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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白玉为堂 ...

  •   在路上花了足有七八天,我们才终于拖拖拉拉到了京城的地界儿。因为时辰也不早了,所以展昭就决定先在外城的一家客栈里落脚,歇一宿再进京。

      然而到底是外城,在我这个住惯了寸土寸金的现代都市的人看来,这里和荒郊野岭也差不了多少了。如果不是展昭带路,我都看不出这个挂着一盏红灯笼的小门面居然也是个客栈。

      不过总体来说,我对于千年以前的生活适应得还算良好,所以跟着展昭走进这家鱼龙混杂的客栈的时候,还算是冷静。早在几百米开外就能听到的喝酒划拳的声音、拍桌子摔碗的声音,并没能让我皱一皱眉头,这让我为自己的进步感到骄傲。

      “去烫一壶酒来,”展昭在乌烟瘴气的大堂里挑了个靠窗的座儿,一边坐下一边吩咐酒保,“再要两个菜、两碗饭。”

      这个酒保看着没什么服务热情,爱答不理地应了一声,转身又回到柜台边上和其他几个人赌钱去了。

      我跟着展昭坐下,瞥了一眼柜台旁吆五喝六的一群人,这才回过头来问展昭:“我们明天就到京城了吗?”

      “嗯。”展昭简短地答应了一句,又扭头招手叫过来一个小伙计,吩咐说,“我们住店,要挨着的两间房。还有两匹马,劳烦照看一下。”

      这个小伙计倒是很敬业,展昭说一句他点一下头,然后等展昭说完这些话,他就把手伸了出来,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一共三两四钱,小店概不赊账。”

      “你多大了?”我在展昭掏钱的时候忍不住开口问这个小伙计,他看着还没成年,不过这个年代大概是可以雇佣童工的。

      小伙计还挺有礼貌的:“小的今年虚岁十三,您的行李要给您拿到房间去吗?”

      “不用不用。”我连连摆手,觉得让他干活简直就是虐待儿童。等这孩子走远了,我凑过去和展昭小声说:“他比你还小呢,这就出来讨生活了?”

      “不小,”展昭瞪了我一眼,大概为我的比喻而感到愤愤不平,“我也是这个年纪就跟着师父闯荡江湖了。”

      我顿感敬佩:“我十三岁的时候还不怎么懂事,整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和你们比差远了。”

      酒保这时把烫好的酒端了上来,我就轻轻吸了吸鼻子,确认了一下酒香——这是新练就的技能。前几天和展昭一不留神进了家黑店,店家给我们上的酒里面下了传说中的蒙汗药。这个下三滥的伎俩被展昭一眼识破之后,我就暗搓搓记住了那个味道,以后再有什么吃的喝的端上来,都会闻一闻味道,辨别一下酒饭味儿里面有没有掺杂“蒙汗药味儿”。

      “想喝?”展昭大概是把我吸鼻子的动作当成了渴望,还给我分了一个碗,“这酒不烈,你可以喝一点。”

      我赶紧摇头摆手地婉拒他:“不用、不用,我不会喝酒。”

      “嗯。”展昭也没强求,他叫伙计给我上了碗热茶。

      我赶紧捧起茶碗灌了一大口,想提提神。人多的地方很容易令我疲惫,这个客栈尤甚——哪怕可以做到面不改色,我也依旧会因为自己莫名其妙增强的听力而苦恼。不说那些喝醉了的大汉每个人能制造出多少分贝的噪音,给我的耳朵增添多少吨的负担,单是那些平常的客人,他们说的话、发出的细小声音,以至于他们的呼吸心跳都会清清楚楚传进我的耳朵里。

      这些声音带来的负面效应往往在我赶了一天路之后会达到极致,所以我通常会选择和展昭说说话,给自己一些精神上的抚慰。要是碰上他心情好能笑一笑,那更是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说起来,我一直不明白。”我把有点涩口的茶咽了下去,问展昭,“为什么男人会喜欢喝酒,这玩意儿又苦又辣,有什么好喝的?”

      展昭看了我一眼,想了想,回答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觉得酒又苦又辣还不好喝。”

      “诡辩,”我一手支着下巴冲他傻笑起来,“明明就不好喝,顶多闻着香。”

      展昭还想说什么,忽然眼神在门口的方向一顿,脸上露出笑容来,扬手叫了一声:“小白!”

      我下意识地一回头,就一眼看到了那个刚打起门帘进来的人。他是个顶多十五岁的大男孩,长相属于那种能让普通女孩犯花痴,但却不能引起我内心丝毫波动的精致漂亮。

      不过这个漂亮的大男孩看上去酷酷的,看见展昭也没有什么惊喜的表现,一路四平八稳的走过来,坐下时先扫了我一眼,然后问展昭:“你从哪里拐来个刚还俗的小和尚?”

      “喂!”我瞪了这倒霉孩子一眼,“我看着像男人吗?就算是刚还俗,也是个刚还俗的尼姑好吧?”

      展昭在旁边咳嗽了一声,看着像是在忍笑,他先指着那孩子对我说:“这是我的朋友,白玉堂,江湖上号称锦毛鼠的。”又对那孩子说,“这是陈珍,陈姑娘,小白你说话客气些。”

      “哦,原来是白少侠,久仰久仰。”我毕竟是个成年人,不会和青春叛逆期的小孩子计较,于是和这姓白的拱了拱手。

      白玉堂高冷的“嗯”了一声,看样子是不打算再搭理我了。倒是展昭笑着问了我一句:“你说久仰,难道还听说过他?”

