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大宋第一女巫》羊笔笔羊

32、15.应怨更漏

　　踩着“嘎吱”作响的木头楼梯一路下去，静悄悄的东楼里面居然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大概就和那个道童说的一样，所有戏班子里的人都去排练了。
　　我跟着展昭三步并两步地从这栋阴森森的小楼里面钻了出来，展昭随手摘了门口挂着的一盏油灯，然后就和我一起往哭声传来的地方走过去。
　　山里的夜往往要格外凉些，天边挂着一轮巨大而又模糊的冷月。我裹紧披风走在展昭旁边，一边留意着那个方向传来的哭声，一边没话找话地开口问他：“你说之前那些鹰阁的杀手是怎么找上我们的？这事情本来该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啊。”
　　“难说。”展昭轻轻皱起眉来，“也许是我们哪里露了马脚，也许……”他说着说着沉默下去，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瞥了一眼他，那天晚上我很确定周围没有一个活人能够看到我们找到青龙珠，那么那些杀手会是受谁指派来的呢？可惜那天晚上没能留个活口问一问——虽然他们多半也不会说吧。
　　“你听说过鹰阁吗？”我又问他，带了几分好奇。
　　展昭轻轻点了点头，低声回答说：“我曾听师父提起过，鹰阁是江湖上一个神秘的组织，里面高手如云。据说……”他顿了顿，“鹰阁若是想要一个人的命，从没有人能够逃得过。”
　　“那我们呢？”我举了个反例，“我们不就逃过了？”
　　展昭摇了摇头：“那天晚上来的杀手位份应当不高，我猜多半是有人出钱买我们的性命，所以鹰阁只是当做普通生意来做的。”他轻声道，“若是鹰阁当真要致我们死地，那晚我们只怕就已凶多吉少了。”
　　那十个已经足够可怕的杀手居然还位份不高？差点让我丢掉性命的居然还只算是一单普通生意？
　　“那他们还会来找我们吗？”我让他说得也有些心惊胆战，“会不会他们就这么算了？毕竟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的。”
　　展昭沉默了片刻，低声说：“希望如此吧。”
　　我知道他说这话八成是为了安慰我，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换了个轻松些的话题：“你觉得第二个锦囊是要我们做什么的？”
　　“不知道，”展昭回答得很老实，“静观其变吧。”
　　我拿肩膀撞了他一下，说：“你就不能猜一猜？比如说七月十五是鬼节，他想要我们招魂之类的？”这话说得荒诞，说完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我倒是不知，你原来还会招魂？”展昭也忍不住微微笑了笑，“那我可帮不上忙了，不过你作法时若是需要什么不妨告诉我，我可以想法子替你寻来。”
　　我抱着胳膊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笑着回答说：“也不用别的什么，有你就够了。”说完静了一瞬，我又恶劣地补了一句，“我是说，有你就够用了。”
　　“大姐，帮帮忙，”展昭又开始咬牙了，“别说话了好不好？”
　　我忽然停下，展昭往前走了一步之后也顿住脚步回头看我，诧异地问：“怎么了？”
　　“有人过来了，大概两百步的距离。”我不自觉地压低声音，“肯定是个练家子。”不然我不会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才发现他的存在。
　　关键是这种深山老林里的道观，怎么会好端端的出现个练家子？别真是鹰阁阴魂不散又派杀手过来了吧？
　　不知道展昭是不是也作此猜想，他拉起我的手就带我悄悄躲进了墙角的一片阴影中，他的另一只手搭上了背后负着的巨阙——剑鞘被布包着，他说这样不至于太过招摇，也不容易被人认出来。
　　我也连忙跟着屏住了呼吸，没过多久，果然那个练家子就快步走到了近前。所幸今晚的月光极好，我看得清清楚楚，这人居然是个道士打扮，腰上却不知道缠着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看上去不伦不类的。
　　这个古怪的道士大步走得飞快，眨眼间就走过了我们面前，像是丝毫没有发现我们似的。
　　我猜这个人应该不是鹰阁派来的杀手，于是悄悄地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下一刻，这人却猛地站住了脚。
　　他也并没有回身，只是冷冷地开了口：“是哪里来的鼠辈在这里藏头露尾？还不快给我滚出来！”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忽然说不出的刺耳，我只觉得耳朵嗡的一声，喉咙里一阵发甜，没忍住一张嘴就吐了出来。
　　不过吐的不是苦水或是酸水，而是血。
　　这一口血吐完我就站不住了，五脏六腑绞着似的疼。虽然比前些天承受的那种凌迟似的疼痛要轻得多，但是也着实不怎么好受。
　　展昭一把就撑住了我，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我觉得一股暖流从我们手掌交握的地方源源不断地送了过来，胸口顿时神奇地舒服了许多。
　　“我没事儿了。”我压低声音和展昭说了一句，然后抬起头去看那个一句话就震得我吐了血的道士。
　　他正慢慢地回过头来，目光掠过我定在了展昭身上，阴森森地说：“你是谁家的弟子，这么没规矩。你师父就是教你这样躲躲藏藏的不敢见人？”
