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屋》栗和

42、Part.XXXXI 红屋秘事

　　“……很不凑巧，那片槐树林刚好就是煞的栖息之地。在那个女生跳下去的时候，她就已经化为了煞的一部分。所以，这回的怨灵才会如此难对付。如果是以前的话，就算我们对死者生前的感情认知有所偏差，只要大方向对了，也会把怨灵好好送走的。”
　　说到这里，仍牙自嘲般地叹息了一声。
　　许简晖听了，不知该作何表态。是生气他们如此深挖自己的秘密吗？还是埋怨他们把自己的伤疤揭出来结果是白干一场吗？
　　但是——
　　他也知道了红屋的秘密。这些深埋在这间漂亮的咖啡厅里的异常故事，也许是他这一辈子都无从接触到的隐秘，但是仍牙坦然而直率地全部告诉他了。这些关于生与死的忌讳全部告诉了他。这算不算，一种弥补？
　　双方，现在已经是交换了秘密的关系了。
　　“……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许简晖怔怔地看着手中已经没有热气冒起的茶杯，像是仍在神游太虚。
　　“找到煞。”仍牙平静地说道，“经过今晚上我们和白无常这么一折腾，煞已经察觉到了危险所在。它不像店长，它可以变化成被它所吞噬的任何一个灵魂的模样，所以要再找到它很麻烦。不过，换句话说，学校里那片槐树林，已经没有危险了。”
　　仍牙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不会再有前几天那个女生那样枉死的惨剧了。”
　　似乎所有的话都已经说尽，再呆在这里也没有更多的意义。许简晖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谢谢，我差不多也休息够了，那么，我也该走……”
　　碰咚——！！
　　猛烈的开门声紧接着是一连串的急促脚步，把客厅内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有一瞬间许简晖以为是九泉也听见自己要走所以冲出来，但是——出现在客厅的人是偃季。
　　“诶？你没事了吗？”仍牙诧异地站了起来，似乎是想要上前扶住她。
　　“我刚刚想起了一件事！”偃季对仍牙的好意视而不见，反而严肃地说道，“关于，上次我去医院向课代表打听许简晖的事情的时候，她告诉了我关于槐树花跳楼女生的一个细节。结果当时事情太多，我回来就忘了。”
　　她拍了拍头，似乎在为自己这不争气的记忆力而恨铁不成钢。
　　——那个女生，很害怕。
　　——不是毕业生对前途未知的那种害怕，也不是因为即将失去挚爱之人的那种害怕。而是更为纯粹的，人类作为动物，从本能之中诞生的那种害怕。
　　“她说，那个女生的痛苦之中，夹杂着一股惊恐。”偃季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她一样。因为据课代表说，在她模糊的印象里，有朝天台门口看去的记忆。”
　　“她看到什么了吗？”
　　“她说记忆太糊了，只知道那里是天台的门，其他细节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
　　随着仍牙这迟疑的话语，所有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视线相互交汇。