      “没有,”我故意托着下巴冲展昭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我就是客气客气而已。”

      然后白玉堂就凶巴巴地瞪了展昭一眼,惹得展昭笑出声来。我看着他们两个男孩子,顿时觉得自己已经是个老人家了。

      “展三哥,你怎么会到京城来?”白玉堂鼓着脸问展昭,他说的不知道是哪里的土话,讲得又快又轻,不过我以超高的语言天分和敏锐的听力,勉强懂了七八成。

      展昭也不说官话了,看得出他和这个小白很熟,轻声叹气说:“别提了,我娘说我到年纪了,总该去搏个前程出来,就叫我上京投靠我舅舅。”他跟着又叹了口气,“我舅舅叫我去了一趟延州替他办事,这不是回来向他交差嘛。”

      “搏哪门子的前程,”白玉堂哼了一声,“咱们江湖上潇潇洒洒可不好吗?何苦去你舅舅跟前做那份苦工,没的束缚了咱们的手脚。”

      展昭愁眉苦脸地说:“可不是,只是我娘不讲这些的。她只看我到了年纪就该去打拼前程,混江湖怎么能有出路。我现在还没到及冠的年纪,不然她还要逼着我成家呢,真是头痛死了。”

      我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心想果真是个小孩子,做事只看喜不喜欢,等他再长几岁,做事就得看应不应该了。

      “不过我还好,上头两位哥哥已经成了家,家里的生意都是他们在打理。”展昭和白玉堂一边喝酒一边说,“所以我才能逍遥这么些年,在江湖上长长见识。”

      白玉堂就把眉毛皱起来,小大人一样问展昭:“听你这话,还真准备替你舅舅卖命?”

      “怎么叫卖命,我只是帮舅舅办办事情而已。”展昭也皱起眉来,“不过我是不准备跟着我舅舅的。我娘也是,虽说是亲戚,可多少年都不来往了,人家对我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哪里还拿你当回事呢。我要是真把自己当成什么,非得央着舅舅给我个一官半职的,那不是没骨气吗?”

      白玉堂听得拍手叫好:“就凭你这骨气,还怕将来江湖上没你的名头吗?展三哥,听我一句劝,官场可轻易入不得。你知道的,当年我大哥生意做的大,和那些做官的也有往来,那些人看着表面风光,其实骨子里早都烂透了。咱们是江湖侠客,讲的是义薄云天,才不能去和那伙人为伍呢。”

      我听得忍不住就笑了一声,结果惹得两个人都朝这边看过来。我冲他们举了举茶碗,说:“你们接着聊,我自己一个人发呆就好。”

      “你偷听我们讲话?”白玉堂凶着脸问我,如果不是他看着就是个孩子,可能会更有威慑力。

      我翻了个白眼,心想你们说话也不避着我,仗着声音低、口音重就想让人听不懂,结果不凑巧让人家听懂了,难道还怨我不成?不过我可不想惹麻烦,就说:“谁偷听你们讲话了,你们也没人搭理我,还不许我一个人发呆笑一笑了?”

      “我和小白许久不见,”展昭终于发觉冷落了我,解释了一句,“一时说得兴起,怠慢陈姑娘了。”

      我莫名有些不喜欢展昭跟我客气,更不喜欢展昭和这个姓白的在一块的时候把我衬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不过我是不会把这些表现出来的,就笑着说:“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不过我倒真是困得厉害了,你们要是不介意,我就先回屋了。”

      展昭自然不会留我,他和这个姓白的说得开心着呢,我们在一起小半个月都不见他说这么多话。

      我一路踩着脚步“咚咚咚”去了客房,关上门把东西扔到一边就开始生闷气,虽然我其实并没有任何生气的立场。

      的确,展昭和我本就是萍水相逢,认识的时间不超过半个月,对彼此的了解仅限于姓名和一些说话时无意提起的小事。平心而论展昭真的仁至义尽了,不光要带我去曲成剑宗,并且这一路上的吃住全是他一个人出钱,更别提他送我的一整套弓箭装备了。试问还有谁能对一个陌生人做到这种地步?

      我在心里不断地说服自己,然而却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或者说是沮丧要更妥当些。大概是我再一次察觉到,自己对展昭这种不合常理的依赖。并且显而易见,它将会对我的行为模式造成深刻的影响,可是我在感情上根本无法不去依赖展昭。

      虽然展昭只是个十七岁的男孩子,可他表现出的担当以及对我的照顾,让我对他的印象更多的是一个男人。

      也只有在他笑得天真的时候,我才能想起来,他其实还是个未成年的大男孩。

      我摸着牛角弓光滑的弓身,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真是个不知好歹的混蛋。明明自己的是个来路不明的怪人,身上的谜团一个接着一个,可展昭仍旧愿意不计一切地帮我,我该感激他才是,怎么可以想要更多呢?

      但事实就是我真的想要更多,我想和他更熟悉、更亲密。我希望我们不止像是现在这样只是一路同行,平常能说得上几句话而已,我希望我们能成为真正的好朋友,希望他对我能像对那个姓白的那样轻松、自在。

      这种感觉平时只是隐藏在我的插科打诨之下,今天在那个小白突然出现之后,却突如其然地浮于表面了。现在的我,像个十足十的贪婪鬼。

      虽然在胡思乱想,但我仍旧忍不住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在展昭身上,听着他和白玉堂的说笑声隔过几堵墙传进耳朵里,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变态怪阿姨。这让我忽然想到,等我回去以后——如果我能回去的话——我该会怎样地思念他啊。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又觉得自己不能再瞎想了,就起身洗漱了一番,在里面那张床上睡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8.白玉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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