着时轻微的呼吸声。
　　确认她睡着之后，课代表往后退了一点，坐直身体。四个人面面相觑，然而全部陷入微妙的沉默中，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我要不还是马上出院吧。”课代表咽了一口唾沫，说话的声音以及她的双臂和双腿，都抖得不像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