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4.凉夜凄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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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观是一座十分雄伟的道观，我跟着展昭从后山一路绕到正门前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四周的松林也黑黢黢的，偶尔有一两只松鼠在树间跳跃，还有淡淡的松香混合着雨后的清新味道散发出来。
山门外守着的道童大概并没料到有客人居然会赶在七月十五的前一夜上山，看见我们两个的时候很是吃了一惊。不过他打了个稽首，很客气地告诉我们：“眼下观内仍有空房，两位客人可以先行住下。正巧明日是地官寿诞，观中会很热闹。不过这个时辰住持真人正集合观中道兄讲论天星河图之法、传付秘箓，只恐没有闲暇招待二位客人。”
“我二人冒叩仙观已是扰极，怎敢再劳烦惊动住持。”展昭也很客气地回答，“只是我兄妹二人在山中遇到了强盗，一时迷失路径，只求仙童给个栖身之地，权且捱过这一夜便好。”
大概我们两个的狼狈造型给展昭这一番半真半假的话增添了可信度，道童又和他客气了一番就领着我们进了山门。他提着一个大红灯笼在前面引路，带着我们穿过前殿，一路到了挨在大殿左边的一栋小楼里。
“东楼本是平日里观中接待客人所用的，”道童一边走还一边说，“不过因为请来了戏班子，如今住得倒有大半是那些戏子佬，平日里难免吵闹些，还望两位客人不要介怀。”
展昭简单应付了几句，然后我们就跟着道童走进了这栋有些阴冷的旧楼里。这里大概真的是年久失修，一进门就有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我甚至可以听到有些老旧的木头时不时发出渗人的“嘎吱”声。
“客人小心了，”道童打着灯笼踩上了一道狭窄的木头台阶，回头和我们说，“这东楼最大的特点就是走廊众多、极易迷路，尤其是晚间，还是不要四处走动的好。”
正说着，楼梯尽头冒出一个人影来，有人粗声粗气地问：“是小海回来了吗？”
“啊，是封班主。”道童听起来有些惊讶，他说，“封班主不是领着戏班里的人到大厅中排演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抬起头，于是也看清了楼梯尽头那个又高又壮的男人，他紧紧皱着两条又浓又粗的眉毛，说：“小海不知哪里去了，你们可曾见过他？”
“小道不曾见过。”道童客气地回答，“班主不妨回头问问戏班里的人，观内的道兄们这会儿正听主持真人讲学，只怕也没有人见过那孩子呢。”
封班主沉沉地应了一声，然后踩着重重的脚步下楼来，急匆匆地又出去了。展昭拉着我往旁边靠了靠，侧身避开给他让路。
“唉，那个孩子实在太顽皮。”等封班主走远了，道童才忍不住小声唠叨起来，“这几日总在观内乱跑，难怪会走丢呢。”
我忍不住问这个道童：“这道观就这么大，人在里面好端端的怎么会走丢？我看多半是他不知道跑到哪里玩，让那位班主一时间找不见了吧？”
“客人可不要小看了我们白云观，”道童回答说，“这观内道路纵横，大殿叠着小殿，里面暗道密室无数。别说是小孩子，就是大人也可能迷失了道路出不来呢。”
他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后悔自己说得太多了，又打了个哈哈圆场：“不过客人只在这东楼歇息，倒也不必管那许多了。”说完就领着我们一路上了顶层，他指着惟一的一间房说，“其他房间已经被那些戏子佬住满了，只剩下这一间。不过两位既是兄妹，想来也没有那许多避讳，还请将就一晚，怠慢怠慢。”
“有劳了。”展昭客客气气送走了道童。
等他一回头我就拧了他一把，咬着字问他：“兄？妹？”
“我也没料到只剩一间房了，”展昭说着无奈地摊了摊手，“大不了我睡地板，把床让给你。”
我伸指头戳着他的胸口，说：“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你一个十八岁不到的小屁孩，你好意思说和我是兄妹？你好意思说我还不好意思认呢，我一看就比你老好吧。”
“胡说，”展昭忍着笑把我推进了房间，说，“你个头还不到我肩膀，看着就像我的小妹妹。”
我用力呸了一声，然后回头扫了一眼这屋子。虽说桌椅板凳什么的都挺干净，不过真是十分局促，外头的客厅只摆得下一张桌子几张凳子，我挑起帘子进里屋看了看，除了一张床也没别的东西了。
不过有床就好，我回头冲展昭招了招手：“过来。”
“怎么了？”展昭把我们两个的行李归置好，走过来问我。
我一边伸手把他往床边拽一边说：“不怎么，你先给我老老实实坐好了。”我先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在床沿上坐了，然后抱着胳膊挑起眉毛跟他说：“是你自己脱衣服，还是我帮你脱？”
“做什么？”展昭也跟着挑起眉来，“你不要胡闹，咱们有正经事呢。”
