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屋》栗和

44、Part.XXXXIII 彼岸来者

　　虽然感觉上课代表的回答并没有什么线索，但是偃季却好像已经得到答案了一样站直了身，长舒一口气，并且转头向仍牙兴致勃勃地问道：“怎么样？大概能断定画的是谁了吧？”
　　仍牙笑眯眯地应道：“不好意思，太久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诶。”
　　“你这老头子一样的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啦？！！”
　　“虽然很失礼也很不甘心，但是严格说起来我就是个老不死的老头子啊。”
　　课代表看着眼前忽然为了细枝末节而争执起来的两人，放弃般地叹了口气，转过头拒绝直面这样弱智的画面。被晾在一边的许简晖只好挺身而出，勉强把话题拉回了正轨。
　　“那个……所以说课代表画的到底是谁？偃季你知道了吗？”
　　偃季意犹未尽地缩回了另一边的石凳上，有些犹疑地说道：“我怀疑是，黑无常。”
　　——？？？
　　相比起许简晖和课代表的晴天霹雳式震惊，仍牙只是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啊”的一声。
　　“不过……”仍牙低下头，继续审视这副日漫风格的画作，“你怎么看出来的？无常鬼的长相总是很模糊的吧？”
　　“啊——那是因为我和你不一样吧，毕竟我是彼……”
　　话到这里，硬生生被偃季拦腰斩断。她缓慢地看了一眼还处于震惊状态中的课代表，一脸“好险差点说漏嘴了课代表应该不会像往常一样敏锐地要求我继续说下去吧？”的表情。
　　很幸运，这回的课代表因为过于震惊，大脑的思维相比往日迟钝了几拍，她还在纠结那个黑无常的问题。
　　“黑无常？还有这样的设定吗？！”
　　“既然有彼岸，那么有引领魂魄的使者也并不奇怪吧。”仍牙轻轻拍了拍课代表的头，“你好歹也是和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了，难道还没有对这些奇怪的事情习惯吗？”