　　这话说得好难听，我抹了抹嘴角边的血，忍不住就反唇相讥：“怎么着，这庙是你家开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们在这儿碍着你什么了，要你来多管闲事？”最后又在心里加了一句：谁他妈的躲你了，你算老几啊？
　　“少说两句。”展昭低下头安抚我，然后又对那个臭道士说，“阁下想必就是江湖人称‘银蛇起舞，神鞭无敌’的铁鞭道长吧？”
　　这道士拽得二五八万的，居然还笑了笑，阴阳怪气地夸了句：“不错，有点见识。”
　　“哦。”展昭让我扶着墙自个儿站好，然后他往前走了几步，沉着声音问这个道士：“那不知铁鞭道长为何无缘无故伤我朋友？请问是何道理？”
　　道士哼了一声，说：“这女娃娃口无遮拦，我替你们的长辈管教管教，难道不是道理？”
　　“笑话，她由谁来管教，只怕还轮不到阁下决定。”展昭说着又往前踏了一步，我赶紧伸手拽住他，悄悄地问：“你打得过他吗？”
　　展昭低声回答得很诚恳：“打不过。铁鞭道长早已成名多年，一手钢鞭使得出神入化，江湖上无人能望其项背。”
　　“那你还敢招惹他？”我顿时觉得这孩子太轴了，打不过还跟人家这么说话，这不是找抽呢吗？
　　结果展昭回了一句：“难道就白让你挨这一下了？”
　　“难道你跟着我一块挨一下就好了？”我咬牙切齿地说，“你少惹闲事，懂不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展昭回得干脆利落：“不懂。”
　　“喂！你们两个小娃娃好生无礼，当爷爷是死的不成？”臭道士对我们嘀嘀咕咕说悄悄话的行为显然极度不满，冲我们冷冷地喝了一句。
　　展昭于是甩开我就朝他走过去，停在他面前五步左右，然后很客气地拱手说：“晚辈师出曲成剑宗，今夜有幸得见前辈，便想请教一二，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气沉丹田，不知道是凑巧刮了阵风还是怎么着，他的衣袍倏地轻扬起来，跟自带特效似的。
　　“哈哈哈！”铁鞭道士愣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小娃娃好大的胆子，敢和你铁鞭爷爷这么说话。好好好，今天爷爷就教训你一番，让你知道这江湖之上‘强中更有强中手，该低头时就低头’！”
　　说完他一手抽出腰上缠的鞭子，凌空一甩，居然发出“啪”的一声巨响。他随随便便摆了个架势，笑着说：“出招吧小子，爷爷让你三招。”
　　“既是如此，那晚辈就僭越了。”展昭轻轻抿起嘴，反手就抽出剑来。他左手剑指，右手持剑斜斜点地，摆了个起手式，却又忽然笑了：“前辈说要让晚辈三招，可要说话算数。”
　　一句话说完，他倏忽间脚步轻点，一剑又快又疾地向铁鞭道人上三路削去。
　　铁鞭道人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卖弄，脚下居然一动不动，猛地吸了口气，身子拦腰往后折过去。
　　展昭这一剑堪堪贴着他的面门削了过去。
　　我为这个道士的柔韧性感到惊叹，练武的难道都这么厉害吗？
　　“一招，拿出些真本事来。”臭道士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欠打。
　　展昭却不慌不忙顺势欺身而上，眨眼间已和铁鞭道人拉近了距离。趁着铁鞭道人直起腰来的功夫迅速交剑左手，提起右手一掌打他面门。
　　铁鞭道人脸色一沉，脚步一转侧身躲过了这一掌，冷冷道：“两招。”
　　展昭招式未老又变掌为拳，低喝一声朝铁鞭道人胸口打去。
　　“三招！”铁鞭道人大笑一声，“竖子不过尔尔，看招！”说着提鞭要打。然而下一刻他却脸色突变，右手竟然一时僵在半空。
　　而他手中提着的鞭子，不知何时竟已牢牢缠在了展昭手中的长剑之上！
　　此刻他与展昭离得太近，若真要打，说不得就得挥鞭将展昭逼开，方才能使得开铁鞭。可他的鞭子却偏偏缠在了展昭的剑上，近距离之内想要挥动铁鞭明显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他若还想接着打，就得果断弃鞭转为近身肉搏。
　　然而这个眼高于顶以前辈自居的臭道士，估计根本拉不下脸来在一个晚辈面前扔下自己的兵器。展昭那三招不过是幌子，是为了让这臭道士放松警惕他好欺身近前，然后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长剑送到他的鞭下，在他扬鞭的一刹那将长剑缠上去。
　　我虽然没有看清这迅捷无比的三招之中的猫腻，但却在展昭打出那一掌一拳的时候听到了轻微的金属摩擦声，想来那时展昭就已准备好了后招。
　　就在铁鞭道人铁青着脸僵住的这一会儿功夫，展昭迅速撤剑后退，然后抱拳拱手说：“前辈果真高明，晚辈佩服。”
　　“好，很好。”铁鞭道人咬着牙笑道，“你很好，曲成剑宗的小子，我记住你了。”
　　吃了这么个哑巴亏，他显然气得不轻。
　　展昭明显不愿意再多做纠缠，回身拉起我就走。我刚才看得手心里全是冷汗，这会儿更怕铁鞭道人不要脸地打回来，跟着展昭恨不得插上翅膀赶紧飞走。偏偏展昭还走得不紧不慢的，好像一点儿也不怕铁鞭道人纠缠不休似的。
　　直到我听不到那个臭道士的声音了，我才敢开口：“你也太冒险了，万一他扔了鞭子也要打你呢？”
　　“无冤无仇的，他怎么会为了打一个素不相识、仅仅是冒犯了他的晚辈，就轻易丢下他赖以成名的铁鞭呢？”展昭带了几分孩子气的得意，笑着回答说。
　　我瞪他：“那也不能这么鲁莽，万一你没能缠住他的鞭子呢？万一他有法子甩开你呢？你怎么办？”
　　“那就真刀真枪地较量一场，怕他不成？”展昭说着扬起下巴，“我若是因着他比我厉害就怕了他，白白让他欺负一场，那才是给我师父丢脸呢。”
　　我静了一瞬，忽然心里五味陈杂，酸甜苦辣个中滋味真是一言难尽。我也仰起头来轻轻吐了口气，感觉眼眶微微发热：“你说得对。”
　　这就是我喜欢的人。真是……越看越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