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屋》栗和

27、Part.ⅩXVI 警报重响

　　“怎么自杀……？”同桌像是觉得这个问题简单得可笑，忍不住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单方面认为已经傻了的许简晖，“跳楼呗。从综合楼上跳下来的，刚好就在政教处脑袋顶上。这下可真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女生对政教处的示威啊……”
　　“是从……综合楼的天台跳下来的吗？”
　　“对啊，我赶过去看的时候，槐树林那边已经被警戒线围起来了。”
　　“哇，你居然还能赶过去看。”旁边有其他的人凑了过来，加入了聊天行列，“我就想在走廊尽头那边看一下，都被老师赶回来了。”
　　“那是你去得太晚了嘛……”
　　聊天的中心慢慢移到了同桌和旁边那一列之间，反而给了许简晖脱身的机会。他第一次如此专心致志地倾听同学们讨论的声音，仿佛在上一堂十分重要的数学课。只言片语的信息碎片进入大脑，被他努力地拼凑成连续的轨迹。
　　“……我有认识的人和她的同班同学认识，听说她早上就不见人影，等到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
　　“你那个关系也太远了吧！我听说是人已经在教室里了，结果突然跑出去的。”
　　“卧槽那样的话也太吓人了吧，是不是撞邪了？”
　　“不要乱说不要乱说，这些事情越说越真。我听说我们学校那片槐树林以前是个坟场，就是因为风水不好，所以建楼的时候，才特意把综合楼往后挪了一点，把那块地方空出来。”
　　“叫我们不要乱说，说得最起的人不就是你吗！”
　　“你们不要瞎说啊，我听说是那个女生本身心理上就有点问题，家里又不重视，现在高三压力这么大，估计是一时半会脑子短路想不开了才跳的。”
　　“喂别说了老师过来了！”
　　刚刚还像菜市场一样的教室瞬间变得安静，仿佛被无形的盖子把所有的闲言碎语全部盖在不可见的地下。许简晖的脑子也随之陡然冷却下来。
　　也许那个女生真的只是因为心理原因才会跳楼自杀，而选择的地点会在综合楼楼顶，也许只是因为那里的天台离教室最近，而且并不锁门，所以才会形成这样的巧合吧。
　　但无论如何，红屋是必须去一趟了。

　　红屋，今日歇业，理由是老板头天晚上喝多了导致宿醉。本来冲着咖啡厅而来的女生们在看到门口玻璃门上所挂的牌子之后，都发出了失望的哀叹声。她们三三两两地从门口折回来，从许简晖身边走过。
　　“……今天白天学校发生了那种事，我还说来买杯奶茶放松一下。啊，感觉好不吉利啊……”
　　“我跟来学校的记者闲聊的时候，他还有说到他今早上路过这里时在这里买了茶饮和糕点。这么看来红屋早上还有开店的，怎么突然就说宿醉关门了……”
　　“会不会和学校那个事情……”
　　“不许这么说！美人店长才不可能和那些事扯上关系。”
　　“服务生小哥也不可能！”
　　女生们的闲聊并没有过于刻意压低音量，所以也有几句内容飘到许简晖的耳朵里，让他一阵心惊肉跳——现在的高中女生都这么敏锐的吗？！
　　顿时他也没有勇气走到红屋的大门口去敲门。
　　他站在通向红屋那扇玻璃门的石砌小径外面，像个正在等人的无聊高中生，偶尔能从路过的女生口中听到“看，他就是许简晖”这样的窃窃私语，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想了想，果断地拿出手机，拨通了红屋的营业电话——因为除了九泉也之外，他没有与红屋有关的任何联络方式。而九泉也的话，现在这个时间应该还在学校里。
　　——希望能接……
　　“喂，是许君吗？”令人诧异，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是仍牙的声音，就算隔了电话的电流音，还是能听出温润的暖意。
　　“啊，是的，我现在——诶，等等，你怎么一接电话就知道是我？”
　　仍牙笑得很开心，解释道：“因为我在二楼看见你了啊。正想着要怎么把你叫过来呢。”
　　“诶，是吗……”许简晖顺应地抬起头，果然在二楼的窗户那里，看见窗帘被人为地掀开了一条缝。
　　仍牙在窗帘背后对他微笑了一下，用远程语音指示他走到红屋的隐蔽侧门。许简晖照着他的话绕进了不怎么引人注意的小路，然而在指示的道路尽头，却只看到了紧闭的一扇铁门。
　　“仍牙，我走到这里了，但是门是关着的……喂？喂？你还在吗？”
　　许简晖拿下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出“通话中断”的字样，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里是小巷子两边民居的后面，四周空寂无人，潮湿的墙壁和水泥地上蔓延着长势喜人的青苔。
　　他漫不经心地东张西望着，随意观察着这自己鲜少到来的场所，就在他转过头时，背后那扇铁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只手从门后缓缓伸出，伸向许简晖毫无防备的后背。
　　然后，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子，把他拖入了门后的黑暗。

