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屋》栗和

35、Part.XXXIV 氛围改变

　　许简晖和安珏的秘密来往持续着，赵阡辰虽然了然于心，但是也并没有说出去。他觉得那只不过是许简晖日常会做的事情之一罢了，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但是一旦被其他人——尤其是一些有心之人所知，就不会如此简单了结了。
　　有一天，安珏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阳台上看书。放学的时候她被两个女生叫了出去，许简晖对此没有任何的疑惑——不如说，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安珏被人叫出去了。是的，这并非他无情，只是安珏对于他来说，和班上其他普通的同学是一样的。
　　当然，赵阡辰也没有注意到。比起许简晖来说他有更多的朋友，处于人群中心的他，不可能注意到仿若幽灵一样的安珏。
　　第二天，安珏没有来上课。
　　这一回，无论许简晖和赵阡辰再怎样迟钝都察觉到了。虽然许简晖想过要和安珏联系，但是到这个时候才惊觉连对方的电话或者任何社交平台的ID都没有。这是当然的，之前也曾经说过，对于许简晖来说，安珏和班上的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是一样的。
　　无奈之下，许简晖只好在班级群里找到安珏，给她留了言——那是个万年灰色的头像。如果不是因为认识本人的话，也许会被认定是一个废号。
　　没有回应。
　　“不会出什么事吧？”放学之后，许简晖这样问赵阡辰。
　　当时赵阡辰的回答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大概就是嘲笑他想多了这一类的回应吧。虽然后来事实证明确实是许简晖想多了。
　　安珏自己只是一个人在家里静静地待了一整天而已。
　　只是从第三天起，就没有那么安宁了。
　　第三天的早晨，安珏还没有来，班上的人大约只来了一半，清晨朦胧的睡意还笼罩着这些早起的学子们。他们打着哈欠，相互道着早安，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着早饭，直到三个外班的女生突如其来地闯了进来。
　　她们熟门熟路地直接到了安珏的座位前——那是一个在角落的位置——把课桌里所有的东西都拽了出来。书籍、练习册、试卷、笔记本，所有的东西都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是当中一个女生好像觉得还不解恨，又踢了几脚，把那些纸质的书本踢得满地都是，当中有一本教科书甚至蹭着地面一直滑到了讲桌旁边。
　　另一个女生在桌子上写着什么，不过从她笔走游龙的架势来看更像是在画画。之后，她又朝着桌子狠狠地踹了一脚，好像那张桌子和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然后，她们陆续全部转过了身，把安珏的课桌和书本扔在身后，看样子要离开了。
　　这个时候，坐在教室里的学生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赵阡辰咬下的一口包子，这时才缓慢地从张大的嘴里掉出来。
　　“——你们太过分了吧！”
　　一个清朗的男声忽然在教室上空响起，像阴霾背后的一道阳光。
　　赵阡辰来不及收拾掉在地上的那一小块包子，回头看去，果然是许简晖。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完那句义正言辞的话之后，甩掉手中的笔，朝那三个女生的方向走了过去。
　　赵阡辰注意到其中一个女生露出了颇为怨毒的眼神——怨毒，他想不出更加适合那个眼神的词语了，她咬着下唇，把头扭向一边。另一个一直站在后面、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过手的女生忽然泛起一丝冷笑。
　　“怎么？这么多人都没吭声，就你站了出来，她是你女朋友吗？”
　　那个眼神怨毒的女生倏地转过头来，目光阴鸷。
　　许简晖一怔，甚至忘了自己刚才是要走到她的面前。
　　就在这他怔住的时候，三个女生已经像来时那样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教室里就像闷煮了很久的高压锅终于摘掉了阀门，紧张的气氛像蒸汽一样丝丝地从打开的窗户和门向外散去。学生们又开始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只是没有人上前去帮安珏把她的课桌摆正，或者把那些散落在地的书本捡起来。
　　赵阡辰以为许简晖会去，结果却看他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还没有从高压锅里解放出来。赵阡辰探身过去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
　　“喂，吓傻了？”
　　许简晖缓缓低下头，有些沉重地看着赵阡辰。他眉头蹙起，颇为艰涩地低声说出了话。
　　“……刚刚那个女生的眼神，怎么那么……就好像要把我千刀万剐一样。我和她结过那么深的仇吗？”
　　“要不要我去帮你打听一下？”不要说和许简晖相比，就算与班上的大部分同学相比，赵阡辰都算得上是一个交际广泛的人。
　　不过不要叫他“交际花”，他会打人的。
　　许简晖依然是那副愁眉深锁的样子，但还是点了点头。也就在他们在这里私下商量的时候，安珏出现了。她的步子踩得很轻，就像幽灵一样踩不出任何水花。她的存在感，已经稀薄到常常有人因为猛然看到她而吓一大跳的地步。
　　等到许简晖和赵阡辰注意到安珏的时候，她已经可以一览无遗地看到自己的座位遭受了怎样无情的摧残。她静静地站在原地，似乎是有点惊讶，但是许简晖和赵阡辰看不出来。因为她的额发和眼镜把她的一切喜怒哀乐都隐藏在阴影之后。