　　——是“煞”！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看来我们有必要再去医院找课代表一趟了。”仍牙站起身来，“顺便，槐树花的事情也要跟她说明一下。”
　　“太好啦！”偃季啪地一声在面前击掌，笑眯了眼，“有方向就好办了！”
　　说完，她开心地转了一个圈，想转回自己房间的方向，结果脚下一个踉跄，还好一把扶住了墙。情绪上的高涨，还是掩盖不了在白无常那里身体受到的损伤。
　　仍牙走到许简晖的身边，“许君，我送你回去吧。”
　　“啊，那个……”许简晖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店长的声音又笑着响起，“那么，我就不去送你啦，拜托仍牙了哦。再见，许君。”
　　他依旧是闪闪发光的灿烂微笑，抬手向许简晖做了道别的手势。
　　之前仍牙在把他和煞进行对比的时候，说了他所对应的是“死”。可是，这样一个代表了虚无和死的人，却有着如同“希望”一般美好的形状。
　　——真是，不可思议。
　　许简晖和仍牙走到红屋的大门口。迈出门槛之后，许简晖转过身，看见仍牙也跟着走出了大门，并且有回身锁上门的趋势，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真的不用送我了。”许简晖诚恳道，“我骑个单车很快就到家了，我也不是女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根据公安专家的数据分析，恶性暴力事件的受害人从来不分性别，只分概率。”仍牙微笑，他是如此温柔，但是他的温柔又如此地不容人拒绝，尤其是在这种可以展现他的兄长力的时候。
　　许简晖垂下肩膀，乖乖地跟在仍牙身边。凉爽的夜风迎面吹来，竟然有了一丝丝暖意。看来春天真的是来了。
　　一路无话，直到，快要到许简晖所住的小区的时候。
　　“……仍牙。”
　　“嗯？”仍牙微笑着偏过头看着许简晖，并且伸手稍稍拍了一下他的背，“把头抬起来呀，干嘛跟做了错事一样。”
　　“我……”许简晖沉默半晌，最终还是一鼓作气地说了出来，“我是这样的人，是不是让你们感觉很失望？”
　　“……”
　　没有回答，这样突如其来的沉默让许简晖更加不安。脚步也逐渐停下，变成两个人站在小区不远的街道旁边的状态。
　　“嗯，该怎么说呢……”仍牙苦恼地朝旁边扫去视线，“你现在也知道了，店长、我和偃季三个人，并不是人类。虽然说我的原身是人类，而偃季的诞生也与人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我们毕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人类。所以，很多事情，用人类社会的法则和道德来理解，对我们来说是行不通的。”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我们并没有感到失望，也没有感到别的其他的什么感觉。也许在某些人眼中你是一个伪君子，但是我知道你的本心，并且你正在逐渐回归你的本心。懦弱是人之常情，所以勇敢才会被作为美德而赞颂。并不能因为一个人尚未取得这名为‘勇敢’的德行，就认为这个人无可救药。”仍牙轻轻揉了揉许简晖的脑袋，笑眯了眼，“看到这样努力的一个孩子，我为什么要失望呢？”
　　许简晖吸了吸鼻子，用力地嗯了一声。
　　但是，他仍然没有继续前行的意思。
　　“怎么了，是还有什么事吗？”仍牙关切地问道。
　　许简晖明显变得有些焦躁不安了起来。他的视线游移不定，脚下也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面，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了结结巴巴的问句。
　　“还有就是……九泉也……”
　　声音很小，带着很明显的心虚。
　　“不是说好了叫她九泉的吗？”仍牙依旧是微笑，但是不知是否是错觉，许简晖看到了他额头上爆出的青筋。
　　虽然觉得有点不安，但是心里的疑惑更加不安。许简晖继续艰涩地问道：“之前在红屋里，你讲了店长和你，还有偃季的来历，但是唯独没有讲……”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叫出那个名字。
　　“哦，是呢，因为……”仍牙面露思虑，沉吟一番之后回答道，“因为还是觉得，单独和你相处的时候告诉你比较好。关于九泉也的事情。”
　　这是仍牙第一次称呼九泉也的全名。许简晖不由得感受到了一股严肃，使得他挺胸抬头了起来。
　　“啊，顺便一说，九泉也这个名字也是我取的哦。虽然这只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但是我也忘了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了。”
　　……拜托这有什么好自豪的为什么要用那么志得意满的笑容说出来啊！！
　　“那么，在说之前，我想先问一下许君，你觉得九泉是不是人类呢？”
　　“我……？”许简晖下意识一惊，关于九泉也的种种从脑海里渐次浮现，虽然这个女生的行为举止简直不像个正常人，但是他从来没有在她身上感受到仍牙、偃季或者店长那样的违和感。
　　虽然她不普通，可是却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她就在这个世间存活着。
　　“我觉得……她更像人类。”
　　仍牙轻轻地一击掌，“答对了。她的确是人类。和你一般无二的人类。只是她曾经经历了和你们不一样的过去而已。”
　　“在十几年前，店长、我和偃季三个人曾经消散过一个煞。当然，并不是与店长对应的那一个。在那个煞的中心，我们发现了一个被封印在其中的婴儿。之前也说过了，煞是一个黑洞一般的东西，吞噬掉的东西都会和它融为一体。但是这个婴儿，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怎样，身上居然有他人做的结界。”
　　“因为这个结界，煞无法立刻吞噬掉她的灵魂，所以她得以保存了自己的全部。但是，她究竟在这个煞里面被封印了多久，我们都不知道。唯一能够肯定的是，已经很久很久了。因为她外部的结界，都开始慢慢和煞融合了。”
　　“因为在煞里封印得太久，不仅她的时间停止了，连她的心，都一并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