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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Part.Ⅹ 我很想你 ...

  •   “如果想要亡灵安息的话,最好的办法是死者死前的执念得到解脱。但是我们现在对这个怨灵一无所知,不知道她是为何而死,也不知道她的执念为何。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她死得很不甘心。也许,那些迫使她死去的人的忏悔,能够让她终归平静。”
      九泉也居然一口气说了四句话,真是极为少见。许简晖觉得,她对亡灵的态度比对待人时要温暖多了,她是不是真的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是来自九泉之下的孤魂?
      但是他并没有把自己这样跑偏了的问题问出口。
      “啊,如果说到忏悔的话,”许简晖扬手一指,是他和九泉也之前遇到那个持刀男生的走廊,“那家伙说他已经痛彻心扉地悔过了,这样还是不够吗?”
      “我不知道,也许是不够,也许还有什么其他的……”九泉也迟疑地说着。
      “这样的话,能让我来试试吗?”
      看着眼前女生的表情从漠然变为诧异,再到皱着眉头的震惊,许简晖不知为何感到心里浮起了一丝小小的得意——没想到自己也能让九泉也那张冷冰冰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变化。
      但他还是诚恳地说:“让我试试看吧。”
      九泉也不信任地看着他,但身体还是慢慢地后退了半步,算是让出了正面面对亡灵的位置。许简晖趴在栏杆上,对着外面,用不大也不小的声音开始说话。
      “对不起,直到现在都无法理解你的心情,不过当时你一定很绝望吧。没能在你最绝望的时候拉你一把,实在是,非常抱歉……”许简晖的声音开始渐渐地小了下去,“请你安息吧,我不会忘记你的。我记得你的名字,你叫……”
      夜风忽然变大了,把槐树的树叶吹动得一阵沙沙作响,耳边甚至能听到风呼啸而过的声音。这不过是寒气未退的夜晚里再正常不过的一点动静,但是却刚好遮住了那个女生的名字。
      “……对不对?”
      等到这股风过去,许简晖已经站直了身体,安静地看着那一片槐树林的动静。
      但是槐树林已经没有什么动静了,一切都恢复如常。
      九泉也目瞪口呆。许久之后,才颇为不置信地撇过头去,小声嘟囔道:“……这也太好糊弄了吧?”
      “诶,这样不是很好吗?”

      后来,假王子还是每天会经过宿舍区走出后校门,但是他已经不会在宿舍中间的花圃边坐下。一开始他只会不易察觉地停顿一下,然后迅速在他以前常坐的地方旁边掠过,恍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之后,停顿也省去了,简化成了脸上一抹不自然的神情。
      最后,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了,因为他经过那里时,会刻意地把脸转到一边。从女生宿舍这边的角度,实在无法窥探到他的秘密。
      我想,他一定正在慢慢地忘记那个女生。
      忘记真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它最残酷的地方莫过于,会带走当时的感情。无论是多么刻骨的爱,或者无比浓烈的恨,就算苦苦地记住所有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但是当忘记来临时,却只剩下了几个人的对话和动作,没有了穿插其中时应有的语气、心跳频率、无法用语言说尽的眼神和血液流动时的温度。
      这些都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如同再怎样觉得上课时间长得不见尽头,却依然会最终响起的下课铃声一样。埋葬于土中的,终究会逐渐逝去。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那个天真而单纯的王子。
      以及不负责任的我,在脑海中所构想出的那个并不现实的童话。

