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屋》栗和

41、Part.XXXX 向死而生

　　那么，现在开始仍牙那枯燥又冗长的说明。

　　如果要按照事情的先后顺序来说明，那么摆在最前面的，并不是那个女生的怨灵异变，而应该是“店长”这个存在。
　　嗯，你翻九泉的手机时应该也发现了吧，店长的通讯名字就是“店长”。是的，他连身份证上都是这个名字——不过，这也只是五十年前的事情罢了。
　　觉得很惊讶吗？毕竟店长怎么看也不像是超过五十岁的样子。那么，就告诉你更加匪夷所思的事实吧。店长的年龄并不仅仅是“五十”这样的数字就可以表述的，他的年龄嘛……
　　（说到这里时，店长干咳一声打断了仍牙，并且发表了自己的抗议，“仍牙，不用这么刻意地纠结我的年龄。”）
　　那好吧，那么我可以先说说我的来历，这样也许可以更加让你清楚店长究竟有着多么漫长的岁月。
　　我的话，要追溯到三皇五帝时期了。
　　呵呵，看得出来你很惊讶呢，虽然没发出声音，但是连茶杯都差点要掉了。对于正常人来说，这么漫长的寿命，早就活得想要崩溃了吧。所以我早就练出了可以把很久以前的记忆全部忘记的本事哦，很厉害吧。只是关于自己的来历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不能忘记的。
　　我呢，记得我应该是那个时候的某个巫师吧，总之是担任祭祀的职责，在当时可是很崇高的职业哦。后来的某一天我发生了意外，当时的我受了重伤，几乎是应该当场死亡的程度。但是，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我遇见了店长。
　　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应该就是这个模样……吧？我的记忆已经零零碎碎模糊不清了，但是好像店长的样子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改变。倒是我和偃季，外貌已经和最开始的形象大相径庭了呢。
　　店长把他的一部分给了我。是的，你没有听错，是把他的一部分融入到了我的身体里。我得以接受了他那超脱于人、鬼、神的存在，于是我活了过来，并且，这残喘的生命一直延续至今。
　　关于这一段，请你把店长想象成一团混沌——对，就像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那样的混沌，然后这样的一团混沌，其中有一小部分进入了我当时残破不堪的身体，成为了支撑这个身体最重要的部分。
　　这样讲述的话，你对店长的年龄有概念了吗？顺便，你对店长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也有个大致的方向了吧？
　　是的，他不是人类。他既不是人类，也不是鬼，不是神，他是此三类以外的存在。佛家有种说法，叫做“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对店长也可以试着这样去理解一下。但是他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个……我也实在说不上来啊。
　　道家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那么这个“一”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谁也无法精准地下个定义呀，于是说店长也是这样，无法下精准定义的存在。若实在要理解，请把他理解为“无”。
　　三界之外，六道之表，皆无所存。这就是他。
　　而与他相对应的，就是“有”。三界之内，六道之中，无所不在。这就是与“无”所对应的，“有”。
　　也就是，之前被我们称作“煞”的存在。
　　包括你，许简晖，许君，你的身体，你的灵魂，其中也有“煞”的存在。
　　按理说，这两者都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成为一个可以被我们所感知的具象化存在。所以说，不管是店长，还是之前在槐树林那里看到的“煞”，都是不正常的所在。
　　没错，店长也好，我也好，偃季也好。我们三者，都是“不正常”的存在，都是脱离了天道自然，在世间的法则之中钻空子的“异类”。
　　而在槐树林那里出现的白无常，则是“天道”的守护者之一，秩序的维护者之一。他们当然不会允许我们这样违背天道的存在。我与偃季，一直都是他们想要带走的存在。
　　我的情况，之前已经说过。支撑着我现在还能保持人类的形状和你交流、感知感情的，是店长的一部分。但实际上，我自己的灵魂还存在这副皮囊之内。对于彼岸来说，我是早该入轮回的鬼魂，却因为店长的原因，迟了几千年。
　　至于偃季，她的原身是徘徊在忘川河畔的孤魂。至于她是怎样诞生的，我们都不知道。店长说，也许偃季是“人之倒影”，即是说，在奈何桥上的这些人渡过生死之界，处于既生既死的状态，身影倒映在忘川河面上，日积月累，便化作了一个孤魂，在死之界那一边的河岸上，不分昼夜地徘徊。
　　这个时候的偃季，是毫无意识的。但是当店长站在此岸这边看着她时，慢慢地，便因为店长的凝视，把她从彼岸拉到了此岸，并且，有了自我的意识。换言之，她是靠着店长的凝视而存在的。
　　但是归根结底，偃季终究属于彼岸，不应当像现在这样在此岸活蹦乱跳。所以，她也是违背天道的存在，是白无常想要带走的存在。
　　顺便一提，偃季的名字是我给她取的哦。虽然为什么取这样的名字我忘了，之前我不是说过了嘛，很久以前的事情我都会忘记的，为了能正常地活下去——啊，真是不好意思，其实我这样的状况也不能说是“活”了吧。
　　所以，这就是我们在看到白无常时，会如此紧张的原因。
　　但是，毕竟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店长……也要消散了。店长消散之后，凭借着他的力量存活于世的我们两个，也会跟着逝去，重新归入天道自然之中。
　　而店长和白无常的交涉，也是基于此。大意就是说反正我们三个活不长了，与其提前带走我们，不如等我们去解决了那个“煞”，自行消散更为方便。
　　那么，现在来说说煞与那个女生的事情。
　　煞这种东西……就像黑洞一样，因为聚集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变得浑浊一片。正常的灵魂一旦掉进去，会变成什么样实在难以想象。事实上，我们红屋会忽然开始解决各种灵异事件，就是为了寻找这个煞。
　　不过，我之前也说过了，煞与店长是相互对应的。如果煞消散掉了，那么店长也会跟着……啊，九泉，你要去哪里？
　　（虽然仍牙伸出手想要阻止九泉也的离场，但是她还是愤愤然地把大麦茶往桌上一放，飞快地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再把房门紧紧关上。）
　　唉，只有这一点，她一直无法释怀啊……算了，她不在场的话反而更好说一些。
　　是的，我们寻找并消散煞的行为，就如同在自杀。她始终无法接受这一点，但是她又……该说是听话呢，还是意志坚定呢？虽然她无法接受我们终将会离去这个事实，可是自己却毫不犹豫地和我们统一步调。
　　她一直觉得，自己存在的使命就是除灵。事实上，我们希望她能更像个普通的女孩子那样啊……
　　不好意思，偏题了，我们继续。
　　在过去漫长的时间里，我们也曾经消散过几个煞，但是都不是和店长相对应的那一个。嗯？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地进行这种自杀行为？啊哈哈，那当然是因为，这是“本性所在”啊。
　　虽然我之前说过我们是违背天理的存在，但是还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存在即合理”，我们之所以能够存在，自然会有我们自己的缘由。如果说“煞”对应的是混乱，那么店长对应的就是秩序；“煞”对应的是生，店长对应的就是死。
　　可以说，店长之所以能够成为店长，就是为了消散掉与自己相对应的煞。他诞生的初衷，就是为了这一自杀行为。就像人类的出生必定伴随着死亡——当一个人的生命开始时，就已经注定了他终有一天会死亡。
　　所以不要奇怪，其实我们，都是向死而生的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