　　“我，要，出，院。”
　　偃季看着眼前严肃得像在演话剧一样的女生——太严肃了，简直严肃到不真实。虽然课代表给人的感觉一向都不属于现实。
　　“如果不是真的听清了你说的内容，可能我会以为你是要代表某个国家和我宣战。”偃季把手中的慰问品放在了床头柜上——那是红屋出产的甜点，既方便又省钱而且还十分贴合高中女生的心意。
　　课代表的右手已经拆掉了一层纱布，不再像之前那样裹得让人轻易地想起金华火腿的厚度。而且只要不动手肘的话，整条手臂还是可以顺着肩关节上下移动。现在更是在尝试以不触碰到手肘的情况下，把右手搭在桌子上写字——没办法，高三。
　　但是，她距离生活自理还有一大截的距离。偃季把她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问道：“哪儿来的自信让你这么急着出院？”
　　“不是自信。”课代表不安地左右张望了一番，猛地前倾上身，甚至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来抓住偃季的衣角——只不过她刚刚动了一下，便啊地惨叫了一声。
　　偃季只好配合地凑过身去。
　　“……是形势所迫。”在偃季对课代表不多的印象中，似乎从来没有关于这个女生如此慌张的记忆，她说话时甚至有点哆嗦，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昨天晚上，差点就被吓死了。”
　　“唔……”偃季的视线转到一边，一只手无意识地垫在下巴上，貌似进入了思索。
　　这个反应颇出乎课代表的意料，剩下的话她也没想到要说了，反而问道：“你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吗？”
　　“唔……我是想，果然如此……”
　　课代表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偃季能从她微张的嘴和抽动的眉角看出，此刻她的内心风起云涌。
　　“好吧，我解释一下。”偃季回转身把白色的隔帘拉上，再把靠近窗户的凳子拖到课代表的床头边，坐下，“其实进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你身上有隐约的‘阴气’——你可以理解为，活人身上不应该有的气息。在红屋里面，我对阴气的察觉最为敏锐。”
　　“啊，九泉是血气，你是阴气，那么仍牙呢？”在这种时候，课代表的思维居然也能见缝插针地跑偏，偃季顿时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过她还是回答了课代表的问题，“仍牙是死气。也就是将死之人身上所特有的气息，不过自杀的人除外。”
　　“为什么？”
　　“这个问题你该去问仍牙。”
　　偃季以为这句回答足以让课代表把心思转回到之前的话题上，没想到课代表的脸色却稍微认真了一些，她疑惑地盯着偃季，“既然让我去问仍牙……那么就是说，这个问题是有答案的吗？”
　　“诶？”
　　“我是说，你们的能力……难道是有着某些原因才形成的？而不是跟抽奖一样，抽着什么是什么？”
　　“呃，这个……”偃季保持着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视线，“我们不是要说你昨晚上怎么差点被吓死的吗？”
　　“……”
　　短暂的沉默之后，课代表收起了之前那副好奇的模样。方才的沉默像是她要撕掉自己脸上某个面具的必需时间，当她再次开口的时候，仿佛对于红屋的事情，已经一点都不好奇了。
　　“昨天晚上，我睡得很浅，半夜不知怎么回事就模模糊糊地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