      “所以说,为什么受了最重的伤的反而是我啊?!”
      病房里传来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不甘的怒吼”这样的声音,让路过于此的护士改变了一开始笔直的路线,探头到这间病房里低声呵斥道:“这里是病房……”
      严厉的语气没有保持到最后一刻,当她看到转过头来看着她的人里面还有两个十分英俊的男性时,不自觉地便放柔了声线。
      “……请保持安静。”
      病房里发出怒吼的那堆人乖巧地点了点头。
      “冷静一点啊,再这样激动的话搞不好医院就要强制性要求你出院了。”偃季坐在最靠近窗户那边的高脚凳上,翘着二郎腿的坐姿配上窗户之外明媚的阳光和绿叶,竟然在住院病房这样的地方也生出了一种妖娆的气息。
      “任何一个正常人在遭遇了我这样的飞来横祸之后都无法冷静下来。”课代表正色道,继而又转过头,对同病房里另外两张床上的病号露出了诚恳而歉意的微笑,“当然,我还是为我之前的扰民行为表示歉意。”
      喂,变脸这么快,会被人误以为没有诚意的!许简晖在心里吐槽。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可喜可贺的是,本次意外中,只有课代表以浑身上下骨折五处的惨烈状况成为了受伤担当。其余人等,许简晖只是脑袋上还残留着被那个男生偷袭时留下的大包,九泉也手臂上被匕首划开的刀痕已经开始结疤,仍牙毫发无损,硬要说的话,顶多是因为所画的法阵过大于是弯腰时间过长,导致腰疼了一个晚上。
      因为一开始要求课代表陪同找人的是九泉也,于是作为赔偿,红屋支付了所有的医药费用。
      “那么……”仍牙看了一圈围在病床边上的四个人——他自己、偃季、九泉也和许简晖,店长没来,那家伙就像是一只寄生在“红屋”里的蛞蝓,被阳光一照就跟被撒了盐会脱水而亡似的。他压低了声音,脸上依旧满溢着平和与温柔,“我们,要不要讨论一下这件事的整个经过?”
      以课代表的病床为中心、以他们四人为结界所构成的小小世界里,忽然陷入了一片沉默。大家都面面相觑,仿佛在疑惑明明自己没有和其他任何一个人约定好,但为何还是能不约而同地在这种时候制造出如此微妙的寂静来。
      最后,半卧在病床上几乎处于无法动弹状态的课代表说道:“或者,其实你们是想听我的叙述?”

      “我的话,感觉似乎也无法提供太多的帮助呢。”课代表习惯性地想把手掌微微弯曲,抵在下巴那里,做出思考的模样。但是她失败了,原因是她无论左手还是右手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损伤,被白色纱布五花大绑。
      于是她突兀地停住了话头,改为叹气道:“这个样子,真是不利于我的回忆啊。”
      病床前的四个人都露出了诡异的神情。
      “好、好啦,不要用这种眼神盯着我嘛。”课代表的额头上似乎出现了念力形成的汗滴,但很快就恢复如初。她微微地转过头,从偃季和九泉也两者之间的缝隙透出目光,飘散向窗外随风摇曳的树枝和绿叶。
      “……我的脚扭伤之后,遇见了那个人。因为一开始把他误认为是许简晖的原因,所以放松了警惕。没想到一转头整个人就陷入了意识模糊之中。等到再次稍微有点自我的思维和理智恢复时,我已经在综合楼的楼顶上,那个人也不见了。我不知道我是怎样上来的,也许是被打晕了扛上来的?但是九泉也和我分手时是朝着这个方向来的,我也不知道我是怎样完美避开了和她的重逢。“
      说到这里,课代表脸上露出坦然而又无奈的微笑,并配合着想要摊手,自然再次失败了。她脸上的微笑也变成了嫌弃的死鱼眼。
      “然后我就一直处于一种十分……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状态之中。我似乎是我,却又似乎不是我。我似乎醒着,却又同时思维停滞。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许简晖这时忽然抬头,像是听到此处时自然而然地发出了一个简短的音节,“梦?”
      “啊,对,真是非常精准的比喻。”课代表的脸上就如同有鲜花盛开,不了解此人的红屋三人组都暗自怀揣着疑惑,为何一个简单的文字修辞就能让她喜悦成这样——她比之前所见到的任何时刻都要开心,“我犹如身坠梦中,一切的一切,似乎能有所感知,却又一无所知。”
      仍牙带着疑惑的眼光看向九泉也,九泉也依旧是那副死人般的脸,但也察觉到了来自仍牙的疑问。她迎上仍牙的目光,摇了摇头。
      ——她说话就是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在仍牙思考要不要委婉地提示她迅速进入重点时,课代表已经话锋一转,“我觉得,我活不下去了。”
      眼前的四个人都在那一瞬间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两三秒之后,才陆续反应过来课代表说的是那身处“梦”中时的感觉。
      “我应该在之前经历了什么非常刺激自己的事情,因为我能感觉到那种因为过于激动而无法控制的想死的冲动。那种冲动如此强烈,完全无视了我自身真正的意愿,于是我……就一步一步地朝着护栏走去,然后顺便爬了上去。”课代表闭上眼睛,陷入了那一日夜色之下飘渺虚无的梦境之中,“很奇妙,越靠近边缘,反而越发地不感到害怕。一些其他的感情浮现了起来,其中最强烈的,就是对许简晖的思念。”
      虽说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课代表这样直观地说出来,依旧让四个人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不适应感。
      课代表依旧闭着眼睛,继续喃喃地说着,“我很想你。我很想你。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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