　　“……那天我看见你一个人坐在篮球场边上的看台上哭，所以忍不住想问问你发生了什么事情。”许简晖在漆黑的槐树林里，对着一团不明形状诡异莫测的黑雾，像在教堂里对着牧师忏悔，“这是我一贯以来的行为，我不打算为此做任何的辩解，也不想加上任何冠冕堂的理由。”
　　如果要追溯的话，那是在高二下学期的时候。某一天，打完篮球之后，轮到他留下来收拾用具，其他人则先行一步在校门口的快餐店等他。
　　“我只是很单纯地希望能够安慰你。毕竟，你有家人、朋友、喜欢的人，而我只不过是偶尔路过，给你递一张纸巾的路人而已。”
　　女生的哭泣是因为和男朋友吵架。但也不仅仅是和男朋友吵架。原因错综复杂丰富多彩，这里不再赘述，只需要知道她当时真的很伤心，很难过，甚至，绝望，就够了。

　　“关于今天早上突然闯进来，把安珏的东西摔一地的那三个女生。”赵阡辰干咳了两声，勉强把谈话的氛围弄得严肃一点，“我去打听了一下，大概只有两个事情要说。”
　　许简晖点了点头，示意赵阡辰继续说下去。
　　“第一个，就是当时出声呛你的那个女生。那不是我们学校的，本来是旁边职高的，但是中途辍学，之后就一直……”赵阡辰的手在胸前晃了两圈，最后重重地嗯了一声，“嗯，就是这样。”
　　“哪样？”许简晖疑惑不解。
　　“因为我也不知道具体的了啊！总之那个女生一开始据说是周边小混混团体里的，后来折腾折腾，有的说他们团伙涉黑，有的又说没有，这种事我哪敢跟你打包票啊！”赵阡辰说完还不忘照着许简晖胸口拍两下，敢情是让许简晖自己给自己打包票。
　　“安珏那么老实，怎么可能会惹到她……”
　　“然后就是第二件事。”赵阡辰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怎样开头才比较好，“就是，你说眼神很可怕的那个女生。那个女生是楼下初二的，据说暗恋你长达十年之久。”
　　“哈？”
　　“呃，他们是这么说的，当然我是不相信的。”赵阡辰叹了一口气，变得更为严肃了一点，“但是暗恋你这点是真的。当然，在我们两个这里是说暗恋，在别的人那里应该是明恋了。我听说的是，之前校运动会那会儿她跟别人说你答应和她交往了……”
　　“没有啊！”许简晖忍不住发出了和他一贯风格不符的爆破式咆哮。
　　“好了好了淡定点，我知道你没有。”赵阡辰不耐烦地摆摆手，“我不是说了我是听说的嘛。但是很快大家就发现她所说的并不属实，你别说答应和她交往了，连认都不认识她。”
　　“那为什么……”
　　“接下来就是我的猜测了，你可以选择不信也可以选择信一部分，但是千万不要全信，不然出了问题我可真担不起责任。那个女生不是比我们矮一届嘛，所以对于你，肯定没有我们这些同级的人那么了解，她不知道你是个对谁都那么……温柔的好人。”
　　“……这是夸奖吗？”
　　“当然不是了。”赵阡辰正色道，“我觉得她就是因为你这种态度产生了误解，以为你对她好是因为喜欢她……”
　　“我很冤啊！”许简晖忍不住一把抓住赵阡辰的肩膀，指节泛白，抓得赵阡辰痛不欲生。
　　“——所以，这就是我的推测。”赵阡辰好不容易推开了许简晖，跌跌撞撞地站好。
　　“所以，她其实是冲着我来的吗……”
　　“不要问我啊，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