我再次呸了一声，一边伸手从他身上搜出来常备的伤药，一边低着头说：“谁跟你闹，你背后的伤口裂开了，我都闻见血腥味了。”
这熊孩子爱逞强的毛病真是改不了，一路上装的跟没事儿人一样。他是觉得我会把那天他受伤的事情忘掉？还是觉得我就根本不会管这事儿了？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我的心跳这次没能治好他背后的伤口？难道是因为他伤得不够重？还是这其中有什么别的规律？为什么我身上的伤倒是都好了个干净利索？
我一边伸手去解他的腰带，一边皱着眉思考这些令人心烦的问题。
不过还没等我思考出个头绪来，展昭就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他带了几分无奈地低声说：“不必麻烦你，我自己来就好。”
“你自己来？”我挣了两下没挣开，就任由他攥着了，“那行，你来。我看着你来，给我表演一下你怎么给背后的伤口上药包扎。”
展昭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缴械投降了，老老实实把上衣解开让我上药。
他背后的伤口果然裂开了，狰狞的口子里缓缓涌出鲜红刺目的血，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咬牙忍下来的。
我咬着后槽牙把金疮药小心翼翼往展昭伤口上撒，他几乎是立刻绷紧了身子，多半是疼的。
别说他了，我看着都疼。
这伤口只草草地处理过，看着格外吓人。要不是实在没有条件，我都想拉着他去医院缝几针再打一针破伤风，然后再按着他在床上好好休养几天。
“话说，”我一边拿绢布轻轻擦他的伤口，一边问他，“我睡过去的这些天你都干嘛了？不会净抱着我晒太阳了吧？”
展昭低哼了一声，哑着嗓子回答说：“也没做什么，把那几个杀手埋了之后，我就寻思着你要是一直醒不过来该把你埋在哪儿，一晃这几天倒也过得快。”
“那你想出来了吗？”我分出一半精力替他处理伤口，用另一半精力和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展昭想了想，说：“你一个姑娘家，总也该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这虎牙山太险恶，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和那些杀手作伴。”
“算你还有良心，”我终于上完了药，扯了几段纱布给他裹伤口，“也算姐姐没有白疼你这一场。”
展昭听了这话抿起嘴来，等我给他包扎好伤口转到他正面来，他就忽然伸手拉住了我。
我吓了一跳，问：“怎么了，刚才没包扎好吗？还是包得太紧了？”
“不是，”展昭很认真看着我，“是我有话对你说，很重要的话。”
我看他一脸严肃，心想他要跟我说什么？难道是探讨一下有关第二个锦囊的事宜？
一想起正事我就立刻收了心，赶紧把东西都收拾好，然后搬了个小凳子坐到他脚边，支着下巴抬头看着他作认真听讲状：“你说吧，我听着呢。”
“你……”展昭低头看我，很有些无奈的样子。不过他大概真是有话说，也就没功夫计较我们诡异的体位：“其实这些话我早该同你讲明白，只是我一直在犹豫……”他深吸了口气，缓慢而又郑重地说，“二宝，我……”
“嘘！”我忽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在寂静的夜里，我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一丝怪异的声音。
那是一阵混杂在大殿传来的金钟玉磐之声和大厅里戏班子排演的吵闹声中的，极其细微的哭声。
“你听见了吗？”我压着嗓子问展昭，“小儿夜哭，这道观里是不是闹鬼呢？”
展昭还被我捂着嘴，他一脸无语地缓缓伸手把我的爪子拉开，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没听见。”
“我听见了，”我忍不住站起来，仔细辨别了一下方向，“是从那边传过来的，小孩子哭，哭得好渗人。”说完我鸡皮疙瘩就起来了，忍不住往展昭那边靠了靠。
展昭欲言又止，半晌才再次开口问：“所以，你是想去看一看？”
“嗯。”我点了点头，“这要是哭上一宿，我铁定睡不成了，还不如去看个明白。”
我又看了眼他，然后迟疑起来：“不过你身上有伤呢，要不还是……算了？”
“不用，”展昭说着站了起来，“我们一起去看看。”他顿了顿，又说，“没准是那个戏班子里走丢的小孩子呢。”
夜还不算深，于是我跟着展昭走出了房间。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无声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14.凉夜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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