　　黑无常，与白无常一样具为彼岸的勾魂者。引领死者，维系轮回。白无常的主职为“引导”，黑无常的主职则为“勾魂”。
　　通俗一点的说法，便是白无常是将迷失在此岸的亡魂，带领入彼岸的使者。黑无常则是将那些因为自身的执念而留在此岸的亡魂，强行带入彼岸的使者。
　　“所以说，幸好那天在槐树林里出现的是白无常。如果是黑无常的话，光靠店长的口头交涉根本成不了的，只能靠打。”在回病房的路上，偃季小声地和许简晖如此抱怨道。末了，她还不忘拍拍自己的胸口以表心有余悸。
　　总之，好在课代表的接受能力惊人，经过简短的解释，她已经飞快地明白了黑白无常的相关设定。并且顺便一道知道了无常鬼与红屋的那三人是敌对关系——很善解人意的是，她这次并没有去探听为什么会是敌对关系的原因。
　　某些时候，她的好奇心会让她追根究底，但在另外一些时候，她又善解人意得让人无视她那“知道得越多就会死得越早”的人生原则。
　　课代表在仍牙的帮助下慢慢地在走廊中前行着，她继续小声地解说道：“这个‘黑无常’，一开始并不是我看到的。我记得就在我见鬼的那个晚上，她和我一起进病房的时候曾经说过走廊尽头有个人长得很帅，但是微妙的是我并没有看见那里有人。也就是从那天之后，在夜晚，她常常会说又看到了那个人。”
　　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人。
　　“所以你怀疑她看见的其实是鬼？”仍牙认真地听着，并且同样认真地发出疑问。
　　“刚开始当然不会往这个方向去想，毕竟人类会本能地抗拒自己所害怕的东西。”课代表无奈地叹气，“但是次数多了之后，我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我让她给我描述一下那个人的长相，她也语焉不详。所以我又怀疑她是否只是出现了幻觉。一直到……”
　　“一直到……？”
　　“一直到某天我也能看见了。”
　　听到这里，仍牙和偃季互相对视一眼，一人皱眉一人抿唇，令许简晖也随之有些不安起来。
　　“那么，我这样来梳理一下思路。”仍牙移回视线，微微垂下眼睑，目光落在课代表的肩膀和前面的路上，“白血病女生第一次看见黑无常的当天晚上，半夜时分，课代表看见有彼岸之物潜入了病房，并且在白血病女生的床前停留了一会儿。”
　　“准确点说，不单单是停留。”课代表纠正道，“我注意到他站在床头，并且对那个女生的脑袋伸出了手。”
　　“好吧，总之，就是那个彼岸之物有着自己的目的。那么，我们是否可以理解为，那个彼岸之物其实就是黑无常。黑无常因为对那个白血病女生有着什么目的，于是出现在这里，伺机行动。等到半夜时，他便开始动手，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偃季附和道：“但是既然到现在黑无常依然停留在这个医院没有离开，那就说明他的目的到现在都没有达成……”
　　“结合课代表的描述，当时黑无常虽然伸出了手，但是忽然之间猛地后退了几步……这个动作，感觉上是受到了什么的反击……”
　　“但是女生还是睡得很安稳，可见并不是女生主动性的反击。也许，是附在她身上，能够保护她的什么东西。”
　　“嗯！”仍牙用力地点了点头，绽开微笑，“越来越有去探访一下那个女生的必要了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的病房已经到了。”课代表停住脚步，用尚能活动的右手朝前抬起，“请进。她的名字叫做，松雪。”
　　“啊……有种‘终于知道她的名字’的感觉呢。”
　　“毕竟之前一直以为她不是重要人物啊。”偃季摆摆手，“真是世事难料啊，谁能想到这样普通的孩子身上会有这些秘密呢？”
　　“那么待会儿以怎样的名义和她接触？让课代表和她说话，然后我们借机插话进去吗？”仍牙在这些小问题上犯了难，不过看他的神情，似乎这是关系到能否解开谜题的大事。
　　“那也太奇怪了吧！”课代表忍不住斜眼扫他，“你什么时候见过病人抛下自己的慰问亲属不管跑去和邻床搭话的？而且，她最近病情加重，经过了几次化疗之后，整个人完全失去了精神，就算偶尔会跟我说话，也是说不了几句就累得睡过去了。”
　　“既然这样……”仍牙朝另外两人投去救助般的视线，略有迟疑道，“那就，以许君的名义，说是听说她最近状态不太好，所以特意来探望她……？”
　　许简晖摊摊手，向他展示了之前带的慰问品已经全数供奉给了课代表这个事实。
　　“那么，抓紧时间现在就去买吧！”偃季豪迈地拍出几张纸币在许简晖的胸口，引得旁边路过的好几人都朝这里投来了视线。
　　许简晖虽然略有尴尬，但还是顺从地接过了纸币，笑着说道：“啊，看偃季这么豪爽，还以为拍过来的会是冥币呢。”
　　“啊？这种认知是想感受一下我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拳头吗？”
　　许简晖没做声，保持着笑容跑开了。
　　当仍牙和偃季回过头时，看到的是课代表陷入深思的表情。
　　“唔……也许是我的错觉……”课代表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总觉得，许简晖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偃季好奇地凑近了些。
　　“说不出来……但是以前的许简晖的话，是绝对不会开刚才那样的玩笑的。”
　　“刚才的玩笑也不算什么过分的玩笑啊。”这回表示疑惑的是仍牙。
　　“不，不是过不过分的问题，而是……”课代表憋了很久，终于找到了能描述自己想法的词组，“而是，他不会有这么轻松的感觉。”
　　“……”
　　“嗯？你们没觉得吗？他的头稍微抬起来一点了。”
　　仍牙想起了那个侵袭了凉意的夜晚。在凄惨的路灯灯光之下，那张薄薄的、小小的、脆弱不堪的便签纸。
　　以及那个发着呆的男生。
　　“啊……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不是好事嘛~！”偃季大笑着拍了一下课代表的肩膀。
　　“——肩膀要脱臼啦！！”

　　诚如课代表所言，那个叫松雪的白血病女生正安静地躺在床上。如果不是盖在她身上的白色被子有节奏地轻微一起一伏的话，她就像一具安然逝去生命的尸体。
　　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安静”，若真要定义一个名词的话，那就是“死之气息”。那份安静，让所有踏进病房的人都会忍不住屏住呼吸，包括提着果篮的许简晖。
　　“会不会……打扰到她了？”许简晖小声问课代表。
　　“唔……根据我这几天的经验，她应该不是睡着了。这只是她在尽可能地减少体力消耗而已。”
　　“她难道平时不是躺在病床上的吗？”
　　“傻子，你要知道，光是活着就会消耗人类的体力了。”课代表侧过头，也许是想敲一下许简晖这并不灵光的脑袋，然而却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力，“咦？偃季和仍牙呢？”
　　两个人又退后一步，果不其然看见两个人正缩在墙壁边，两人都一脸肃穆，正在窃窃私语。说是窃窃私语，但课代表和许简晖仍然能听个一清二楚。
　　“……是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